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那張和沈宴酷似的臉,沉默不語。
他們早就把算盤打到了我頭上。
他們想要的是林氏。
算計沈宴,算計我爸,算計我。
我忍不住嗤笑一聲。
新仇舊恨,一起算吧。
8
婚禮的事情被江嶼徹底壓了下來。
據說砸了不少錢。
鋪天蓋地的通稿變成了江嶼和林夏。
豪門聯姻,天生一對。
江嶼開始帶林夏四處參加商業晚會。
林夏更是對外宣稱自己林氏千金的身份。
一時間,爭議四起。
以此,林夏為江嶼拉來了不少不錯的合作。
江家名聲大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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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嶼和林夏更是混得風生水起。
大批大批的記者開始長槍短炮地圍堵在我們林氏集團門口,想要求證。
更有甚者,直接蹲守在我家老宅的門口。
我爸幾次想要澄清都被我攔住。
不回應就是最好的回應。
我站在落地窗前,看著高聳入雲的建築,冷冷發笑。
從高處墜落的感覺,一定很爽。
秘書敲響辦公室的門。
幾個長期和林氏合作的前輩滿臉憤恨地走了進來。
「小予,什麼情況。」
「外面越傳越難聽,老林也不出面。」
「還有那個什麼林夏,她真是你妹妹?」
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
這幾個人都是我爸的朋友,從小看著我長大。
而早在一年前我就開始逐步接觸集團業務,見面次數自然就更多了。
我們一邊煮茶一邊闲聊。
三言兩語中,交換了重要信息。
江嶼盯上一個新開發不久的人工智能項目。
原本主營地產開發的江家,想要拓展新的領域。
但人工智能,燒錢。
為擺脫林氏資金的桎梏,江嶼進行了一輪又一輪的融資。
我們舉杯對飲,相視一笑。
走著瞧。
9
江嶼的新項目取得迅速發展。
融資進行多輪,融資額達幾十億。
江嶼的新公司一度被捧為科技新貴。
我看著視頻裡不斷輪播的江嶼採訪畫面,心情舒暢。
公司門口的車輛緩緩停下,後排走下一男一女。
女人將手伸入男人臂彎,恩愛無比。
我勾著唇,從高處俯瞰著他們。
終於等來你了,江嶼。
江嶼大步流星地走進會議室。
身後跟著林夏,五個月的孕肚已經微微隆起。
許是不想和我周旋,江嶼直接開門見山。
他遞上一封函件。
我的指節有一搭沒一搭地叩擊著桌面。
在我的眼神示意下,秘書從江嶼的手中抽走函件,徑直取出公章蓋了下去。
行雲流水的動作,讓江嶼呼吸一滯。
「你不看看是什麼?」
他的語氣裡夾雜著一絲不確定。
可我確定萬分。
一年前江家公司風雨飄搖,林氏以資金注入的方式成為江家公司的大股東。
江家與林氏早已深度綁定。
想要快速解綁,江家需要我們林氏退股。
我輕笑一聲:
「退股,兩清。」
我的話讓江嶼的目光猛地一沉。
「兩清?你就這麼想和我劃清界限?」
他緊抿著唇,聲音幾乎從牙縫裡擠出來。
林夏臉色驟然白了幾分,身形有些搖搖欲墜。
我被江嶼的話逗笑。
「你這麼理解,更好。」
江嶼的臉浮上一絲怒氣,他一把攬住林夏的腰。
「林予,你應該看到最近的新聞。」
「你最好想清楚。」
我當然想得清楚。
我吩咐秘書,讓他找江嶼把該清算的都算清楚。
江嶼黑著臉離開。
我的心情更好了。
10
江嶼的身價繼續水漲船高。
酒會上,更是成為眾星捧月的存在。
我倚在吧臺出神時,江嶼氣定神闲地靠了過來。
他用酒杯碰了下我的杯沿,發出清脆的響聲。
酒杯裡搖晃的紅色液體,像極了那場車禍流了滿地的血。
恍惚間,我又想起沈宴。
江嶼目光灼灼地看向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看到我現在的成就,你後悔嗎?」
他問我。
我放下被江嶼觸碰過的酒杯,想要離開。
「林予!」
江嶼的聲音陡然變得急促。
「林予,你當初為什麼同意和我結婚。」
他極力隱藏聲音中的顫抖,但還是被我捕捉到。
我笑靨如花地看向他。
「為什麼?」
「因為這是你和你媽媽想要的,不是嗎?」
我目光犀利,幾乎將他一眼看穿。
「你知道了?」
江嶼往後退了一步,眼底閃過一絲慌亂。
我搖頭表示什麼都不知道。
「江嶼,既然聯姻的目的達到了,就別再來煩我了。」
說完,我大步離去。
我當然知道江嶼說的是什麼。
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11
清算結束後,公司迅速發布退股聲明。
我爸也終於出面澄清。
傳得沸沸揚揚的謠言,終於落下帷幕。
是的。
自始至終,我都是我爸唯一承認的繼承人。
林夏隻不過是一個連親生父親都不會提起的私生女。
早已東山再起的江家根本不在意。
當初宣布聯姻消息後,江家就已經趁機狠賺了幾筆。
倒是林夏來鬧過幾次,但都被我爸掃地出門。
趁著江嶼新公司準備上市之際,我出手了。
老鼠蹦跶久了,就要時不時出來嚇唬嚇唬它。
林氏開始對江家公司瘋狂打壓。
我的動作像是一個火信子。
直接引爆了那些先前和江嶼達成初步意向的投資方。
他們全部倒戈。
資金鏈的斷裂導致江嶼新一輪的融資失敗。
可人工智能的產品研發、市場推廣都需要巨額資金。
一時間,江嶼的科技公司受到重創。
不僅如此,先前江家從我們林氏手裡截胡的幾個地產項目也都停擺。
原本還因為有些成績而沾沾自喜的江嶼,慌了。
他給我打了幾通電話,我全部拒接。
林夏也挺著肚子來找過我。
江嶼的母親沈嵐逼著林夏來求我,讓我給她錢。
甚至揚言用我爸婚內出軌、林夏是私生女的事情來威脅我。
我送了林夏四個字:
「好自為之。」
12
不等沈嵐找媒體曝光我爸的事情,江嶼的公司就徹底完了。
因為資金緊張,江嶼挪用了江家公司公款,注入到自己的科技公司。
這件事被內部人員披露。
即使江家沒有證實,但多家投資機構還是被約談。
江嶼的公司受到嚴重質疑。
一時間,自顧不暇。
整個商界科技界提起江嶼,都是一臉嘲諷。
技術偽創新,宣傳片盜用,核心技術人員更是資料偽造。
江嶼的項目被打上偽科技標籤。
最終,他還是沒有抵擋住資金和技術帶來的多重壓力。
朝夕之間,由盛及衰,徹底傾覆。
科技公司破產,江嶼聲名狼藉。
而沒有林氏的幫襯,江家原本的生意也出現問題。
加上江嶼之前挪用大量公款,如今早已回天乏力。
胸口沒來由得一陣煩悶。
我去找了沈宴。
深夜的風呼嘯而過,我裹緊身上的大衣。
我坐在沈宴的墓碑前,一邊喝酒一邊落淚。
沈宴生前的願望是幫助江嶼守好江家的生意,直到他功成身退。
我和沈宴背道而馳,可我從不後悔。
就這麼絮絮叨叨了一夜,直到天邊泛起白。
恍惚間,我好像看到了沈宴。
他的眼底充滿心疼和失望,他的身影離我越來越遠。
我就知道,沈宴肯定會怪我。
要不然,這一年多他怎麼從不來看我,但是今天他卻來了。
我慘白著臉,在半空中虛無地抓了又抓。
我跌坐在地,失聲痛哭。
「沈宴,你會怪我的吧。」
「別怪我,好不好。」
13
其實我第一次知道江嶼,並不是在車禍後。
而是在沈宴的口中得知的。
沈宴說他的外甥,叫江嶼。
他總是拿我和江嶼做對比,說我和江嶼一樣笨。
我們在一起後,沈宴也會提起他的姐姐沈嵐。
那是除了對我以外,難得能夠露出溫柔神情的沈宴。
我想,沈宴一定很愛他的姐姐。
沈宴說沈嵐很不容易。
他們的父母死得早,沈嵐不得已帶著年幼的沈宴嫁給年過半百的男人,也就是江嶼的父親。
後來江嶼的父親死了,留下了江家的爛攤子。
沈嵐不僅要料理江家的生意,還要照顧江嶼和沈宴。
好在沈宴爭氣,一邊求學,一邊幫助沈嵐打點公司。
直到後來,沈嵐讓他出國深造。
畢業我回國那天,沈宴辭去了國外教學的工作。
江家的公司有了難處,因為擔心沈嵐,沈宴想回去幫忙。
回國後,我接手了林氏。
沈宴也一直在幫江家鞍前馬後,勞神費力。
可我們誰也沒想到,滿懷感激的沈宴竟然會因此喪命。
我坐在地上,眺望著夜幕中的滿天繁星。
心髒一下一下地收縮著,揪緊著,抽痛著。
我為我所知道的真相不齒。
我為沈宴不值。
14
沈宴的死,不是意外。
那天江嶼在車上和沈宴起了爭執,他發了瘋地去搶沈宴手中的方向盤。
誰都沒有注意到那輛朝著他們疾馳而來的卡車。
如果沈宴沒有在最後一刻猛地打動方向盤調轉車頭方向,死的該是江嶼。
事故發生後,警方第一時間封鎖了現場。
等我趕到時,現場已是血淋淋的一片。
我從頭到腳像被灌滿了鉛,我幾乎無法動彈。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我覺得沈宴的氣息好像越來越淡。
可我找不到他。
等我趕到醫院時,沈宴已經被宣告死亡,送去了停屍房。
路過病房時,我看到了沈嵐。
她正在病床前對著自己的兒子噓寒問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也看到了沈宴的外甥,江嶼。
他躺在病床上,幾乎沒有大礙。
我讓我爸給醫院領導打了電話,我獨自走進停屍房。
我顫抖著揭開白布。
沈宴滿臉是血,他就躺在那兒,一動不動的。
他那麼愛幹淨,臉上怎麼髒兮兮的。
我問他話,可他不理我。
我用袖子想要幫他擦幹淨,可越擦越髒。
我生氣地打我自己,我怎麼這麼笨,怎麼連臉都擦不幹淨了。
我讓沈宴睜開眼睛看看我,他還是不理我。
他的身體越來越冷,越來越硬。
我才意識到,沈宴不要我了。
15
沈宴葬禮那天,江家並沒有大操大辦。
沈嵐把頭靠在了兒子江嶼的肩上,她的眼淚如決堤一般。
我想要去寬慰她。
她是沈宴最珍惜、最尊敬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