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陸澤蘇分手的時候,他給了我 500 萬分手費。
我揪著他的前襟哭得喘不過來氣,哀求:「我不要錢,我隻要你。」
他聽了這話似笑非笑,嗤之以鼻問我:「我?你要得起嗎?」
我要不起,所以後來我和別人結婚了。
1
再次遇見陸澤蘇,是我結婚的時候。
他是顧源的老板。
我穿著白色的婚紗,挽著顧源的臂彎含笑站在酒店門口迎賓,一抬頭就看見陸澤蘇走過來。
我和他有三年沒見了,他似乎和記憶中沒什麼變化,一樣的冷靜自持,穩重,仿佛泰山崩於前色不變。
他看見我愣了愣,但旋即神色如常,不露任何端倪,笑著跟顧源說恭喜。
隻在我將賓客號碼牌遞給他的時候,不動聲色地抬眸看了我一眼。
我無動於衷。
後來又看見他一面,他等在我從化妝室更換禮服出去的小道,斜倚著牆站著。
我不知道他怎麼避開這麼多人的眼睛過來的,但隻要他想,就沒有他做不到的事。
他目光安靜地望著我,過了半晌才說:「當年分手後,我回去找過你,但沒找到。」
我愣了愣,旋即很快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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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疏離客氣地朝他微笑:「陸先生請自重,我今天結婚,不想讓人誤會。」
「誤會?」他嗤笑一聲,眼神安靜,隻是看著我。
我知道他這個人,越是動怒,表情就越是冷靜,他大概是在不悅我否定過去。
2
我和陸澤蘇談過戀愛。
四年前。
那時他帶著一位女伴來看我演的話劇。
表演結束後劇團老板得知陸澤蘇在現場,於是喜出望外,親自帶著我們去接見,力邀他吃晚飯。
他本來是想要拒絕的,但是和站在劇團老板身後的我對上視線,不知道為什麼又突然改了主意。
他偏頭看向他身邊的女伴,很有紳士風度地說:「我讓司機先送你回去。」
那姑娘啊了一聲,抬頭看看我們,大約想一起吃,但不敢說,隻失落地低垂眼睫,乖巧努力地微笑,善解人意地說:「好。」
我其實對陸澤蘇的第一印象並不太好,他太過冷漠無情,姿態擺得又足夠高。
盡管他面上溫和隨意,但那從骨子裡透露出來的居於高位的審視依舊令人不適。
他身邊的女伴離開的時候有些依依不舍,陸澤蘇笑了笑,隨口敷衍:「我晚點聯系你。」
我冷眼旁觀,知道陸澤蘇不會再聯系她了。
這個姑娘表現出來的失落和不舍那樣的明顯,他不會再和她聯系了,因為怕麻煩。
他這樣的人,擁有的真心太多了,就不會懂得珍惜。
我想他改變主意答應吃飯,大約是因為我成了他新的獵物。
因為四目相對時,我看見他眼底在狩獵時才會有的興味盎然。
陸澤蘇並沒有將對我的興趣表現出來,他一直這樣,擅長不動聲色地捕殺。
晚飯的氣氛很稀疏平常,為了招待陸澤蘇,劇團老板下了血本。
可陸澤蘇對滿桌珍馐的興致並不高,隻是在老板領著我們朝他敬酒的時候漫不經心抬頭看我一眼,問了一句:「你叫什麼?」
我禮貌疏離地回答:「紀長安。」
他聽見名字挑挑眉,順口問:「《金鎖記》裡的長安?」
我搖搖頭,笑了笑:「不是,我可沒有曹七巧那樣的媽媽,是『回頭下望人寰處,不見長安見塵霧。』的長安。」
陸澤蘇聞言有些意外地抬眸朝我望了一眼,大概想不到有人敢反駁他,抑或是吃驚我竟然不是他想象中徒有其表的花瓶。
陸澤蘇並不是一般的那種花天酒地的紈绔少爺,他的倨傲和學識是不動聲色地深藏在世家世代燻陶出來的骨子裡的。
這場晚飯吃得並不長,陸澤蘇在中途看了看表提前離席,老板將他送走了之後我們略略寒暄之後也散了。
我慢吞吞地走到路邊等出租車的時候,一輛黑色低調的大奔停在我身邊,車窗搖下來,是本應該因事提前離開的陸澤蘇,他的臉在闌珊的路燈下深邃英俊,帶著恰到好處的距離,彬彬有禮地問我:「紀小姐,真巧,我送你回去吧?」
我當時凝目注視他,突然失笑,我大著膽子問他:「陸先生,您的女伴應該還在等您的電話吧?」
陸澤蘇挑了挑眉,也沒動ṭűₔ怒,隻是有些意外地望著我,半晌嘴角卻微微上揚起來。
3
那之後他就開始追我。
劇場裡的人先是驚,然後是羨,最後是妒,有人陰陽怪氣地說我就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了,連劇場老板都對我以禮相待。
空運的鮮花、價值不菲的珠寶,還有投其所好的音樂會的門票等等。
我通通拒之門外,大概沒有人這樣油鹽不進、滴水不漏地拒絕過他,陸澤蘇是天之驕子,他表面溫和,但骨子裡就是徵服和佔有,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表現激起了他的挑戰。
在我又一次冷淡地拒絕他後,他突然冷笑出來,他眉眼非常英俊,一直風度翩翩,那天卻冷淡地看著我:「紀小姐,我承認我對你很感興趣,但欲擒故縱過了頭,就令人生厭了。」
我噗嗤一聲笑出來,雙眼坦蕩直視他:「陸先生就當我是欲擒故縱失了度吧。」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他那樣挫敗的表情,不過挫敗之後他又突然笑了出來,終於不再是那樣一副高高在上的審視者的姿態,我看見他眼中的驚嘆和打量的好奇,他笑了笑:「是我看輕你了。」
那之後他依舊追我,隻是不再是鮮花禮物,他偶爾會自己開車停在劇院門口接我,偶爾會約我去相熟的餐廳。
因為他的姿態和距離保持得恰到好處,不令人厭煩,彬彬有禮又不容拒絕,我偶爾會答應和他吃一頓飯。
拋開那些冷漠和絕情,他其實是個很有魅力的人,英俊多金又博學多識,聊起天來旁徵博引,紳士十足,帶著恰到好處的幽默。
隻要不愛上他,他就是個好人。
漸漸地竟然有成為普通朋友的潛質,直到他有天問我:「你為什麼不喜歡我?」
餐廳璀璨的水晶吊燈令人的表情無所遁形,他額上的發有些凌亂地搭在額上,凌厲的五官柔和,倒顯得有些溫柔,隻專注地望著我。
他運籌帷幄,這大概是頭一次遭遇滑鐵盧,所以想刨根究底。
我愣了愣,拿起手邊的水杯掩飾地喝了一口,然後才笑:「那樣多的人喜歡你,就我一個漏網之魚,陸先生何必如此耿耿於懷。」
他意味不明地打量我,半晌才勢在必得地舉杯,說:「可我隻想得到你。」
那之後我就開始躲著他。
真正心動是我的一場演出,話劇的最後一幕是我獨舞,但那天不知道怎麼回事,調音設備失靈,我一個人站在偌大的舞臺中央,燈光打下來,寂靜無聲,我踩不到點,隻能寂靜無聲地旋轉。
直到陸澤蘇架著大提琴從後臺上來。
清越的樂聲從他的弦間傾瀉,是巴ṭū⁽赫《G 弦上的詠嘆調》。
我在旋轉的間隙和他四目相對,他隻望著我,昏暗的燈光下眉眼繾綣,仿佛是情意。
直到獨舞結束,他含笑朝我伸出手,說:「過來。」
我定定看了他良久,最後才在眾Ťū́ₓ目睽睽之下走過去將手搭在他的手上,和他一起謝幕。
紅色的帷幕一點點合上,最後在黑暗的寂靜無人的帷幕後,他偏頭輕輕吻在我唇上。
我抬手抵在他胸前,到底是沒有推開他。
那是陸澤蘇,風度翩翩,一表人才,多少人心裡求而不得的金字塔,偏偏對你那樣青眼有加、锲而不舍。
所以到底還是淪陷了。
我握著他的前襟說:「陸澤蘇,我不是那些你花錢包養的女人,我對感情很慎重,若不是認真,你不要招惹我。」
他聲音帶著愉悅的笑意,輾轉吻在我唇上,說:「你不是。」頓了頓,他補充一句:「我是真的喜歡你,我第一次有這樣類似喜歡的情緒。」
4
其實不能說陸澤蘇不愛我。
他或許是愛過我的,隻是他就像是《阿飛正傳》裡的那隻無腳鳥,要一直飛,不肯落足休憩。
我們有過很甜蜜的一段戀愛,但很短暫。
他愛我的時候將我捧到了天上,即使星星、月亮似乎都願意為我摘下,為我斷了所有的女伴,身邊隻有我一個人,無論去哪都報備行程,那樣忙,但每天的電話都不會缺席。
我就這樣一點點地放任自己清醒地淪陷。
當然他不愛了,也是一樣的冷漠決絕。
我算是陸澤蘇追得最久的人,是他承認的唯一一位女朋友,當然,答應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也有人提醒過我:「長安,陸澤蘇這樣的人哪有什麼真心,玩玩可以,你可別把自己搭進去了。」
那時候無知無畏,一腔孤勇,在他的柔情面前隻想賭一把:「不會,他對我那樣好,怎麼會沒有真心?」
我以為自己是例外。
可惜生活不是言情小說。
陸澤蘇很快就膩了。
他的膩是突如其來的,那時候我們還並肩在陽臺上看落日,我靠在他肩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那樣的氛圍實在太美好,上一秒我還在問他要不要蘇打水,下一秒突然聽見他嘆息一聲,他說:「長安,我膩了。」
我當時一定很傻氣,因為沒反應過來。
直到他黑沉沉的眸子直視我,裡面有厭倦,有冷漠,帶著點倦怠,「這樣的日子太無聊了,長安,我有點膩了。」
他向來這樣,隻喜歡有挑戰性的東西,喜歡看清純的女孩因為他浪蕩,浪蕩的女人因為他害羞,太輕易得到的東西一旦到手就索然無味。
他喜歡新奇,喜歡挑戰,Ţų⁼身邊又有太多的誘惑,而他之於Ţű³感情本來就是隨心所欲的人,陪我過家家一樣演一段平凡人的愛情已是屈尊降貴。
怎麼能指望他一直愛我。
到頭來,不過隻留下入了戲的人肝腸寸斷,痛不欲生。
後來我算了一下時間,從追我到愛上我到他最後膩了和我分手,還不到一年。
人人都說一年對於陸澤蘇來說已經是個奇跡了,人人都說我應該感恩。
我不知道我應該感恩什麼。
5
我和陸澤蘇的分手確實分得很不體面。
那是很高級的餐廳,我揪著陸澤蘇的前襟哭得喘不過來氣,不管他說什麼就是不放手。
翻來覆去隻能說得出一句:「你為什麼不要我了?」
若他對我還有一點愧疚,也在我的執著不放手中消耗殆盡了。
餘下的大概隻剩下不耐煩。
他隻是冷冷站在那裡,面無表情地任我哭著。
最後實在哭得他不耐煩,他說了一句:「在一起一年,我給你打了五百萬當分手費,你要對這還不滿意,胃口是不是有點太大了?」
我知道他誤會了,也知道自己丟臉,在他招惹我的時候,我明明冷靜自持,並沒有那麼愛他的。
陸澤蘇這樣的性格,在他要分手的時候,越糾纏隻會令他越生厭,若是瀟灑地一拍兩散,反而會令他高看兩眼。
我明明都知道,可情若能自控,便不能謂之為情了。
我控制不住。
我抽噎著哀求他:「我不要錢,我隻要你。」
他聽了這話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笑了起來,那種似笑非笑的嗤之以鼻,低頭看著我,問:「我?你要得起嗎?」
後來朋友來接我的時候我還在控制不住地放聲大哭。
那樣的卑微和絕望。
哪還有之前半點冷靜的樣子。
後來回憶,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樣地歇斯底裡。
那樣不體面和狼狽,但後來想想,大約是真的很愛他吧。
真正找回尊嚴是我最後一次想要去挽留他的時候,他那時懷裡抱著其他姑娘,有些調侃、似笑非笑地和他朋友提起我,說以後不會再找我這種人了,因為表面看起來冷漠疏離,但沒想到分手後那樣難纏。
他懷裡的姑娘佯作嬌怒:「你們這群男人,真是壞死了。」
我看著他,才後知後覺我怎麼會把自己作踐到如此地步,於是一步一步退回去。
那之後,我換了所有的社交賬號,換了城市,切斷和他ẗŭ⁴最後的聯系,是他給我的那 500 萬分手費,我統統買了鑽石,碎鑽,整鑽,一克拉的,五克拉的,粉色的,白色的,統統放在鐵盒子裡,蓋上蓋子一搖叮咚作響。
真可笑,人們怎麼會用這種東西來象徵愛情呢?
那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直到我今天結婚。
6
我和顧源婚後很平靜,因為他要忙業務,所以我們的蜜月是定在一個月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