褚非深吸一口氣,剛要放一句狠話,盛意就趕緊勸道:“等會兒你還得靠他把你帶回去呢。”
褚非瞬間閉嘴。
幫褚非接好了脊椎,盛意掏出千機船,變成一張床大小,又去宗門裡取了被褥鋪上,一切安排妥當後用風把褚非送到上面。
趴著落在柔軟的被褥上,褚非舒服得喟嘆一聲:“總算知道奚卿塵為何會對你動心了。”
話音未落,一把靈力所化的劍指向他的咽喉,褚非嘴角抽了抽,徹底老實了。
奚卿塵這才放過他,同盛意一起拉著千機船離開了逢源宗。即將走出宗門時,盛意沒忍住又回頭看一眼,顧驚時渙散的眼神恰好望著她的方向,仿佛不經意間與她對視。
盛意驀地想起第一次見面時,他好像也像這樣靠在樹上,一副快要渴死餓死的模樣,那個時候她看不清他的臉,隻覺他笑起來有點傻。
再見了,顧驚時。她對這個世界的他說。
“走吧。”
奚卿塵的聲音響起,盛意無聲地笑了笑,終於頭也不回地離開。
昔日被譽為第一仙門的逢源宗,如今荒涼到一個人都沒有,顧驚時的屍體安安靜靜地坐著,仿佛宗門的守護神。
一團霧氣閃過,天道出現在顧驚時的屍體前,看著自己曾經最疼愛的孩子死去,他不存在的心髒疼得仿佛要裂開。
他靜靜與他對視許久,終於緩慢地走上前去,準備將他體內的魔氣驅散。然而手指碰到顧驚時衣襟的瞬間,一股強大的力量突然將他震開,他眼底閃過一絲錯愕,下一瞬就看到魔氣從顧驚時體內瘋狂湧出。
他怔愣之後臉色逐漸難看,再一次試圖阻止魔氣潰散時,直接被震出一丈遠,然後徹底失去意識。
魔氣湧入地面山川,又在萬丈深的地心匯集,裂開一道道痕跡往上衝去,又在片刻後停歇。
盛意突然停下腳步,眉頭漸漸皺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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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奚卿塵低聲問。
盛意抿了抿唇:“不知道,總感覺哪裡不太對勁。”
說著話,她回頭看一眼逢源宗的方向,一切風平浪靜,並無什麼不同。
她不再多想,跟著奚卿塵去了無憂山新的落腳地。
褚非趴在船上養傷,奚卿塵和盛意負責驅散孩子們不好的記憶,將他們一個個送回家,又將不願留在無憂山的靈獸們放歸,等做完這一切,已經是五日後。
終於回到洞府,盛意和褚非都長舒一口氣。
錢悠聽到他們回來的消息,連忙跑出來迎接,一看褚非趴在船上,頓時焦急詢問:“怎麼回事?”
“受傷了,脊椎都斷了幾截。”褚非看到她,唇角不自覺上揚,可一想到她好幾個孩子的事,心情又變差了。
盛意現在就怕他們兩個接觸,趕緊敷衍錢悠幾句就把褚非送到丹房去了。
“你是醫修,應該能自己照顧好自己,需要什麼藥就自己吃,我們就不打擾了。”盛意說著,連忙拉奚卿塵離開,一出門果然看到跟來的錢悠。
錢悠:“怎麼都出來了?”
“他受傷了,需要靜養,我們不便打擾。”盛意睜眼說瞎話,直接把她帶走了。
屋裡的褚非聽了氣得牙痒痒,可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沒立場生氣,於是板著臉什麼情緒都沒有了。
盛意把錢悠帶走後,簡單說了一下這幾日發生的事,期間連續三次都險些睡過去,看得錢悠都無語了。
“你先休息一下吧,睡醒了再跟我說。”她提議。
盛意睡眼朦朧:“我不困。”
錢悠嘴角抽了抽,無奈看向奚卿塵,奚卿塵立刻將盛意帶回屋去了。
“都說了我不困……”盛意打個哈欠,在柔軟的大床上翻個身,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她猛地坐起身,發現奚卿塵正在打坐。
天色一晚,身上的光輝好像就更明顯些,盛意最近已經習慣了這種光,有氣運加持也相當順風順水,往日需要花費十個力氣才能做到的事,如今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但不代表她喜歡這種輕松。
不僅不喜歡,反而會惶恐,她不是顧驚時,做不到理所當然地依靠氣運,每次接受饋贈,都覺得暗中已經標好了價格,等到她還不起的地步,便是氣運收割她的時候。
所以還是盡早取下來吧。
盛意輕呼一口氣,從懷中掏出明珠,拈指將自己的女主氣運抽出凝神靜氣往明珠上引。
然而氣運在明珠上繞了一圈,又一次回到了她的指尖。
盛意愣了愣,又嘗試了幾次,每次明珠都毫無變化,完全沒有吸收氣運的意思。
……肯定是哪裡出了問題。她驀地心慌,雖然知道錢悠對明珠的了解甚少,可這種時候她還是下意識先去找她,看能不能問出點什麼。
於是盛意趁著奚卿塵還在打坐,急匆匆出門去了。
夜色漸深,晨清暮和交頸而臥,折桂躲在荷葉下面睡得正熟,盛意急匆匆經過它們,正準備去主寢時,恰好遇到從屋裡出來的錢悠。
四目相對,皆是一愣。
“你幹嘛去?”
“你來找我?”
兩人同時開口,盛意點點頭:“有點事想問你。”
“不著急,我先去看看褚仙士。”錢悠擺擺手。
盛意皺眉:“不是說了他喜靜、沒事不要打擾他嗎?”
“他再喜靜,我該看他還是得去看他,這叫禮節。”錢悠說著就往前走。
盛意也顧不上明珠了:“他不在乎禮節。”
“但我得做到禮節,畢竟在他家裡住著呢。”
“沒必要,隻會給他添麻煩。”
“不至於吧。”錢悠不信。
盛意直接攔在她面前。
錢悠頓時皺起眉頭,語氣也不太好了:“盛意,你什麼意思?”
“你沒看出褚非對你有意思?”盛意也索性挑明了。
錢悠一愣:“你說他對我……”
“難道不是很明顯?”盛意反問。
錢悠陷入沉思。
“你知道回去的辦法,也是一定要回去的,你還是個不婚主義,肯定對他也不感興趣,既然如此,不如現在開始就保持距離,這樣大家都好過。”盛意勸道。
錢悠斟酌片刻,問:“誰說不婚主義就對男人不感興趣的?”
盛意睜大眼睛,半天憋出一句:“可你注定要回家啊,難道你要始亂終棄?”
“我是要回去,但等我能回去的時候,這裡都坍塌了,他肯定也活不了了,算起來如果我跟他在一起,等於我能陪他到死的那一刻……當然了,如果中間分手的話就沒辦法了,但你總不能要求我們在一起後就不分手吧?”錢悠仔細分析,最後總結,“我們還挺合適。”
盛意啞口無言,並隱隱覺得自己被說服了。
錢悠拍拍她的肩膀,滿意地去了丹房。
褚非正百無聊賴地趴著養傷,突然聽到房門開了,他興致缺缺:“喲,知道來看我了?”
“我來晚了嗎?”錢悠問。
聽到她的聲音,褚非愣了一下,扭頭的功夫她已經在旁邊坐下,若有所思地盯著他的臉。
褚非被她盯得不自在,半晌問了句:“你成婚了?”
“嗯?”
“孩子都三個了?”
“……盛意跟你說的吧?”錢悠無語,“她就會詆毀我,所以我才討厭她。”
“什麼意思?”褚非抑制想要上揚的唇角。
錢悠突然湊近,盯著他看了半天才問:“這件事對你很重要?”
“也沒有。”褚非默默把頭扭向另一邊,寧可看牆也不看她。
錢悠輕笑一聲,他的耳朵動了動。
“褚非,要不要跟我談戀愛?”錢悠問。
褚非微微一怔,又把頭扭回來:“談戀愛什麼意思?”
“就在一起唄,牽手親吻上……咳,反正就這些。”錢悠看著他俊美的臉,心裡一陣蕩漾。
褚非:“你要做我的道侶。”
“差不多。”錢悠回答。
褚非又一次耗費力氣克制,可唇角還是揚了起來:“你可要想好了,做道侶是一輩子的事。”
錢悠想了想:“到你這輩子終結吧,就別算我的了。”等她回現實世界的時候,他也隨著書中世界的崩塌死亡,這段關系就算結束了。
“當然,如果中間你或我覺得不想繼續了,也可以分開,”她自以為體貼道,“大家都來去自由,提前告知一聲就行。”
聽到她這麼隨便,褚非心裡不悅:“我並非那種朝三暮四的人。”
“我也不是。”錢悠微笑。
兩人對視許久,褚非別扭地朝她伸出手,錢悠笑了笑,牽上了她的手指。
躲在門外偷聽的盛意長嘆一聲氣,隻覺這次自己枉做小人了。
等錢悠從丹房出來,已經是半個時辰後,盛意正無聊地在院中踱步,看到她出來立刻拉著她去了水榭。
“我有事要問你。”總算可以說正事了,盛意立刻掏出明珠,將氣運的事跟她說了。
錢悠接過明珠,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不管我怎麼試,明珠都毫無動靜。”盛意說。
錢悠心情復雜地抬頭:“明珠已經死亡,當然沒有動靜。”
盛意一愣:“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