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是開始而已。
15
三朝回門。
於明陽因我答應待他身子好了,把身邊的丫鬟都開了臉送給他,便對我尤其上心。
花叢裡遊走的男人,最擅長的便是討女人歡心。
那些溫柔小意,體貼細致,都像燒紅的烙鐵,燙紅了謝昭與崔雲瑤的眼。
崔雲瑤形容枯槁,曾經的驕矜明媚,隻剩烏黑眼下的漆黑。
連嫡母摸了摸她的手,都驚得渾身一震。
嫡母自然看出不對勁,借著話私房的由頭,將我與崔雲瑤帶去了後院。
我被扔在樹下好久,崔雲瑤才頂著紅腫的眼睛走了出來。
我們並肩而立,我用隻我們二人聽得到的聲音問道:
「姐姐可是身子不爽利?為何走路姿勢奇奇怪怪?可是世子在新婚夜,太過放縱了些?
「體貼妻子方面,世子大可以向我夫君請教一二。我夫君這人,雖花名在外,可當真是寵妻無度。
「在於家我不曾立過一次規矩,便是宮裡的補品,也不知往我院子裡送了多少。
「便是這般,他還是覺得委屈了我。你看看,我手腕上的傳家寶镯子,都壓得我抬不起手了。」
我笑得張揚,字字句句砸在了崔雲瑤的傷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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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謝昭折磨她苦不堪言,可白日裡謝母立她規矩,一站便是半日,方才歇下,謝昭的妹妹又來找茬。
她日日煎熬,苦不堪言。
而我的幸福,更像在她傷口撒鹽,讓她恨到咬牙切齒。
見她面色灰白,我撫著頭上御賜的發釵明媚笑道:
「所以,什麼嫡庶什麼勳貴,到底,比不過命。
「我就是這富貴命,誰也奪不去。」
我渾不在意一般,甩著衣袖走到了前面。
崔雲瑤咬著滔天的恨意,看著我的背影攪碎了帕子。
她像從小到大那般,見我稍得好處,便要毀了我的所有。
直到飯後,父親請眾人去了茶室。
她的機會便來了。
16
謝昭被父親拉著下棋,他字字句句都是低三下四求世子看在世交的分上,善待他的掌上明珠。
至於我這個庶女,與他看不上的於明陽,他並不在意。
自己的夫君自己愛,在謝昭頻頻投來的熱切眼神裡,我與於明陽握著同一根釣魚竿,在湖邊玩得不亦樂乎。
他太虛了,額頭不斷在滲著汗,我溫柔體貼地幫他擦幹。
隱忍不住,他在我熱得紅撲撲的面頰上,吧唧落下一口。
「明日斷了藥,夫君定會好好疼你。我的好時宜,夫君等得好苦啊。」
我雖萬分惡心,卻還是嗔怪般拿小拳拳捶了他的胸口:
「夫君壞死了,青天白日說這般羞辱的話,我不理你了。」
我作勢要走,卻被他一把拉進懷裡。
「乖!讓夫君聞聞也好。我兩個月沒沾女人了,都快瘋了。
「乖,過來。」
他將我攬在懷裡,埋頭就在我脖子上咬了一口。
巨大的疼痛和著血腥味蔓延開來,我卻緊咬牙關,配合著他變態的嗜好。
甚至羞紅了臉,挑釁般看了看崔雲瑤。
看到崔雲瑤與謝昭恨到雙拳緊握,我便心滿意足地推開了於明陽:
「姐姐若看著,她該怪我沒規矩了。」
於明陽懷裡落了空,也沒了好脾氣,衝崔雲瑤大聲陰陽道:
「什麼規矩不規矩的,爬王爺床不成,被王妃當眾撕了衣裳打到鼻青臉腫就有規矩了。」
崔雲瑤血色全無,看向陰沉的謝昭時,身抖如篩,
畢竟,人人都知崔雲瑤挨了王妃的耳光,被剝了衣裳的事,卻被公主捂得嚴嚴實實,謝昭也並不見得知曉。
「阿瑤,為夫累了,送我去你曾經的閨房休息片刻吧。」
崔雲瑤面色發青,支支吾吾拒絕:
「我……我請丫鬟推你過去,畢竟,畢竟我還要照顧妹妹與妹夫的。」
她將求救的視線看向了我。
我體貼地搖了搖頭:
「都是自家人,哪裡需要照顧,姐姐快去吧。」
於明陽巴不得崔雲瑤走了好對我上下其手,也附和著:
「趕緊走吧,磨磨嘰嘰都驚了我的魚。」
謝昭長臂一攬,將崔雲瑤摟進了懷裡。
崔雲瑤驚叫連連,身子都肉眼可見地抖了起來。
謝昭卻咬著她的耳朵,冷笑道:
「怎麼,連夫君的話都不聽了?想要我懲罰你嗎?」
「不要!」
「那便,乖一點,別給大家添麻煩。」
心如死灰的崔雲瑤,便在謝昭的懷裡被推走了。
於明陽嘖嘖搖頭:
「謝世子三條腿雖斷了兩條,剩下的那個卻尤其堅韌,青天白日便要大展雄風。」
繼而,他將黏膩惡心的視線落在了我胸口上:
「我的好夫人……」
「夫君!」
我嬌嬌軟軟地握住了他伸來的手:
「你若不顧日後的安寧,我就隨了你。」
他到底害怕壞了身子,不高興地收了手,小聲嘀咕了一句:
「裝什麼貞潔烈女,待老子身子好了,讓你哭爹喊娘。」
17
半個時辰以後,面色蒼白的崔雲瑤和一臉餍足的謝昭出來了。
雖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但崔雲瑤裙擺上點點血漬還是出賣了她。
「那邊院裡,倒出了一桶血水。」
小豆子低聲在我耳邊說道,我便了然。
「世子好福氣,但到底身子單薄,還是要悠著點。
「毀了身子,就什麼都沒了。」
於明陽的嘲笑沒有激起謝昭半點情緒,他隻將一雙深沉的眸子落在我身上:
「時宜妹妹,不關心我的身子?」
我為於明陽擦著額頭的汗珠,隨意回道:
「世子有姐姐的關懷愛護,夫君莫要杞人憂天才是。」
謝昭突然發作,狠狠扔下茶盞便退回了涼亭。
崔雲瑤將一切看在眼裡,目光恨恨,始終落在我身上。
她已經知道,謝昭的不甘心,隻在我身上了。
她便將自己的不幸都賴在了我身上,亦要與我同歸於盡。
餘光瞧見崔雲瑤朝我走來,我便嘴角一彎,知道好戲開場了。
18
她不動聲色站在我們身後,卻在下人不曾察覺的時候,伸手便要推我。
我卻迅速將於明陽拉到了我的位置上。
驚呼聲裡,所有人都看見崔雲瑤將於明陽推進了水裡。
強弩之末,不堪一擊,說的就是於明陽空掉的身子。
盡管請了太醫,於明陽還是在於家人的痛哭聲中撒手人寰。
我一言不發,直到於明陽入了棺,我才瘋了一般往棺材上撞。
看著鮮血淋漓,頭破血流,實際我控制的力度剛剛好。
既有外傷,又不危及性命。
昏死兩天之後,我才悠悠轉醒。
包著一汪淚水,我對於家眾人懺悔:
「姐姐隻是恨我不該得到圓滿罷了,她恨的是我,怪的是我,是夫君為我遭了難。我該死的,你們不該救我,讓我與夫君黃泉路上再做恩愛夫妻。」
話音落下,滾滾淚水也隨之落下。
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模樣,於老夫人與於夫人對我最後的怨氣也沒了。
「好孩子,怪不得你。
「你有這份性情,便是明陽的福氣了。
「至於崔謝兩家,就該血債血償。」
於家銀牙咬碎,勢必要與崔家魚死網破。
19
崔蘇兩家,動用了世家關系來於家說情。
可於家亦是簪纓世家,與蘇家相比尚且不輸半分,又怎會怕崔家。
獨獨謝家,因德妃有孕,風頭正盛,無人能動。
崔雲瑤便被關在謝家的宅院裡不敢出頭,隻等著崔於兩家的官司能早日完結,還她自由。
可謝昭,已經陷入瘋魔了,早就放不過崔雲瑤。
他不斷想起湖邊於明陽落在崔時宜臉上的那個吻,那個吻像個魔障,晝夜折磨得他不得安寧。
他發瘋發狂,變本加厲地折磨崔雲瑤。
甚至拿燒紅的烙鐵往崔雲瑤臉上燙:
「你羞辱過她的,她是為救我傷的臉,你怎可羞辱她?
「毀了容好啊,毀了容我便將你許配給莊子上的馬夫,這樣,她的債我就還完了,她該原諒了我。」
崔雲瑤在謝昭猩紅的眼底裡,隻看到了生吞活剝她的瘋狂。
她想起我的話了,這樣的殘廢,一日不死她便一日不得安寧。
女人的好福氣,該在升官發財死相公上。
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她拔下頭上的簪子,一簪子一簪子地扎在了謝昭的喉嚨裡,生生將他扎死了。
待天亮以後謝家人打開房門時,隻有滿屋的鮮血和涼透的謝昭。
崔雲瑤鑽在被子裡, 已經瘋了:
「是他, 是他要殺我的。
「我本該嫁勳貴世家, 做風光的主母, 和母親一樣, 一輩子得意的。
「我要做主母, 我要嫁皇親國戚。」
謝家崩潰, 將崔雲瑤拉進大牢。
兩條人命加身, 崔雲瑤誰都救不了了。
父親也因謝於兩家的聯手彈劾,被貶西南之地, 成了京中笑話。
一夜之間,他失了愛女也失了前程,滿頭白發。
嫡母亦是承受不住, 生生吐出了一口血, 纏綿病榻了。
我是孝順的女兒, 在他們離京之時,便安排了人手照顧他們。
嫡母得了照顧, 終是纏綿病榻再也起不來床了,日日被欺辱,時時被折磨,再難安寧。
我不讓她死, 我讓她親眼看著女兒人頭落地後,帶著那揮之不去的痛苦記憶,煎熬完餘生。
像她命人押著我目睹姨娘的慘死,讓我一輩子被魔障纏身一樣。
父親自然永遠不會得志, 在疾病纏身裡,蹉跎餘生。
20
「此生別無所求, 隻願為夫君念佛一生。」
我日日跪拜郊外佛堂,端的是清心寡欲。
夜裡卻酒色財氣, 一個不少。
偏偏滴水不漏, 人人都贊我崔家女有情有義。
帶著世家主母的體面,和勳貴人家用之不竭的富貴,闲看庭外花開花落,這樣的日子, 京中又有幾人可比。
直到林月兒大婚之前,於母帶著我去林家添妝。
這一世, 她嫁入清流之家, 雖不及於家富貴,那男子卻是溫柔體貼的。
還未成親,便對林月兒萬分袒護。
各家夫人小姐拿他開涮:
「隻怕以後也是個懼內的。」
他羞紅了臉,幸福溢出了嘴角:
「隻是愛得太滿罷了, 沒有懼, 唯有寵。」
風太大, 我落了一滴淚。
躲去無人的角落,我粲然一笑——瞧瞧, 也有人幸福了, 不是嗎?
「所以,你也回來嗎?」
我驟然回頭。
身後的林月兒捧著那個我請人定做的镯子,滿臉都是淚:
「隻有你曉得,我最愛的款式與樣子。」
我一時無語。
前世的镯子, 今生不該做個一模一樣的。
「如此,我孩兒的平安鎖,你做幹娘的可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