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覺得自己不一樣啊。她是高暄的真愛,又是高含章的親生母親,高暄所有的兒子都是有她所出,她當然覺得自己應該是皇後啊。」我嘲諷的說道。
「哈……真是的。」惠安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她去宮門口喊一聲,看高暄與高含章父子倆敢答應嗎。她難道不知道,咱們陛下可不缺孩子,哎呦可笑死我了,英姐姐,你可得給我好好揉揉肚子。」
我看著她無賴的樣子,隻得去給她揉。
等闲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謝纖然不知道,高暄的心早就變了。
他已經不是那個為了謝纖然百般籌謀,萬般討好的少年郎。
多年的政治浸潤,現在的高暄開始有了幾分帝王的詭譎涼薄。
並且,高暄早就有了別的女人生的孩子。
當年的宮女已經被封為賢妃,膝下也有了一兒一女。
不止如此,宮裡還有兩個因為高暄偶然寵幸而生下皇子的人,也被封了嫔位。
現在的皇宮裡,玉碟記錄在冊的皇子就有四位。
謝纖然的兩個小兒子,早就成了一步廢棋。
不知道等那倆孩子進了宮,發現自己是連玉碟都不能上的私生子時,會作何感想。
謝纖然被金屋藏嬌,整日裡關在那處小院裡,如何知道外面的情況。
高含章與謝家人倒是知道,但高含章一直與她不親近,謝家人怕刺激她,因此一直瞞著。
高暄或許對她還有情,但這些情分還剩多少就有待商榷了。
「那高暄是個什麼意思啊?」笑過之後,惠安慵懶地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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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讓謝纖然當貴妃,高含章也想讓謝纖然當貴妃。」
「妙啊!」惠安撫掌大笑。
我的唇角也浮現笑意。謝纖然,你最看重的人已經給選好了路,你是走還是不走呢?
又僵持了三個月,謝纖然終於在娘家人的勸說下委委屈屈地入了宮。
謝纖然入宮前一晚,高暄來到坤寧宮,吞吞吐吐地把他倆這麼多年的糾葛告訴了我。
高暄傷感地說:「當年本就是我倆對不起她,現在一起彌補好不好?」
「明天你就不要受她的禮了,要不她會難受。」
呵,你要彌補謝纖然,就要委屈我?
頭一次,我拒絕了高暄。
他愕然,隨即指著我訓斥:
「英然,你怎麼如此絕情。朕已經給你皇後之位了,為何你卻不依不饒?」
「我的親妹妹跟夫君偷情多年,還背著我有兩個孩子,你卻說我不依不饒?」我厲聲質問他。
高暄詞窮,隨即氣急敗壞的說:「你,你,成何體統!來人!傳朕旨意,皇後……呃……」。
高暄想了半天,實在羅織不出什麼罪名,最後惡狠狠地說:
「皇後不敬君王,禁足坤寧宮。後宮諸事由惠妃打理。」
宮女太監跪了一地,紛紛叩首求他收回聖命,就連他身邊的太監總管也勸他三思。
高暄理也不理,氣呼呼地走了。
我對周圍人說道:「沒聽見陛下的話嗎?還不關閉宮門,以後諸事莫問。」
我又對高暄的太監總管說:「以後還請公公多關照了。」
他連道不敢,誠惶誠恐地退下了。
見人走遠,我心裡松了一口氣。
這麼多年,我忍著恨意,和他們虛與委蛇了那麼久,總算可以功成身退,躲在背後看戲了。
想到不用面對那些人,我連空氣都覺得香甜許多。
到了晚上,惠安就笑眯眯地過來了,猶如一隻偷到腥的小狐狸。
我看了好笑,故意拉下臉逗她:「我都被禁足了,你還笑?」
她不以為意,隻對著我笑,鴉羽般的睫毛倒垂在盈白如瓷的肌膚上,整個人都透著光。
我也笑了,知道她看穿了我的目的。
該做的布局已經做了,接下來,就看看他們一家人是情深義重還是各自為營了。
第二天,謝纖然入宮了,帶著兩個兒子,直接被封為貴妃。
整個朝堂後宮都被驚動了,尤其聽說皇後因為勸諫皇上被禁足的消息。
前朝的文臣反應最為激烈,他們紛紛上書勸諫皇帝,甚至打算以死明志,幾位德高望重的宗室老王爺紛紛跑到太廟哭祖宗去了。
最後,還是高暄松口,不讓那兩個孩子入族譜才作罷。
同時,教女不嚴的謝大人被人噴了個狗血淋頭,嚇得躲在府裡不敢出門。
不過比起後宮的熱鬧來,這些都不夠看。
謝纖然甫一入宮就大發雷霆,據說是被高暄的後宮刺激到了。
就在她入宮的當晚,賢妃領著兒女拜見她之後,當著一屋子人,她對著高暄破口大罵,說他貪圖美色,喜新厭舊,背信棄義。
氣得高暄直接掀了桌子,讓一屋子人都驚掉了下巴。
惠安背地裡學給我的時候,陰損地說道:
「要是她還是豆蔻年華發個小脾氣或許會有人哄,可現在看看她那個潑婦樣子,簡直丟人現眼。」
二人冷戰了好幾天,還是謝夫人進宮來找女兒訴苦才知道這件事情。
謝家最近日子很難過,出了一個魅惑君王的女兒,一輩子的清名毀於一旦。
眼見夫君兒子都丟了差事天天在家愁眉苦臉,謝夫人就想讓自己女兒幫幫忙。
知道謝纖然現在的境遇之後,謝夫人恨鐵不成鋼,還沒開口說什麼,卻被謝纖然責怪了一通,怪她知情不報,聯合外人瞞著自己。
謝夫人是抹著淚走的。
到底聽了親娘的勸,謝纖然還是跟高暄服軟了。
二人面上和好如初。
聽說太子對她也很不喜歡,常常是冷言冷語。
謝纖然還去找高暄哭訴,說我把孩子養壞了。
她也不想想,她身為後宮寵妃。
而高含章是中宮嫡子,又愛惜羽毛得緊,怎麼可能在明面上與她有過多的牽扯。
更何況二人即便是親母子,長時間分離的情況下能有多少感情,何況謝纖然還有兩個兒子要顧。
不過謝纖然的兩個小兒子可真是個妙人兒,他們聽宮人說太子多次頂撞他們的母親後,竟然合伙趁高含章落單時把他打了一頓。
聽到這裡,我一愣,隨後白了惠安一眼:「是不是你搞的鬼?」
惠安一臉無辜,給金絲瑪瑙的梅瓶插上一枝鮮花。
被禁足的日子是我入宮後最舒心的日子,惠安像是要把這裡打造成一個安樂窩一樣,各種好東西流水一樣往裡送。
而且前朝後宮的消息,也一直源源不斷地呈現在我的案上。
說回高含章被打之事,這事鬧的人盡皆知,最後卻在謝纖然的眼淚之下不了了之。
這天,惠安又帶來一個大新聞,那邊又惹事了,這次,遭殃的是賢妃的女兒。
物以稀為貴,高暄前前後後加起來有六個兒子,女兒卻隻有賢妃生的那一個,自然無比寵愛。
我也很喜歡她,看著她軟軟糯糯的樣子,我經常會想起我的女兒,如果她還在,會不會也這麼可愛。
小姑娘聰明會看山水,在宮裡向來是橫行霸道,除了我和高暄,誰都不怕。
就連高含章也半真半假地抱怨我和高暄偏心。
當時我是怎麼說的來,哦,想起來了,我對高含章嘆息:
「要是我有一個女兒,一定把她寵上天去,到時候你才知道什麼叫偏心。」
高暄身子一僵,手裡的茶盞滑落,高含章也訥訥不敢言。
現在,那個小姑娘死了。
她被謝纖然的小兒子摁在池塘裡淹死了,據說賢妃當時就暈了過去。
高暄勃然大怒,無論謝纖然怎麼求情都不管用,直接把那小畜生送到了家廟。
聽到這個消息,我沉默良久,最終下定了決心。
我對惠安說,笑話看夠了,計劃開始吧,不要再有無辜的人送命了。
於是,在奶娘何氏以及東宮一眾幕僚的鼓動下,高含章發動了政變。
高暄很疑惑,自己愛重有加的長子為何會突然發動宮變,並且殺了自己的兩個親弟弟?
其實,如果他平時多耗費幾分精力在自己兒子身上,就知道為什麼了。
自從知道自己的身世,高含章就一直很不安。
他處於一種隨時可能被奪走一切的惶恐狀態,自卑又自傲,陰暗情緒無人開解,在心裡生根發芽,逐漸成魔。
他的身邊圍了一群見利忘義,鼠目寸光之徒。其中,以奶娘何氏的影響最大。
高含章對我和謝纖然都不親近,對何氏卻依賴得很,尤其是進幾年,已經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
原來我還在時,一直對何氏優容信重,導致她的野心越來越大。
自從謝纖然進宮,發現高含章身邊有這麼一個不是親娘勝似親娘的人,自然容不下她,幾次三番要將她趕走。
何氏退無可退,隻得兵行險著,撺掇著高含章造反。
而高含章,也認為親娘更偏向弟弟,尤其是在打了太子後,那倆人居然沒有受到任何懲罰,讓他威嚴掃地。
害怕父母會廢長立幼,也過夠了這種朝不保夕的生活,高含章頭腦一熱,發動了政變。
以他的能力,這場政變本不該激起一點水花,不過沒關系,我會幫他啊。
於是,出現了開頭的那幕,高含章殺了自己的親弟弟,逼高暄退位。
聽完我的講述,謝纖然破口大罵,揚言生生世世都不會放過我。
我輕蔑一笑,這輩子你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我都能贏,何況下輩子。
高暄卻開口求饒,他說他早就後悔了,他說自從謝纖然入宮後他倆就形同陌路,他求我在給他一個彌補的機會。
在他的喋喋不休聲中,惠安一刀割破了他的喉嚨。
高暄捂著血流如注的脖子,不甘地倒下了。
隨後,又有人利落地解決了謝纖然。
我看著倒在地下,死不瞑目的二人,低聲說:
「我的女兒在地下太久了,你們一家人下去給她賠罪吧。」
隨後,武安侯過來,問我怎麼處置太子。
我看著不遠處還未熄滅的火光,對他說:「太子已經在叛亂中伏誅,哪裡還用處置。」
武安侯心領神會。
我拉著惠安的手,邁過那條交織著鮮血與花朵的路,無視著周圍或欣喜或畏懼的眼神,在一路跪下行禮的人的注視下來到乾清宮。
輕輕撫過桌上的每一樣物件,我的手停在了玉璽之上。
感受著玉璽溫潤的質感,看著匍匐一地的人,我深吸一口氣,壓住心底的野望,對跪在一旁聽旨的掌事太監說:「傳文武百官進宮吧,商議一下立新皇的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