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這是因為念舊。
就像你小時候喜歡過的玩具,長大以後不喜歡了。
但也並不妨礙你偶爾再看到這個玩具的時候,還是會忍不住充滿懷念地拿起來看看。
我當時很不能理解:「但人對待感情,不需要忠貞嗎?」
閨蜜笑我天真:「這個時代賦予了忠貞這個詞新的定義,我們把對愛情至死不渝的人稱作戀愛腦。而像你這樣,為江野一廂情願地付出,認真得可笑的人,我們稱之為舔狗。」
我那時為了理解江野的想法,認真地跟著閨蜜混了一段時間。
她帶我出入各種場合,見識各種不同的人。
可惜我從來不是聰明的學生,怎麼也學不會他們的生活方式。
最後隻能無奈接受,我確實和江野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的腳步永遠不會為我停留。
他不愛我,一點都不。
甚至他一開始和我在一起,就是為了看我笑話。
我笨拙地跟在他身邊,絞盡腦汁地想逗他開心,費盡心思地想對他好,坐兩小時公交車從城東到城西,隻因為他隨口一提想吃紅燒排骨,所以我馬不停蹄地做好了給他送去。
大概在江野眼中,我所有的付出,都廉價而可笑吧。
但有什麼辦法呢?
我就隻是這樣普通的女人,身上沒有閃光點,無法吸引別人的目光。
我唯一有的,就是我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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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虔誠地挖出自己的心,遞給江野。
他接過去,拿在手裡看了看,左右端詳一番後覺得無趣,便隨便扔掉。
於是真心碎了一地。
後來我將那些碎片重新收集,發現是我用錯了方法。
真心是換不來真心的。
但真心可以換錢。
宋浩給了我很多反饋,他每找一個紅顏,就送我一份貴重禮物。
從首飾到包包。
他的愧疚很值錢。
比如今天我一個人打車回家這事,等宋浩明天清醒過來,大概會再送我一隻包包。
我隻想要包,不想和一個曾經深深傷害過我的前任再有任何瓜葛。
所以我握著門把手,看了江野許久。
他的表情被朦朧的煙霧遮擋,又或許是燈光太昏暗,我著實看不清。
我問他:「你是來送圍巾的嗎?」
他說:「不是。」
我點點頭,認真地將他擋在大門口的手臂推開。
這次,我終於可以關門,反鎖。
8
我開始頻繁地被宋浩叫出去,和他的朋友們一起玩。
當然,每次他的朋友裡,必定有江野的一席之地。
玩得多了,宋浩難免會說起朋友的情況。
我也終於知道江野如今的身份。
炙手可熱的新生代賽車手,江家失散多年的小少爺。
真是神奇,我認識的那個江野,是從小和外婆相依為命的桀骜少年。
他確實喜歡車,但那會兒他經濟還不寬裕,隻能騎著一輛破破爛爛的二手摩託車招搖過市。
在我和他那段短暫的戀情裡,最值得回味的場景,大概是他給我戴上重重的頭盔,讓我抱著他的腰坐在摩託車的後排,說要帶我去遠方。
那會兒,我是真的信了,他會帶我去遠方。
9
在宋浩的朋友面前,我從來不避諱我對宋浩的事無巨細、面面俱到。
他的那些朋友們一開始還會打趣,後面見得多了,就習慣了。
當然,至於他們私底下對此是不屑還是羨慕,我並不想知道。
關於宋浩那個懷孕的紅顏,我不知道他是怎麼處理的。
但宋浩對我的態度一如既往,這讓我稍微安心。
隻是心裡還是隱隱有一種焦慮在滋長,大概是因為每次我和江野見面時他落在我身上的那種幾乎毫不掩飾的侵略性眼神,也可能是因為宋浩對我和他的婚期興致缺缺並不上心。
我總擔心事情有變。
果然事情終於還是變了。
周末露營時,宋浩突然接了個電話。
當時臉色就不太好看,隻說等他回家了再說。
沒一會兒,宋浩就提出他臨時有事,要先回家一趟。
瞬間,我感覺到有不少隱晦的視線落在了我身上。
我是坐宋浩的車來的,他要走,我和剩下的人也不熟,自然也要跟著走。
但宋浩現在顯然沒有心思想要送我回家。
我想著要不搭宋浩的車先下山,到時候再自己打車回去,就聽到江野突然開口:「浩子,你有事就先去忙,晚一點我順路把你女朋友一起捎回去。」
他話音剛落,宋浩就隨意點頭:「行,那就麻煩你了。」
顯然,宋浩並不在乎我到底是走是留。
我起身的動作一僵,隻能慢吞吞地又坐了回去。
臨走前,宋浩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心裡有種強烈的預感,他這一走,大概我和他之間也就這麼完了。
於是我破天荒地第一次主動對他提了要求:「阿浩,我想和你一起走。」
「乖,聽話。」宋浩皺了皺眉,油門一踩,就直接離開。
我站在原地,手機震動兩下,是有人發消息給我。
我低頭,是那位許久沒有動靜的紅顏小姐。
她告訴我,她去找了宋浩的爸媽,對方已經同意讓她和宋浩結婚。
身後多了一具溫熱的身軀,江野毫不避諱地探頭過來,看了看我的手機屏幕,散漫地笑了一聲:「她動作還真快。」
我眼睫一顫,抬頭看著他。
「阮阮,她有不錯的家境、姣好的容貌,如今還懷了宋浩的孩子。你拿什麼和她爭?」
「我以為那天你們在咖啡廳見面時,你就該知難而退的。」
「你不會真的以為,你隻要無底線地討好宋浩,他就會娶你吧?」
10
宋浩當然會娶我。
如果沒有江野從中作梗的話。
但這件事已經鬧到宋浩父母面前,他再娶我的概率,實在是很渺茫了。
我有些失望,但又有一種塵埃落定的坦然。
打從我再見到江野那天起,我就知道,我的計劃不會太順利。
我沉默地收起手機,準備收拾一下自己的物品,打車回家。
這個露營點比較偏,不太好打車。
但是沒關系。
我寧願花兩小時走路下山,也不願意坐上江野的副駕。
充電線、水杯、墨鏡,我一股腦全塞進包裡。
江野一臉不虞地跟在我身後,盯著我的動作。
最後他爆發了,一把搶過我的包,用力往遠處一甩。
包裡的東西撒了一地。
周圍瞬間安靜下來,探究的眼神在我和江野身上來回打量。
我看了一眼那隻包,有點可惜。
挺貴的呢。
今天如果不是江野在這裡,我應該還是會屁顛屁顛地跑過去,把東西重新撿回來。
但此刻我隻覺得身心俱疲。
「不好意思,你們玩,我先回去了。」我竭力維持情緒的冷靜,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
隻是我兩手空空轉身就走的動作,怎麼看怎麼狼狽。
江野渾身緊繃,伸手握住我的胳膊,力道很大。
我停住腳步,抬手,重重地給了他一個巴掌。
我甚至聽到耳邊有倒吸一口氣的聲音。
江野被我扇得偏過腦袋,可抓著我的手卻始終沒有松開。
「消氣沒?要是沒有,要不要這邊也來一巴掌?」他指著自己的另外半張臉問我。
11
我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和江野發生爭執。
尤其是在這群從來都不把我放在眼裡的少爺千金面前。
可能我望著江野的表情實在太過倔強狼狽,江野咬了咬腮幫,妥協地松手,退後一步:「抱歉。」
我睜大眼,淺淺地吸了一口氣,將眼眶的湿潤憋了回去。
他主動彎腰,將我散落一地的物品重新收回包裡,拎在手上:「我送你回去。」
唯獨這件事,他不肯讓步。
我已經不敢再看那些圍觀群眾到底是什麼表情。
江野開了一輛很顯眼的跑車,見我遲遲不上車,他不由得嘆口氣:「這大冷的天,你不坐我的車,你怎麼回去?我又不是人販子,不會把你賣掉的。」
我站在原地,木著臉告訴他:「你這車門,我不會開。」
宋浩也有跑車,但眾所周知,跑車的副駕標配是美女。
顯然我不夠格。
所以我至今為止,從來沒坐過這種底盤超低,開門方式不同尋常的車子。
江野大概沒料到我拒絕上車的理由會這麼清新脫俗。
他愣了一秒,主動替我打開車門:「上車吧。」
回程的路上,我一直都提心吊膽。
可能是做賽車手的習慣,江野開車很猛,我甚至一度懷疑他是不是拆掉了車子的剎車片。
好幾次車子險險擦著山體邊緣滑過,我害怕地閉上眼睛,生怕下一秒自己就會和堅硬的石頭來一場鮮血淋漓的親密接觸。
腎上腺素越飆越高,我雙手死死地握著安全帶,終於在江野又一次飛速過彎的時候忍不住尖叫一聲:「停車!」
刺耳的剎車聲響起,身體因為慣性向前俯衝,又被安全帶強行拉回原位。
細微的「咔嚓」一聲,是江野點燃香煙,吞雲吐霧。
「你寧願做後媽也不願意和宋浩分手,為什麼?你當真這麼愛他?」
我驚魂未定,暫時不想回答江野的問題。
「當初和我分手的時候你就該清楚,你和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就該找個好男人,平平淡淡地過一輩子。」
江野降下車窗,夾著香煙的手隨意地擱在窗框上,扭頭看我:「阮阮,和宋浩分手吧。」
我隻覺得可笑:「江野,你說這話,不覺得虧心嗎?」
「你是以什麼立場什麼資格來插手我的感情生活?」
「我有做過一件對不起你的事嗎?有對你死纏爛打過嗎?憑什麼你所有的前任都能獲得你的真心祝福,偏偏你就是見不得我好過?」
我不會自戀到以為江野是對我還舊情難忘。
他對我的心態,大概就是閨蜜曾經說過的那樣,曾經屬於自己的東西,就算丟掉,也不要給別人。
在江野看來,我就該找個他不認識的、普通的、寡淡的、不怎麼有錢、也不怎麼優秀的男人過一生。
我隻配得上這種男人。
我高攀不上江野,也高攀不上他的朋友。
「江野,我沒有傷害過你。」我難過地望著他,輕聲開口,「你放過我吧,就當作,我們從來沒有認識過。」
我從不後悔我愛過江野,但如果人生有重來的機會,我會選擇再也不要遇到他。
江野定定地看著我,不說話。
我吸了吸發酸的鼻子,低著頭,顫抖著手,想解開安全帶下車。
巨大的力道將我的肩膀死死地按在座位上,我倉皇地抬頭,還未來得及出聲,就被江野掐著下巴重重地吻了上來。
驚呼聲被堵在喉嚨口,我拼命掙扎,可是越掙扎,江野就吻得越深。
嘴皮被咬出血,唇舌糾纏間都是濃濃的血腥味,我小聲嗚咽著,可是江野就是不肯松口。
他吻得好絕望。
可是為什麼?
明明該絕望的人是我才對。
掙扎的力道越來越弱,我閉上眼,隻嘗到了苦澀。
難過的時候,眼淚真苦啊。
12
我其實是個淚點很低的人。
但我不喜歡在人前哭。
可能因為我在家中排行老二,從小就是被忽略的那個,既不如姐姐討喜,也不如弟弟受寵。
我習慣了自己的感受被別人忽略,慢慢地,連我自己也不是很在乎自己的感受了。
一段煽情的配樂,幾幅悲憫的畫面,就能輕易勾出我的眼淚。
但在自己的事情上,我卻很少有情緒波動。
唯二的兩次,都是因為江野。
曾經我哭著問他,能不能不分手。
現在我哭著問他,能不能放過我。
可惜江野給我的答案,從來都是否定。
他送我回家,車子在我家樓下停了很久。
最後他遞給我一張銀行卡,沙啞著語調跟我說,隨便刷。
真是大氣。
他說,如果我實在不肯退出這個圈子,他比宋浩更適合我。
至少,他不會打著愛我的名義,卻要求我為他無底線付出。
除了婚姻,他什麼都能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