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伸手,牽住謝仞的手,同他一起在桌邊坐下,「阿仞,我餓了。」


許是驟然聽見「阿仞」這個稱呼,謝仞好一會才回神,擰著眉,一副要扒了福子皮的架勢:「不是讓福子送了吃的給你嗎?」


我笑著伸手撫上了謝仞眉頭:「福子哭著說了好些話,說你如何在意我。說得我心裡堵得慌,便來找你了。」


謝仞吩咐了飯食,我與他一同吃,如從前一般,他食甜我食鹹。


「阿仞,你為什麼喜歡我?」我看著謝仞,這是我困在心底的疑惑。


謝仞眼神微閃:「食不言。」


「阿仞,我想知道。」我看向謝仞,眼中全是堅決。


謝仞放下了筷子,沉默許久。


隨即又倒了杯酒,一飲而盡,方才開口。


「我……我看過你的足。」謝仞沒頭沒腦悶聲冒出這一句。


「诶?」我怔了怔,隨即想到中元節那天夜裡,千鯉池邊,謝仞擰著眉說我不知羞恥。


原來……他竟隻是對我負責?


我懊惱地拍拍頭,覺著自己果然是自作多情了。


謝仞的手不斷摩挲著酒杯沿口,抿著唇,「也……不僅是如此。」


我看向謝仞,等著他開口。


謝仞又倒了杯酒,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杯了,謝仞的眼下與耳尖都已微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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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想殺我的人多如牛毛,而你從未想過要殺我,恰恰相反,你還替我止血,哭成淚人。那時我便覺得,你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膽小的,且純良的女子。」


「我留了你的性命,可我還是擔心,你之前做的一切不過是做戲。後來才發現,你當真單純極了,對權利之爭也全然沒有想法。」


「中元節那天夜裡,你一個人在池邊哭,說起榮國公府,你對榮國公府怨念很大,我本以為你隻是榮國公府一個不受寵的表小姐,仔細查了才發現你好幾次差些在榮國公府丟了性命。」


「那時,我便明白你與榮國公府,與太後是沒有情分的。既是如此……你對我也便沒有威脅了。我又……看了你的足,留在身邊也並非不行,你這麼純良。」


「可是,你怕我,和所有人一樣。你甚至不想在我身邊多待一秒,哪怕發著高熱,你在我身邊也睡不著。對食,求的就是一個貼心的伴,你若是對我避如蛇蠍,我又何必留你在身邊。」


「可是,每每要動手的時候,看見你憋紅的臉,我總是下不去手,你終歸替我療過傷。」


「我問你,你怕我嗎?你回回都說怕,我氣極了。可是,轉念一想,你說的終歸是實話,你並沒有诓騙我。而且,你似乎也並沒有你說的那樣怕我,隻要換一床柔軟的褥子,你也能在我身邊安然睡過去。」


「你也可以像個小姑娘一樣,在我身邊毫無顧忌地吃得滿嘴油光,也可以笑著在我身邊喂魚。我想,隻要我對你好一些,時間長了,你就不怕我了。日後……也許也能給我做些香囊兜帽之類的小玩意。」


「中秋的時候,你拿了月餅戲弄我,笑得開心。那還是頭一次有人敢戲弄我,那時我便知道,你可能沒這麼怕我了,我便想著,與你挑明了,往後……便可一直如此了。」


謝仞一邊說,一邊不停地灌酒,似是給自己壯膽。


他不喝酒時,話從來沒有這樣多。


我默默聽著謝仞說著這一切,歸根結底,謝仞也同我一樣,不過想尋個伴,尋求一份溫暖。


他小太監出身,一定受了許多苦,又是那樣一個陰鸷詭譎的性格,他一定比我更渴望……身邊有個貼心的人吧。


而我,可能恰好出現了。


謝仞喝了太多酒,眼裡已有些霧氣了,眼眶與耳尖皆紅透了。


他似想問些什麼,卻又訥訥不曾開口,嘆息一聲,拉起我,「我送你回去。」


我瞧著謝仞晃晃悠悠,連站也站不穩,攙了他一把,拒絕道:「不用送了,就在隔壁。你睡吧,喝了這樣多。」


他搖搖頭,牽起我的手腕,走出了院子。


我怔怔看向謝仞,我的房間與他是相連的,如今他要帶我去哪?


「我讓人把隔壁的院子收拾了,日後你就住這。」


我看著面前的院子,不禁開口:「太大了,我原先住著的耳房就挺好的……」


「耳房是丫鬟住的。」謝仞看向我認真地說。


我沒忍住笑了出來,他的意思是我與從前是不同的了。


謝仞明明已經喝醉了,目光迷離,卻還是這樣認真,竟有些可愛。


「我如今不是丫鬟,那是什麼?」我笑臉盈盈望向謝仞。


他偏頭不敢看我:「你早些休息。」


我也不再逼他:「那好,阿仞,晚安。」


謝仞眼眸清澈,方才的微醺散去了不少:「晚安。」


我轉身走向院子,卻聽得身後他聲音微啞道:「我不會再傷你了,你莫怕。」


我訝異回頭,謝仞神情認真。


「好。」


踏進院門前,我轉身,謝仞還站在原處。


我捏緊手中的冊子:「阿仞,謝謝。」


謝仞輕笑,未曾作聲。


 


第六章


院子很大,可惜夜裡看不太清院內的布置。


屋內有兩個謝仞撥給我的兩個丫鬟,十一二歲的模樣,規規矩矩的。


我打發了她們去休息,自己打量著房內的陳設。房間布置得雅致,比起謝仞到處黑漆漆硬邦邦的房間,這屋子要溫馨得多。


黃花梨木的梳妝臺上放著一尺長的小箱子,打開,是女孩子的首飾。我想起福子說,謝仞攢了一盒的首飾,卻沒敢送給我,不禁笑出了聲。


我不懂珠寶,也不在乎這許多,但我卻能感到這裡頭的心意,便夠了。


躺上松軟的大床,打個滾,將臉埋進軟綿綿的被子裡,感受著謝仞對我的無微不至。


真好,這樣真真切切地被人在意著,滿足的感覺溢滿了全身,我竟有些睡不著了。


夜裡睡不著,白天起得就遲了,待我醒來已是日上三竿。


那兩個小丫鬟規規矩矩進來伺候我梳洗束發,戰戰兢兢,不敢多說一句話。


「聽說你才起。」謝仞進屋脫了大氅。


我窩在謝仞房裡等他回來,卻不想他今日比平時早了一個時辰。


「昨日沒睡好嗎?」謝仞看向我的眼神裡是真真切切的關心。


我吸吸鼻子應著:「嗯,是有點不習慣,我認床。」


「有什麼住得不習慣的地方,隻管與我說,我吩咐他們去改。」謝仞神色認真。


「好,阿仞對我最好啦!」我笑著挽住謝仞的手,在他耳邊說著。


不出意料地,我看見謝仞板起了臉,卻紅了耳朵。


我越發覺著謝仞有趣起來。


初識時,他對我可是毫不客氣,最愛在我耳邊吹氣,舔掉我臉上的淚痕,摁著我強迫我與他同塌而眠。


可如今,確定了關系,卻不敢碰我了。我若是主動牽他的手,對他親密一些,他倒是會紅了耳朵。


「阿仞的耳朵好可愛啊。」我湊上前去,對著那紅彤彤的耳朵吹氣。


謝仞喉結微動,向一旁側了側,卻沒推開我,沉聲道:「莫鬧。」


看著謝仞那副窘迫,又奈何不得我的模樣,我不由得心情大好,這就是反差萌嗎?


我輕輕彈了彈謝仞的耳朵,不再鬧他。


「莞兒。」見我停下來了,謝仞轉頭與我說起正事來,「竇家的家業龐大且繁雜,如今盡數收回來了,你也要學著打理了。」


我怔怔,這確實是我沒想過的。竇家的家業於我而言,是倚靠,也是責任。


「這些日子,我陪你去各個鋪子莊園看看,挑些穩重的,管著那些個產業。隻是你也要學會經商之道,要做到心中有數,切不可被下頭的人蒙蔽了。」謝仞看向我,認真道。


聽得謝仞說這話,我心頭一暖,謝仞絲毫沒有要染指竇家家業的意思,連代為管理這樣的話也不曾說,下頭的管事也讓我親自去挑。


「那,我不會經商,阿仞教我嗎?」我又湊近謝仞幾分,挽住謝仞的手,輕輕晃了晃。


「嗯……」謝仞又不敢看我,偏過頭去。


謝仞……真是越看越可愛呢。


次日,謝仞便帶我進了書房,在他大書桌旁給我騰了一張小桌子給我用。


我坐上軟乎乎的椅子,瞧著桌上擺著的格式點心,有些哭笑不得,「阿仞真的是來教我學習的嗎?」


謝仞瞥了兩眼那些點心,臉上有一瞬的羞赧,又即刻掩了過去,隨手將那些點心掃到一旁,「那就學完再吃。」


我看著他緊緊抿著的唇,忍不住戲弄起來,「那我餓了怎麼辦?」


謝仞怔了怔,終是維持不住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無可奈何看著我。


一旁的六寶憋著笑,「主子本就是體恤姑娘,怕您辛苦才吩咐奴才備好點心的,這些點心自是您想什麼時候吃便什麼時候吃的。」


笑鬧過後,到了真正教我時謝仞就不許我再鬧了,他一字一句教我用人之道,權衡之術,我怔怔地聽著他語氣中的狠辣與決絕,我突然發覺,這段時日的相處讓我都快忘記了,謝仞他本就是個狠辣的角色。


「又走神了。」謝仞輕敲我的腦袋。


我回過神來,猶豫著開口說道:「阿仞的用人之道,未免太過霸道,太過狠辣了。」


謝仞頓時怔住了,一旁伺候的六寶眼中也盡是惶恐之色。


謝仞的拳慢慢收緊,手上的關節泛起白,他垂下眼眸,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我這話,怕是觸了他的逆鱗了,謝仞隻怕真生氣了。


我瑟縮著,下意識地向後撤了一些。


謝仞抬頭,看向我,眼裡的憤怒不加掩飾,還有些其他我看不懂的東西。


他的拳頭收了又放,啞著聲音道:「明日,我請先生來教你。」


說罷,謝仞拂袖而去。


我輕咬著唇,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按理說,普通情侶吵架了,哄哄也就罷了。


可是謝仞……我不敢,他看起來那樣生氣。


況且……他本就是殘暴且狠辣的人。


「姑娘,您說話也忒不注意分寸了。」六寶湊到我跟前苦著臉,「要不,您去和主子認個錯?主子疼您,斷不會怪您的。」


我嘆了口氣,心中暗道:我又沒有說錯。更何況,謝仞如今在氣頭上,我怎敢去?


我呆坐在書房,也不肯去謝仞房中,急壞了六寶。


恰巧福子回來了,去謝仞那吃了個閉門羹,轉頭來找我,聽六寶將事情說了,為難地撓著頭。


「姑娘……按理說,幹爹是不在意這兩句不疼不痒的話的,這些年走過來,什麼話幹爹沒聽過?隻一個,這話從您嘴裡說出來,就是戳了幹爹的心了。」


「幹爹對您的用心,您也是知曉的。不論幹爹在外頭如何,在姑娘這便半分脾氣也是沒有的,所以外頭的人如何議論幹爹都行,但是您不行。」


「姑娘便去服個軟吧,哪怕什麼也不說,您往幹爹面前一站,幹爹也就心軟了。」


我看了眼桌上謝仞吩咐人備著的點心,嘆息了一聲,去了謝仞房中。


謝仞在房中軟榻坐著,手中拿著書,他知我來了,卻並未抬頭。


「阿仞。」我在他面前站定,軟軟喚了他一聲。


謝仞恍若未聞般,隻翻著書頁。


「阿仞還在生我的氣嗎?」我坐在他身邊,輕輕扯扯他的袖子。


謝仞終是繃不住了,合起書道:「未曾。」頓了片刻,又道,「我的法子,的確不適合姑娘家學,明天我便給你請先生。」


說罷,謝仞便起身,要離開。


我仍扯著謝仞的袖子,坐在原處,不讓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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