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後半輩子,這麼嚴重,難道是…
「不…不會吧」,我後知後覺,臉頰爆紅,「對…對不起,萬一你真不行了,我…我隻好負責了。」
我越說越沒底氣。
「你閉嘴!」
「哦。」
「你負責,我還不稀罕你。」
……
程寄嶼撿起地上的盆,「勸你離我遠一點。」
「知道了」,我往後退了一步。
「嘶…」
程寄嶼剛走出去一步,就光腳踩上了一個石頭塊,他的拖鞋留在了原地,人字拖已經被踩劈叉了。
程寄嶼看看地,又看看我,我躲避他的視線,垂下眼睛,視線落在了一旁的路燈上。
我沒看你,所以不要喊我。
「過來——」
我心裡的一根弦啪嗒一下斷了,「幹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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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給我買鞋。」
「去哪買?」
他吸一口氣,「你傻嗎?叫閃送。」
「哦,哦」,我趕緊掏出手機,「你別兇,有點嚇人。」
「受著。」
「你——」
「嗯?我怎麼?」
他低頭注視著我的眼睛。
「你…」你信不信我哇地哭給你看。
程寄嶼看著我,好像在說,我就靜靜地看著你演。
我收起我的哭喪臉:「你坐好,我給你買鞋。」
5
閃送很快就到了。
「等等。」
「怎麼了?」
程寄嶼接過我手裡的手機,輸入了一串號碼,然後打給了自己。
「不至於吧,都是社會主義好青年,我又不會跑。」
「以防萬一。」
「切。」
拿到鞋之後,我哼著小調。
啪——
我有點蒙圈,因為路燈滅了。
我看了看表,十一點,熄燈可真準時。
大晚上,風大,路黑,人少,樹葉被吹得哗啦啦直作響,陰森森的。
我的腦海裡適時播放了我看過的恐怖電影。
真刺激啊,我倒吸一口氣。
心裡建設了許久,我給程寄嶼打過去了。
「喂」,好聽的聲音隨著細微的電流傳過來,我渾身的細胞都活躍起來了。
「幹嘛呢?」
「熄燈了,有點嚇人。」
「所以?」他反問我,「你別告訴我,你給我打電話是準備跑路。」
「怎麼會?你不是怕鬼嗎?」
我斟酌著措辭,「你是不是有點害怕?」
對面停頓了一兩秒,反問道,「你不怕?」
「啊…可能,大概是…是有點怕。」
我加快了腳上的步子。
果然,帥哥還是要面子的。
「嘿嘿,我們倆都怕,打著電話就不怕了」,我緩解氣氛。
「謬論」,程寄嶼毫不留情地揭穿我。
6
我拿著鞋跑了回去。
「挺快的啊」,程寄嶼接過氣喘籲籲的我手裡的拖鞋。
他三下五除二把包裝打開了。
「你買的這是什麼?」
我定睛,程寄嶼手裡一雙粉色的兔耳朵拖鞋。
這…一定是送錯了。
我不死心地看手機記錄,下單下錯了。
「你先這樣將就著穿回去…」
程寄嶼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嗯,就這樣」,我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這樣?」
我看著鞋面上的兔耳朵和他露出的腳後跟,陷入了沉思。
我倆大眼瞪小眼,最後同時敗下陣來。
「我錯了。」
「服了你。」
並肩走到岔路口,望著黑漆漆的路面。
「有點黑…」
「是有點。」
……
「打個電話?」我揚揚手機。
他抿著嘴不說話。
「別那麼要面子嘛。」
他嘆了一口氣,推開了我湊在他面前的臉。
我還是給他打過去了,他竟真的接了。
路上幾乎都是我在說。
「其實,你那件 T 恤我沒扔。」
「我回來洗了洗,把血洗掉了。」
「真的,我回來把它還給你。」
「不用。」
他終於回了一句。
「我到了,電話掛了吧。」
對方沉默了一下。
「嗯。」
「你是不是還沒到,那先不掛吧,我陪你聊會兒。」
我可真好,我在心裡誇了自己一句。
「對了,你為什麼怕鬼?」
「你覺得你現在聊鬼合適嗎?」
「抱歉啊,不過我不怕看鬼片,我經常看,因為我知道那是假的,就有時候不敢走夜路而已。」
「你別不信,就電影裡那些骷髏頭我也不怕,我看鬼片膽子特別特別大。」
「你想死嗎?」
電話裡傳來程寄嶼忍無可忍的聲音。
「對不起啊,沒想到你真的這麼怕,我覺得既然這麼怕,就應該多接觸接觸。」
「多接觸接觸鬼嗎?」
程寄嶼冷冷地說。
「額,倒也不必。」
「其實我沒那麼…」
嘟嘟嘟,程寄嶼掛了。
7
回到宿舍,宿舍裡三個人都看著我,看得我心裡發毛。
「看啥呢?」
「零食呢?」
忘了。
「零食」,我打著哈哈,「關門了嘛。」
「24 小時便利店,你給我說關門。」
我扭頭回避她們三個人。
「你是不是去偷男人了?」
「沒有!」
我矢口否認。
「她才不會呢,她最多有色心沒色膽。」
「小柒,你陽臺上掛的衣服是哪個男人的?如實招來。」
我眨眨眼睛,「我說是程寄嶼的,你們信嗎?」
「切…」
三人皆冷笑。
「你看啥呢?」
晚晚扒開我的手機,裡面正是程寄嶼的照片。
「昨天還不稀罕呢,今天可看上了。」
小非突然愣了一下,然後有些驚訝地問我:「你不會喜歡程寄嶼吧?」
「是啊」,我輕描淡寫地說,「我對他一見鍾情,見色起意,我色膽包天,我打算迎難而上。」
「散了吧,這姑娘在做夢想屁吃呢。」
我失笑,問我我說了你們也不是不信嘛。
8
周六,學院要在新建的校區組織講座。
去的時候我發現我忘帶隱形眼鏡了。
「你們先去吧。」
「行,那小柒你快點,我們先給你佔座。」
風風火火拿了眼鏡回來,然而我卻迷路了。
跟著導航一頭扎進了小樹林裡。
半晌太陽正毒,我打著遮陽傘在樹林裡亂逛。
「到底該怎麼走啊?!」
我又急又煩,蚊子還往我腿上叮了好多包。
「喵~」
咦,有小貓?
尋聲望去,一隻白色的小奶貓坐在一個樹樁上。
「喵喵~」
我的心頓時給萌化了。
我試探性地往前走,它沒有躲。
「你是小野貓嗎?」
我朝它的腦袋上點了點,細軟的毛蹭著手心,我撓了撓它的下巴。
「小七,小七…」
小野貓喵得一下跳下了樹樁,我跟著它。
最後,它窩在了一個男生的褲腳邊。
程寄嶼?
這也太巧了吧。
「這是你養的貓嗎?」
「又是你。」
「好巧啊」,我撓了撓他懷裡的小貓,算是打招呼。
「你先離我遠點。」
程寄嶼抱著小貓往後退了一步。
「至於嗎你?」
「遇見你準倒霉。」
我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程寄嶼蹲下來把小貓放在草叢裡,拿出小魚幹喂它。
「這是你養的貓嗎?」
我又問。
他終於理我了,「這是一隻野貓,一直在這邊的校區待著,怕它傷人,就去寵物醫院打了疫苗,我經常來喂它。」
經常啊,我笑笑。
「對了,你剛…叫它小七?」
「隨便起的名字。」
「那可真是巧了,我也叫小柒。」
程寄嶼這才抬起頭看我。
「真的,我叫孟柒月,大家都叫我小柒。」
我也蹲下來,拿著小魚幹逗貓,「沒想到有一天竟然能和貓重名。」
「湊巧而已。」
「為了公平,我也應該用你的名字叫它吧。」
我順了順貓咪背上的毛,「是吧,小寄…」
我忽然感覺有道直直的目光砸在了我的身上,我的聲音都變調了。
程寄嶼歪著頭看我,嘴角勉強勾了勾。
我將臉埋在膝蓋處,「小七啊,這個名字不太好聽,我…我們換一個啊…」
救命,我說不下去了。
我捂著臉裝死。
許久,我感覺程寄嶼在扒拉我的額頭,「別裝了,至於嗎?」
我紅著臉抬頭,「我這麼純潔…」
「得了吧,你說這話你不嫌尬得慌?」
「事實好吧。」
程寄嶼擦了把頭上的汗,「行了,不早了,走吧。」
我忽然發現他嘴唇有些白。
他站起身踉跄了一下,我趕緊扶住他。
「你怎麼了?」
「沒事,有點低血糖。」
低血糖…
「對了,我有糖」,我趕緊翻自己的口袋,摸出了一顆千紙鶴糖果,剝開塞到了他的嘴裡。
「原來你低血糖啊,怪不得上次在公交車上你能隨時翻出來糖。」
「那你怎麼有糖?」
程寄嶼彎腰扶著膝蓋抬頭問我。
「因為我喜歡吃啊,吃糖心情會變好。」
「友情提示,糖吃多了會變傻,怪不得你現在傻裡傻氣的。」
程寄嶼直起身用食指懟了懟我的腦門。
這才多大一會就滿血復活了。
「喂,你真是忘恩負義,也對,剛剛誰還說看見我就倒霉呢,你不會把低血糖的事賴到我身上吧。」
程寄嶼的眼睛難得彎了彎,「可不嘛,一直在倒霉。」
「你吐槽聲能不能小點。」
「走了。」
我彎腰給小野貓告別,我看著它頭頂細細軟軟略有些長的毛,去掉了手腕上的小皮筋給它扎了個小辮子。
「下次我給帶小發卡呦。」
我起身飛快地追程寄嶼。
「打著傘吧,太曬了」,我把太陽傘往他那邊挪了挪。
「不用」,他躲開了。
「就算你白你也不能這樣造。」
程寄嶼有點高,我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用太陽傘兜了一下他的頭。
「你…」
他隨著我的動作被迫彎腰。
我義正言辭,「紫外線太強,你學計算機的,以後不僅頭禿,還發黑。」
程寄嶼扒開我的劉海,「咱倆發際線誰高?」
……
還能不能好好交流了。
「我這是為你好…」
「為我好就是兜我的頭,然後還揪我的頭發。」
「啊?」
我順著他的頭頂往上看,他的頭發卡在了傘骨架裡。
「抱歉。」
我一緊張就手足無措,舉著傘不知道怎麼辦。
「給我弄開啊。」
「哦」,我伸手去解,「你低一點。」
程寄嶼膝蓋又彎了彎。
這下,我們倆的距離近極了,他的呼吸好像都落在了我的側臉上,好燙。
「你臉紅了。」
咫尺的距離裡,他的聲音帶著笑意。
我的手一抖,揪了一下他的頭發。
「嘶,你真想把我薅禿啊。」
「沒」,我抿抿嘴唇,「不想禿就閉嘴。」
「呦,之前不是怕我怕得要死。」
「現在,你搞清楚,是我,扼住了你命運的頭發。」
「您的思路可真是清奇呀。」
「謬贊謬贊。」
終於,頭發被我解開了。
我把手背到身後,悄咪咪地把纏在手指上的頭發扔掉了。
「手裡拿的什麼?」
「沒什麼!」
我趕緊把爪子伸出來。
程寄嶼眯著眼從我的手指上捏下了唯一一根頭發。
「你知不知道,理科生的頭發可是很寶貴的。」
想嚇唬我,我不吃你這一套。
「還你一根?」
我隨手從頭上揪下來了一根。
「你…你腦子裡到底裝的都是什麼?」
「沒事,我頭發多。」
程寄嶼無奈地撓撓頭。
我把遮陽傘雙手奉上,「你舉著吧。」
「其實…你有沒有發現,小樹林裡根本沒有太陽。」
「同是一把傘,你覺得是打著合適還是收著合適?」我反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