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安卻不管我現在心思輾轉,她眼睛咕嚕咕嚕一轉,笑嘻嘻的鑽入我懷裡:
「英姐姐要是怕我為難,那就親親我好啦。」
臨走之時,惠安理理頭發,對我說:
「英姐姐還是太心慈手軟了,不聽話的狗,就應該直接打死。這樣的事,姐姐下不了手,就有我來做好了。」
她走後,我喊平安進來詢問情況,才知道剛才有幾個奴才不長眼衝撞了她,被她直接打死了。
我知道那幾個是誰。
自從知道高暄的面目後,我曾暗地裡排查了自己手裡的人,結果還好,信得過的人都沒發現問題,倒是有幾個外圍的人是高暄的耳目。
我正發愁要怎麼處置,不能太顯眼,會讓高暄起疑,惠安就直接幫我處置了。
事後,高暄旁敲側擊地問我怎麼回事,被我搪塞過去了,這事也就不了了之。
又過了有半個月,我借口祖父冥誕來找高暄。
「什麼?出書?」高暄訝然。
「是。」
我對高Ṫṻ⁸暄解釋,祖父這麼多年筆耕不輟,留下許多膾炙人口的書文,而且致仕之後,更是遊歷名山大川,將各地的風土人情,奇聞異事都記錄下來,現在我想找人把它們都編纂成冊,出版以供人閱覽。
而且現在開始整理文稿,在編纂,修訂,出版,恐怕需要一段時間。
我暗示他,說不定到你登基的那天書籍正好面世。
高暄很興奮,這很正常,以祖父的文學水平,這肯定是一部曠世之作,到時候,這就是他的一個大大的功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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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高暄提出,希望能由含章出面主持這件事,一是讓他長長見識,而是他是祖父的曾外孫,有他出面也名正言順。
高暄欣然同意,並讓我在一旁輔助。
他給了我任意出入宮門的權利,並且告訴我,隻要全力以赴做好這件事,別的暫時都可以放下。
我當下就帶著高含章出門,光明正大的與屠二叔見了面。
見面後,見我們聊起一些書稿,抄錄的話題,剛剛還興奮不已的高含章立即失了興致,很快就找個借口溜走了。
他走之後,二叔才皺著眉問道:「給義父出書這事,真的要有這個家伙主持?」
我無奈的攤手:「不是他就是謝家的人,總比要我那父親或弟弟出面要好吧。」
想起祖父那一對不爭氣的二叔,屠二叔的臉更黑了。
他無法理解地說道:「義父聰明絕頂,怎麼後代除了你以外,別的都愚不可及呢!」
我哈哈大笑,多日來的焦灼憤恨一掃而空。
言歸正傳,我問及二叔近日的進展,向來果決的他遲疑起來。
我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心底的不安對二叔說:「無論什麼結果都沒關系,給我一個明白話。」
二叔艱難的對我說了他最近的動作。
他說,當年的事事關重大,知情人肯定會滅口,唯一可能留下來的隻能是一些關系親近的人。他找到了當年母親身邊的管事嬤嬤,也是她的奶娘。
我知道她,當年我就是喝了她端給我的茶早產的。
二叔說,這個婆子現在已經出府養老,輕易不出門。
他派人去她家放了一把火,趁亂抓住她審問,用了些手段,總算問出些東西。
據這個婆子說,當年我懷孕沒多久,謝纖然也有孕了,見她整日裡悶悶不樂,太子便提出了這麼個偷龍轉鳳的主意。
預產期前,他聯合謝家人,給我喂了催產藥,把我的女兒換走了。
我緊緊地抓住二叔的胳膊,手勁大得都要嵌進他的肉裡:「那孩子呢?我的女兒去哪兒了?」
二叔不忍地看了我一眼:「那孩子畢竟是太子血脈,太子想送到一戶好人家去,是謝纖然自己把孩子要過去養,結果孩子沒養住。」
二叔安慰我說:「聽說太子也很生氣,整整半年都不曾搭理她。」
「哈哈哈……半年,我女兒的一條命,就值半年。」
我心頭滴血,恨不得把他們的肉一口口都咬下來。
好半天後,我才逐漸恢復平靜。
出來的時間已然不短,我必須回宮去了。
我告訴二叔,我已向太子求了恩典,他可以借著編書的名義在京城裡任意活動。
我讓他給我去聯系一下祖父的舊部,不需要說些什麼,隻借著這次由頭多來往就是。
我還要他去找一些年輕但名聲不顯或家境貧寒的讀書人,邀請他們一起參與這件事。
城西的浩然學宮是祖父一手建立,編書的地點以後就定在哪裡。
我告訴他,不用擔心錢財,太子殿下會源源不斷的給我們送錢來的。
一天之內經歷大喜大悲,我身心俱疲,回宮看到謝玉則時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謝玉則心情明顯糟糕,草草給我行禮後就要離去。
我想起那個婆子說的話,當年我的女兒夭折後,高暄或許心裡有愧,冷了謝纖然一段時間,是謝玉則屢次勸說,二人才重歸於好。
我看著眼前滿臉不耐的謝玉則,很想問他一句,謝纖然是妹妹,我難道就不是姐姐了嗎?我女兒的一條命,還比不上謝纖然的眼累嗎?
但我還是忍住了,隻是屏退了左右,跟他說起了悄悄話:
「你生氣也是應該的,你是祖父的親孫子,論理這編書的事該是由你出頭。」
「可殿下……」我做為難狀:「可殿下愛子心切,拗不過含章,隻能隨他去。」
謝玉則滿臉陰鹜:「這事是皇孫殿下要過去的?」
我點點頭:「他還小,沒個定型,到最後肯定還是需要你這當舅舅的幫忙的。」
「唉,這孩子,從小就和我不親。要不然,我就不讓他胡鬧了,他一個小孩子又懂得什麼呢?」
謝玉則若有所思,隨即轉身離去。
怎麼能不生氣呢?這樣名流千古的事情,人們隻會記得主持的人,誰又在乎輔助的出力多少?
我含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猶如在包容一個不懂事的弟弟。
本來是打算回去休息的,現在看來得去高含章那裡在轉一圈了。
我得告訴我的好兒子啊,你的舅舅對你辦的事很不滿意,回頭他要是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你可別生氣啊。
畢竟,你們的感情一直都是親密無間呢。
等到高暄開始明顯變得煩躁的時候,我知道,時機來了。
想必這段時間他過得也不容易吧,謝纖然夾在哥哥與兒子之間左右為難,勢必將火氣撒到他身上。
這不,弄得他連監國帶了的興奮都沒有了。
這日,高暄去看惠安,見惠安正在懲罰一名小宮女。
見高暄路過,那名宮女抬起天鵝般的脖頸,盈盈然,惻惻然地望了他一眼。
當晚,高暄就召了這名宮女侍寢。
聽到消息時,我正擺弄著棋子,對忍冬說:
「太子召幸宮人這事,一定給我瞞死了,絕不能讓外人知道。」
我需要一個高暄的孩子,他會是我最大的籌碼。
隨著編書緊鑼密鼓地進行,我在文人嘴裡的名聲也越來越好。
現在,外面的人提起太子妃,都說我性懷寬仁,進退維谷,不愧是謝閣老帶在身邊教養長大的孩子。
或許是怕我搶了謝纖然的風頭,自我回京後,父母一直都對外宣稱我是在鄉下長大的。
因此,我之前的名聲確實不大好。
察覺到這股風向,高暄把我叫到跟前,支支吾吾地說了半天,意思就是不讓我再插手這件事了。
我滿面黯然,卻還是答應了。
隻是晚上,卻當著高含章的面留下眼淚:
「娘還以為能在幫幫你呢,現在看來,還是得找你舅舅了。」
高含章眼中閃過一抹不快:「我自己就可以,不用麻煩舅舅了。」
我搖搖頭:「孩子話。玉則是祖父的親孫子,這事繞不過他去的。」
「不過沒關系,雖然編書的功勞記到玉則頭上,但咱們家裡人都知道,我兒也有出一份力。尤其是你父親,今後也會更加看中你。」
「父王也真是,朝令夕改,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高含章臉沉得要滴下水來,不停地擺弄身後的君子蘭,嬌嫩的花苞在他手裡揉搓的不成樣子。
「放肆!」我一拍桌子。
見高含章仍然一副不忿的樣子,我苦笑:「含章,你也長大了,不可再這般小兒情狀。」
「你現在是你父親的獨子,他看中你,慣得你這般沒大沒小,但以後呢,等你父親有天……」我伸手往上指了指。
「那時候,你父親肯定要廣納後宮的,到時候別的皇子出生,勢必會分薄了你的寵愛。你要在這般沒有尊卑,到時候如何自處。」
忍冬一直在旁邊伺候,此時佯作不平地插嘴:
「隻要有娘娘在,小殿下就是唯一的嫡子,又何必怕那些不三不四的玩意。」
聽到那句「不三不四的玩意」,高含章臉皮一抽。但聽到最後,他不由的陷入了沉思。
見他把這些話聽進去了,我與忍冬滿意的對視了一眼。
高含章臉上變幻莫測,到最後,他下定了決心,懇切地對我說:
「娘,您才是長在曾外祖父身邊的人,他的想法和抱負也隻有您最清楚,這個編書的事還得有您來做。」
「我去找父王,讓他收回成命。」說完,高暄就風風火火地跑出去了。
高含章走後,我起身去整理毀在他手裡的那盆君子蘭,發現已經花落葉傷,便吩咐忍冬:「根子已經壞了,熱了吧。」
當高含章這把淬了毒的刀,揮向他們自己時,我到要看看,那些人會怎麼做。
時光荏苒,秋去冬來,不知不覺間,春天又一次降臨大地上。
誰也沒料到,當年就病病歪歪的皇上,會在長公主找的名醫的診治下,又拖了五年才咽氣。
這五年的時光對高暄和謝纖然來說,一定無比漫長,心心念念的至高之位距自己一步之遙,卻這麼也夠不到。
但這五年,對我來說,確是短暫而緊迫的。
幸好,多年的籌謀沒有白費,就是現在對上高暄,我也是根基穩固,有一博之力了。
在先皇的葬禮上,我哭暈了過去,太醫說我哀毀過甚,即便這樣,我也硬撐著病體參加了葬禮。
一時間,整個朝廷都在傳我孝順賢良的美名。
坤寧宮主殿,我看著鏡子裡嬌豔的容顏,拿起眉筆在那芙蓉面上點了一個花鈿。
「英姐姐,你坐下,我也給你畫一個。」已經被封為惠妃的惠安還是那個促狹性子,雙眼放光,拿起眉筆躍躍欲試。
「胡鬧!」我連忙制止她,她那雙手拿鞭子還可以,作別的簡直就是災難。
倆人鬧夠了,一起歪在廊裡看宮女喂鹿。
鹿是一對的,通體雪白,不知道是哪個地方進貢來的祥瑞,我看著喜歡,直接要過來養在後院裡。
有時候,我甚至覺得高暄是個傻子。
他甚至都沒有發現,整個宮廷都已經落在了我的掌控之中。
甚至這宮裡的侍衛,也有一半是聽命於惠安的。
玩鬧過後,惠安問我:
「咱們這位陛下登基都有半年了吧,怎麼還不把他的相好接進宮裡來啊?」
現在高暄身邊也有我的人了,因此我很清楚內情:
「不知道該怎麼安置啊。謝纖然忍辱負重這麼多年,可不是為了入宮當妃子的。」
「她還想當皇後不成?」惠安不可置信:「聘者為妻,奔者為妾,她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