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謝昭救出火場後,嫡姐為封口將我鎖在大火中。
容貌盡毀,我擔下謀害嫡姐、勾引世子的罵名。
世人罵我醜人多作怪,
嫡姐說是我不知廉恥,
連父親也逼我嫁給莊子上的獨眼馬夫,以保家族名聲。
我問袖手旁觀的謝昭:
「我救你,活該如斯下場?」
他冷冷回道:
「救?我還沒治你擾我與阿瑤相會之罪呢。」
我心如死灰,在他們大婚那日與他們同歸於盡了。
再睜眼,回到了大火那日。
這次,我鎖上了院門,讓火,燒得更猛烈一點。
1
「二小姐,芳菲苑著火了,世子被困在了裡面,你快想想辦法啊。」
在崔雲瑤丫鬟的慌張神色裡,我意識到自己重生了。
還重生在了世子謝昭被困大火裡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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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今日,我在翠竹的催促裡,不顧一切衝去了火場。
在大火中找到被斷掉的房梁壓住的身影。
「時宜,救我!」
謝昭目光灼灼,看向我時猶如看天神降臨般,滿是希望的熱情。
雖大火滾滾,可我對他的愛意戰勝了對生死的恐懼。
我不顧一切衝進火場,將房梁搬開,救出了謝昭。
卻被突然倒下的窗戶砸在背上。
逃出困境的謝昭第一時間不是救我,而是跑去水缸裡撈出了嫡姐。
二人連滾帶爬衝出了火場。
就在我以為謝昭會來救我時,嫡姐卻將房門鎖上:
「若讓人知曉你我私會被困火場,你我的名聲是小,家族臉面又將置於何地。」
我聲嘶力竭,喚不回被嫡姐拉走的謝昭。
濃煙滾滾,烈火灼身,我拼命掙脫束縛,卻被那道鎖死的門擋住了求生的路。
支撐不住,我終是昏死了過去。
再醒來,我已經容貌盡毀,遍體鱗傷。
父親看我時難得有三分不忍:
「你姐姐與世子衝出火場時被人看見了,世家名聲何其重要,你便勉為其難,擔待一二吧。」
我被冠上勾引世子不成,火燒嫡姐的汙名。
而謝昭,成了救嫡姐於水火的英雄。
生死面前,世子英雄救美,二人的愛情得到了升華。
我是害人不成,毀了自己,罪有應得。
被關在不見天日的後院裡,我還被世家女們趕來奚落與嘲笑:
「好醜啊,像條蛆蟲,真惡心。」
「醜人多作怪,才作死了自己。」
嫡姐假裝為我開脫,實則將我置於不復之地:
「怪不得時宜,她隻是太愛阿昭罷了,愛慕一個人的心是沒有罪的。」
說著,她將眾人帶入了我從前的院子,臥房裡堆滿我對謝昭隱秘又赤裸的心思。
眾人嘲諷更甚,甚至奚落我死去的姨娘:
「果然是爬床的姨娘生出的丫頭,骨子裡就是毫無廉恥。」
嫡母不忍我受如此侮辱,建議父親將我遠嫁得個安寧。
父親大手一揮,便將一切交給了嫡母。
於是,我被許給了莊子上年近半百的獨眼馬夫。
我淚流滿面,質問從不曾為我說一句的謝昭:
「我的救命之恩,活該得如斯下場嗎?」
他厭煩得轉過頭去:
「不然呢?靠一張醜臉硬賴上我嗎?」
「我已受良心譴責,晝夜不得安寧了,你還要怎麼樣?」
「何況若不是你放的火,怎偏偏是你奮不顧身來救我?」
「我沒治你擾亂我與阿瑤的相會之罪,都是看在你是阿瑤妹妹的份上。」
一顆心如墜冰窖,我四肢百骸都生了寒氣,連聲音都在打顫:
「那你可以請我喝杯喜酒嗎?」
「也當,還了我的救命之恩了。」
他淡淡掃了我一眼:
「參加過我的婚禮便當作嫁過了我?你真夠惡心的。」
「也罷,就當我大發善心,成全你的齷齪心思吧。」
大婚那日,我買通後院丫鬟,在喜酒裡下了足量的蒙汗藥。
謝崔兩家人都倒在地上人事不知時,我才帶著破敗的身子,一把火與所有人同歸於盡了。
隻沒想到,我還能回來。
2
前院裡父親帶著浩浩蕩蕩的家丁往芳菲苑去時,我已在了後花園裡。
恰逢倒在地上大喘粗氣的於夫人。
她因堵了痰,一張臉被憋得通紅。
靠著前世為謝昭治燒傷,和為自己解痛楚學來的醫術,我顧不得其他,推開焦急的眾人迅速撲到老夫人跟前。
頂著眾人驚呼,嘴對嘴生生將那口痰吸了出來。
為醫者,救人為上,其他的都是其次。
旁人眼裡的嫌棄,終成了於老人蘇醒後的感激與欣賞。
她問我姓名,排ŧŭ⁵行為幾,芳齡幾何,可曾婚配。
我垂著頭,在嫡母的晦暗不明裡,乖巧一一作答。
老夫人見我溫順乖巧,又不曾婚配,很是高興。
當即褪下手腕上的玉镯子,硬是套在了我的手上:
「好姑娘,真是個好姑娘。」
她,看上我了。
嫡母願意拿一個庶女,為崔蘇兩家爭取更大的前程。
是以,也默許了。
嫁進勳貴於家,便是我要求的前程。
京城於家,世代簪纓,貴不可言,是崔家與沈家都不敢招惹的存在。
與嫡母給我相看的喪妻的知縣,猥瑣的富商,與做高門的妾室都不同。
我一個毫無根基的庶女,在高牆之下求活,要活得很好,便要一步一步往高處爬去。
爬到父親動我不得,嫡母奈何不了的位置,才是我真正的新生。
可高門勳貴,如何會要一個庶女。
若是有了救命之恩,就大不相同了。
前世於老夫人堵痰被府醫所救,卻也在今夜看上了七品翰林院編修的獨女林月兒。
那林月兒溫柔乖巧,柔善單純,偏偏嫁給了於家花天酒地的紈绔。
新婚過後便在於明陽的虐待裡一病不起,不過半年便在外室產子時吐血而亡。
那是個頂好的姑娘,在我被毀了面容,被京中小姐貴婦們欺辱的時候,她願意為我說話,將她母親做給她的糕點分給我:
「世人淺薄,看來看去隻看一副臭皮囊而已。
「可崔小姐,我看過你的字,傲骨錚錚,寫得極好。我信你絕不會縱火傷人。
「皮囊之外,你還有你的秉性,那才是頂頂重要的東西。」
她短暫地療治過我自卑怯懦的心傷,也成了我後院裡唯一的座上賓。
我的畫匣子裡,好多字畫都是她送給我的。
還有止痛的藥,打發時光的書信。
替她陪了我一年多。
她出嫁那日,我怕我的醜臉給她惹了麻煩,沒去添妝。
隻書信一封,許諾會給她孩兒打把平安鎖,以作賠罪。
可她死的時候,我因首飾盒子被嫡姐扔進了井裡,再無金鎖送她。
她卻在遺物裡,留了一隻親手做的珠釵給我。
後來,一無所有的我,便在一枝釵的陪伴下,日日枯坐,越來越孤獨死寂。
終是抱著一顆求死的心,和謝昭同歸於盡了。
今生我與謝昭止步於此,便與他表親林月兒再難有交集。
可我,還是要救她——我唯一的好友。
至於花天酒地的紈绔子弟,當然是,惡人該有惡人磨。
「夫人,不好了。老爺說,二小姐遭了火,人剛被抬回院子裡。」
眾人一驚,不自覺地都將視線落在我這個二小姐身上。
3
眾目睽睽之下,從火場裡救出了血肉模糊的世子爺,還從水缸裡撈出了府中的小姐。
毀名聲是跑不掉了。
偏心如父親,第一時間擋住了崔雲瑤的臉,大聲呼喊的卻是我的名字。
一盆與人私會卻被困火中,連累世子被房梁砸斷雙腿燒了後背的屎盆子,就被扣在了我這庶女頭上。
崔家與蘇家的名聲,自然保住了。
可等待我的將會是什麼?
因我身後空無一人,毀了名聲傷了世子爺,必是萬劫不復,死無葬身之地。
隻可惜,父親千算萬算,沒算到我會出現在宴會裡。
還恰好救了於老夫人,被她選給自己孫子做了未婚妻。
「我與姐姐也有幾分相似的,父親認錯了,亦情有可原。」
父親計謀沒能得逞,反被我將崔雲瑤釘到了恥辱柱上。
他怒不可遏,一碗茶砸在我的頭上:
「你為何不去荒院火場?阿瑤的人第一時間便找上了你,你為了姐姐的名聲、世子的性命,也不該袖手旁觀。」
看著氣紅了眼的父親,我生生挨下那碗茶的一砸,而後帶著一身狼狽,故作委屈道:
「翠竹不曾說過姐姐也被困在大火中,我若知道姐姐也在芳菲苑裡,便是拼上這條性命也是要衝過去救她的。
「可世子是外男,父親最重名聲與體面,我為府中名聲,也斷斷不能隻身前去救人的。誰曾想,我去找母親求救時,竟遇到於老婦人堵了痰。
「荒院裡尚且有父親,於老夫人可是命懸一線。若是父親,世子受傷和於老夫人喪命之間,您該如何選?」
父親神情一僵。
於家與謝家,都是他得罪不起的勳貴。
世子的傷尚且沒有定論,可眾目睽睽之下於老夫人死在自家後院未能得到及時救治,便是自家待客不周。
既請了喘咳不止的於老夫人,就該準備上專項的府醫。
是嫡母的疏忽,是崔雲瑤的胡鬧,與我何幹。
父親重重舒了口氣:
「能攀上於家這般的人家,是你的運氣。
「但你既姓崔,就莫忘了與崔家同氣連枝。」
父親不再追究,但嫡母不願放過我。
4
她恨極了我自作主張毀了崔雲瑤的名聲與前程,罰我跪在祠堂抄書。
可謝昭雙腿骨折,下半生將不良於行的消息,還是鑽進牆縫,傳進了我的耳朵。
崔雲瑤因著了涼,不曾出過後院。
但落在謝家人眼裡,便是她對謝昭傷痛的逃避與推諉。
侯府對崔家恨之入骨。
連謝昭的姑姑,如今宮裡的德妃娘娘,都叫去了嫡母吃了一日的茶。
據說嫡母回府時,兩腿戰戰,幾乎ťŭ̀₁站都站不穩了。
想必,也是跪得足夠久。
無奈,嫡母日日帶著未曾痊愈的崔雲瑤去看謝昭,拿出了十足的誠意來。
可強勢的謝母,刻薄謝妹,並不接受。
前世加諸我身上的奚落、羞辱與冷暴力,如今盡數給到了崔雲瑤。
被捧到手心長大的崔雲瑤,不曾受過這樣的欺辱,回府後抱著嫡母長哭不已:
「要我嫁給毀了容的瘸子?我不要。
「母親看到沒?謝昭臉上的疤好駭人,我隻怕看過一眼便要夜夜做噩夢了。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父親最疼阿瑤了,為阿瑤想想辦法吧。」
前世山盟海誓般的愛情,原也能在一張毀了的臉上化為烏有。
我心中冷笑不已,卻隻守在自己院子裡,埋頭為於老夫人做鞋襪與衣衫。
父親急如熱鍋上的螞蟻,甚至因我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摔了我的針線籃子:
「有這些闲情逸致做破爛東西,不如多為你姐姐想想辦法。」
我撿起地上的百壽紋衣衫,輕輕掸去了上面的浮塵:
「世子愛姐姐,如何肯毀了她。
「若他願意不與姐姐計較,謝家如何憤恨,也斷不可能再做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