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那天司儀問他。
你願意和眼前的女人共度一生嗎。
他沒有回答,是我替他開了口。
「他不願意。」
滿座賓客哗然。
我又補了一句:「好巧,我也不願意。」
1
江嶼從我爸手中接過我的手時,眼神飄向了舞臺下方。
順著他的目光,我看到了林夏。
我沉默著,當作什麼都不知道。
司儀莊重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江嶼先生,請問你是否願意娶林予女士為妻。」
「作為她的丈夫,承諾永遠愛她、保護她、鼓勵她,無論順境還是逆境,無論貧窮還是富有,你們都將不離不棄,共度一生。」
「請問你願意嗎?」
江嶼抿了抿唇沒有說話,而是把目光再次落到林夏身上。
司儀又重復地問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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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嶼遲遲沒有開口。
原本熱鬧的會場,陷入無邊的沉寂。
我從司儀手中抽過話筒。
「他不願意。」
我的聲音如同一記悶雷炸醒江嶼,他錯愕地收回目光。
滿座賓客一陣哗然。
司儀反應很快,他正準備說話試圖緩解現場尷尬的氛圍時,我緩緩走下舞臺。
我走到林夏身邊,忽略掉她蓄滿淚水的眼眶。
我把頭紗扯下來,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戴在林夏的頭上。
被我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林夏慌張地站起。
她滿臉驚恐,淚水順著臉頰滾落。
林夏大抵是覺得自己無辜。
可明明今天我是新娘,她為什麼也要穿一身白色紗裙呢。
我握住林夏的手腕,根本不容她掙脫半分。
林夏被我踉踉跄跄地帶到舞臺上,我將手捧花一並塞進林夏手裡。
全場一片寂靜。
江嶼最先反應過來,他焦急地拉過林夏,將她護在身後。
滿臉的厭惡更是不加掩飾。
我像是沒看到一樣,轉身面向所有的賓客。
「剛好,我也不願意。」
我一字一頓說道。
話落,原本滾動著我和江嶼照片的屏幕突然一閃。
再次亮起,是林夏和江嶼在一起的畫面。
他們在海邊牽手,在摩天輪擁吻,甚至還拍了許多奢華的婚紗照。
議論猜測聲充斥整個會場。
我看著交頭接耳的賓客,粲然一笑。
「抱歉各位,如你們所見,今天聯姻的主角不是我。」
「是我妹妹,林夏。」
2
我的舉動讓江家臉面盡失。
江嶼站在臺上面紅耳赤,林夏的臉更是慘白無比。
我爸拂袖離場時,賓客也跟著離席大半。
隻留江家人低聲怒罵。
這場聯姻到底沒有進行下去。
江家風評在商界急轉直下,伴隨著公司股價大跌。
江嶼根本沒想到,我竟然會把他和林夏的事情搬到臺面上來。
迫於輿論壓力,江嶼想要讓我出面澄清誤會。
我直接拒絕。
我像個沒事人一樣,一如往常地給我爸匯報著近期公司的經營情況。
可我沒想到,江嶼竟然帶著林夏找到了我們林家老宅。
管家把他們領進來時,我慵懶地靠坐在沙發上,掃了他們一眼。
林夏局促地把手交握在身前,身旁站著神情晦暗不明的江嶼。
我爸擺擺手,讓他們坐下來。
林夏明顯松了口氣。
她故意拉著江嶼坐到一處,看向我時眼底滿是藏不住的怨毒。
「姐,你真的誤會我了。」
「我發誓,我根本沒有想過破壞你的婚禮。」
林夏的聲音帶著委屈,似乎想要和我解釋。
我不屑地瞟了一眼林夏,江嶼不願意了。
「林予,我承認是我對不起你。」
「可你也不能讓我們江家這麼難堪。」
「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嗎。」
江嶼滿臉憤恨。
我沒忍住挑了下眉梢。
不是說來賠罪的嗎,怎麼聽上去倒像是來問罪。
「那你就可以讓小予難堪?!」
我爸氣得猛拍桌子,砰的一聲,讓江嶼渾身一震。
江嶼動了動唇,有些偃旗息鼓。
林夏見狀,象徵性地往邊上挪了挪,和江嶼拉開一寸距離。
我隻覺得好笑。
開始若無其事地打量著林夏,直到目光停留在她的腹部。
林夏迅速捂上去,欲蓋彌彰。
我譏諷開口:
「爸,算了吧。」
「我總不能親眼看著妹妹未婚先孕,孩子生下來連戶口都上不了吧。」
「是吧,妹妹?」
3
我的話讓林夏的臉一陣青白。
江嶼更是連裝都不願再裝,護住林夏。
我爸的臉色越來越差。
林夏幾次欲言又止。
直到我爸實在看不下去,冷冷開口:
「我知道你想要什麼。」
「可小予從小就被當作繼承人來培養,前幾年更是在國外接受嚴格的教育。」
「林氏集團永遠都是小予的。」
「不該惦記的就別惦記。」
我爸的話,擲地有聲。
有些難聽,但我愛聽。
林夏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啪嗒啪嗒地砸在胳膊上,眼底的怨毒再次一閃而過。
江嶼緊張地給林夏擦著眼淚,匆忙之餘還不忘瞪我一眼。
我裝作沒看見,拍了拍我爸的手,示意他消氣。
見我不是很在意,我爸的表情這才柔和下來。
「你們走吧。」
我爸開始轟人。
林夏自覺難堪,江嶼也隱忍著怒氣,兩人起身離開。
再看向我時,我爸愁緒萬千,隻得輕嘆一聲。
「要不是姓沈的那小子走了,你該嫁給他的。」
眼眶倏地泛酸,我的心底隱隱作痛。
是啊,我該嫁給他的。
我勉強地給了我爸一個笑容,讓他寬心。
沒走出幾步的江嶼聽到對話,身形一僵,腳步頓住。
再回頭時,遠遠地和我視線相撞。
江嶼眉頭緊鎖,像是在思索些什麼。
然後他猛然瞪大雙眼,拽著林夏大步離去。
我看著江嶼的背影,勾唇一笑。
我知道,有些秘密,藏不住了。
4
從老宅離開後,我獨自去停車場開車。
剛走沒幾步,江嶼就出現了。
他把我抵在牆上,面色狠厲。
他的雙臂抵在我的身側,以一種禁錮的姿態。
江嶼眼尾泛紅。
他逐漸逼近我,凌亂的氣息噴灑在我的臉頰。
我微微蹙著眉,胃裡不斷翻湧著惡心的酸水。
江嶼瞬間像是一頭被激怒的野獸,猛地捏住我的下巴。
疼痛感襲來時,我從他的眼裡讀出一絲嫉恨。
「林予,你什麼意思?」
我努力地勾起唇角,眼神滿是嘲諷。
無聲的回應,讓江嶼暴怒。
他發狂地將手中的照片砸在我臉上。
鋒利的邊緣劃破我的肌膚。
鮮血溢出時,我仿佛看到了那張讓我日思夜想、不能忘懷的臉。
我蹲下身子,想要把滿地的照片撿起來。
「你不許撿!」
「林予,你不許撿!」
江嶼一邊嘶吼,一邊扯著我的胳膊想要阻止我。
我充耳不聞,從他手裡用力掙脫開。
大概是我眼裡的恨意太過明顯,江嶼驚得松開了拉扯我的手。
我一張張地看過照片,再一張張地撿起來。
到後來,江嶼隻能頹然靠在車前看著我。
他的手攥成拳,青筋早已暴起。
我小心翼翼將照片歸攏整齊,拂掉剛剛沾上的塵土。
我一步一步靠近江嶼。
像剛剛他對待我一樣對待他,我強硬地扼住他的下巴。
我笑著。
一字一句地告訴他,如同凌遲一般。
「江嶼,真是可惜。」
「你啊,就是不如你舅舅。」
5
我和江嶼是因為一場車禍認識的。
那場車禍很嚴重,一死一傷。
江嶼是幸運的那個,隻有輕微擦傷。
而不幸喪生的那個,是他的舅舅,沈宴。
我和江嶼的正式見面,就是在沈宴的追悼會上。
那也是我第一次見到江嶼的母親,當時的她滿臉淚痕。
追悼會後,江嶼開始頻繁約我見面。
我時而赴約,時而拒絕。
後來江嶼捧著一大束鮮豔的玫瑰單膝跪地,想要和我表白。
我故意吊著他,不給回應。
直到江家的公司岌岌可危,我拼盡全力扶持。
江家趁熱打鐵,提出了聯姻。
我沒有拒絕。
我想要的東西還沒有拿到。
6
甩開江嶼後,我開車去了墓園。
越走近那座墓碑,眼淚越是洶湧。
明明昨天才來過,卻仿佛又過了一個世紀。
從婚禮現場跑出來後,我來找過他。
我想讓他看看我穿婚紗的樣子。
婚紗還是當初我們在一起時,他親自請求知名設計師幫我定制的。
就連婚禮現場的布置,都是我們一起商量過的。
他是沈宴。
是那場車禍中去世的沈宴,江嶼的親舅舅。
我靠坐在墓碑前,我的手一下下地撫摸著墓碑上的照片。
冰冰涼涼的觸感時時刻刻在提醒我,他不在了。
他早就不在了。
都說外甥多像舅,江嶼和沈宴的長相幾乎一模一樣。
可除了長相,江嶼真的哪裡都不像沈宴。
我和沈宴是在國外認識的。
彼時,我被父母送出國念書,學習財經商管。
沈宴剛好是我的老師。
第一次見他時,他戴著金絲框眼鏡,松松垮垮的襯衫露出他精致的鎖骨。
我沒忍住吞了吞口水。
後來還被他笑話了好久。
可我就是見色起意啊。
異國他鄉,我逐漸依賴上沈宴。
明明最討厭下雨的我,開始祈禱刮風閃電。
隻要我說一句「沈老師,我害怕」,沈宴就會立刻出現在我身邊。
沈宴比我大九歲。
我們在國外談了四年戀愛。
回國後,沈宴說要帶我回家。
去見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女人,他的姐姐沈嵐,江嶼的母親。
沈宴出事那天,我們明明約好了的。
我滿心歡喜地等著他來接我,卻等來了他車禍的消息。
沈宴,死在了來接我的路上。
7
我把江嶼搜集來的照片一張張攤開在墓碑前。
眼淚砸在照片上,直到我哭得累了。
婚禮前夕,我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關於沈宴車禍死亡真相的證據。
可我不敢告訴沈宴。
我沉默地注視著墓碑,直到腦海裡再次響起江嶼臨走時放下的狠話。
「林予,別太高看你自己。」
「我們江家永遠不會向你搖尾乞憐。」
我早就知道江家在我身邊安插了眼線。
所以江嶼能夠在兩個小時內調查出我和沈宴的關系,也能夠把這些材料扔在我的面前。
我一直忍耐著他們的小動作。
直到林夏出現。
林夏是突然找上門的,來認親。
她說她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
我敏銳地嗅到陰謀算計的味道。
我像隻貓一樣,觀察著伺機而動的老鼠。
果然,江嶼背著我和林夏來往密切。
我把他們私會的證據攤出來時,江嶼總會立刻和我低頭。
「小予,我和林夏真的沒什麼。」
「你相信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