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秋風蕭索,落葉簌簌的時候,我說,一年四季,予獨愛秋。


李燁將與子坊的衣裳放至亭榭桌臺上,毫不留情戳穿,我看,你是獨愛秋狩吧。


「這麼快送來啦。」我扔掉手中瓜子,鄭重地用皂荚淨手,然後虔誠捧起幾日前定制的胡服,回屋試裝。


穿好窄袖短衣,再套上褲裝革靴,吱呀一聲推開房門,笑嘻嘻地蹦到李燁跟前,問他:「好看嗎?」


彼時他正無所事事地往嘴裡扔棗,聞言直愣愣地看向我,最後這顆就沒接住。


這反應,我很滿意。


他卻突然惱了,胡亂拿起手邊的蘋果惡狠狠咬了一口,道:「好看有什麼用,有些人衣裳是紅的,心是黑的。」


???


我摸著嫣紅色袖口,突然想在秋狩前先熱熱身。


「別人都是妻子給夫君親手做衣裳,你呢,花我銀子買衣裳的時候,都沒想過給我買一件?現如今高高興興穿上了還來問我好不好看,良心不會痛嗎?」


這……我默默松開捏緊的拳頭,呵呵賠笑:「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


天湛藍,地遼闊,人很多。


我穿著新衣裳,美滋滋地往圍場裡走。


李燁半路被人截去競獵了,臨走前看了我一眼。


我叫他放心,秋狩,向來是我的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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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了兩隻大雁、一隻野兔後,致命問題出現了,拿不回去。


弱小無助的我舉目四望,多希望有個人能來救救孩子。


诶?不遠處那個穿鵝黃衣裳的不正是長姐嘛。


我上前幾步,才瞧見她身側還有一紅衣女子,甚是眼熟。


哦豁,撞衫了。


我正打量到底誰比較尷尬,就聽得趙茹芳與長姐說:「姐姐為何不敢與我賽馬?莫不是怕了?」


長姐體弱,甚少動彈,向來隻在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上下功夫,騎馬還是我逼著學的,學得也勉強,磕磕巴巴的。


長姐神色淡淡的:「我騎術不精,妹妹還是找別人去比試吧。」


那人卻不依不饒:「昔日曾聽殿下說,姐姐有卓偉之才,想必是無所不能的,看來傳聞也不可皆信嘛。」


這話聽得甚不舒服。


縱馬上前,擠至兩人中間,委屈生氣至極:「長姐你怎麼回事,叫誰妹妹呢,瞪大你這迷茫的小眼睛,我才是你妹妹,不許叫其他人妹妹。」


長姐莞爾:「我知錯了,保證以後不會再犯。」


我滿意地點點頭,而後轉頭對著趙茹芳道:「還有,這位姑娘打哪來的,在這非要拉著別人家姐姐叫姐姐,怎麼,自家沒有姐妹嗎?」


趙茹芳氣極,玉手指著我,一時說不出話來。


長姐呵斥:「別胡鬧,這是趙良媛。」


我恍若剛知曉:「原來如此,真是對不住,良媛莫怪我不識,畢竟太子殿下從未與我提起過您,一時對不上號也是有的。」


從未二字,我咬得極重。


11


趙茹芳留下一聲短促而有力的「哼」後,策馬離開。


我招呼長姐一起幫我把戰利品搬回去。


她拒絕了我,說要在此等太子殿下來手把手教習射箭。


我眼睛一亮,自告奮勇:「這我也可以教你。」


長姐不說話,幽幽瞅了我一眼。


噢,明白了,是我不懂事了。


我騎著馬兒在林子裡四處噠噠晃蕩,估摸著時辰回營用膳。


大概是同一件衣裳的緣分,


我又遇著趙茹芳了!


她在和小姐妹八卦。


她說周沁隻會裝柔弱博可憐,一天到晚狐媚殿下不知羞。


我皺了皺眉頭......這話有失體統。


她說周沐是個瞎了眼的,沒大沒小,無甚教養。


旁邊綠衣姑娘附和,就是,也不知道周家世代書香怎麼教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忍。


另一紫衣姑娘嗤笑,和熙王倒是般配,一個遊手好闲的廢物,一個惹人生厭的禍害,良媛您不必和這種人一般見識。


好的,忍不下去了。


我毫不客氣地將帶血的大雁扔向三人,成功掀起一陣尖叫。


趙茹芳回身見到我破口大罵:「周沐你有病啊。」


我說:「病是沒有,教養倒是有,尤其是惹人生厭的教養。」


她知方才的話被我聽了一耳朵,片刻慌亂後冷靜下來,問:「你想怎麼樣?」


我輕撫馬鬃,笑道:「趙良媛方才不是想找太子妃賽馬嗎?這會兒她正跟著太子學射箭呢,郎情妾意,怕是沒空,就由我來奉陪吧。」


趙茹芳黑著臉:「我累了,不想比。」


「哦?聽聞趙良媛的馬術是軍營最好的師傅所授,技藝精湛,怎麼?怕輸啊?要不這樣,讓這個穿紫衣服的跟我比也可以。」


紫衣她瘋狂搖頭。


尖叫爭執聲引來侍衛,四周逐漸圍聚一群人。


我坐在馬背上,肆意張揚:「我若贏了,你們三個都給我去長姐和李燁跟前跪下磕頭道歉。」


趙茹芳面露慍色:「你若輸了呢?」


我扭頭看著她,笑得輕蔑:「絕無可能。」


林子外便是大片草地,兩人以三裡外的白楊為界,一個來回,先歸者為勝。


自認這場比試公平公正公開。


趙茹芳不愧是將門之女,騎術精湛,氣勢洶洶,始終緊咬著我不放。


不禁感慨,大意了,是有些棘手。


可是,突然,她怎麼速度變快了?


诶?怎麼去我前頭了?


呃......她馬怎麼像是受驚不受控制了?


這……她......她摔下馬了。


危險!我大喝一聲,趕緊夾緊馬腹上前,打算躬身去救。


有人動作比我還快。


一個藍色身影飛快掠過撈起趙茹芳,抱著她幾個回旋安全落地。


我松了口氣。


然後這口氣就差點沒上來。


呵,抱著趙茹芳的這不是熙王殿下嘛。


13


趙茹芳並無大礙,隻是驚魂未定,低著頭縮在李燁懷裡,不住地發抖。


我翻身下馬,三步並兩步走到那兩人面前,幽幽開口:「抱夠了嗎?」


李燁關切的目光從趙茹芳身上轉到我臉上,微微一頓,臉色刷地一白,見了鬼似的,猛地將懷中人推開。


趙茹芳一個踉跄摔倒在地,慘白的臉色寫滿茫然,等回過神來,終是忍不住嚶嚶啜泣起來。


原本瞧熱鬧的護衛侍女呼啦一下圍了上來,動靜之大,我覺著,沒有三天三夜的祠堂是過不去了。


餘光瞥見李燁緩緩向我靠攏,一步之遙,腳尖向外:「我說我以為摔的人是你才救的,你信嗎?」


我一怔,隨即面無表情應了聲哦。


他又往我身邊挪了兩步,問:「你生氣了嗎?」


這個問題我不知道怎麼回答。


他救人,是好事,說明他勇敢且善良,甚至是我崇敬且向往的俠客模樣。


可看到他抱著別人,胸口的憋悶感也不假。


我搖頭甩開這些令人懊惱的思緒,轉身教育起他來:「你這思想不對,這個摔的不管是不是我,熙王殿下都該救,這次做得很好。」我拍拍他的肩膀,以示肯定。


他點點頭:「哦。」


正當不知所措時,聖上跟前的公公救了我。


他說聖上叫人過去回話。


「馬上就去。」


我走到營帳內,熟悉地撩袍一跪,我知道,不管大錯小錯,態度誠懇總沒錯。


可惜,跪早了,等趙茹芳磨磨嘰嘰哭哭啼啼地過來,我膝蓋都開始麻了。


好在她還算有點腦子,沒有將我們賭氣的事抖摟出來,隻說賽馬時馬不知為何驚了。


聖上斥責我們沒輕重,下令讓人去詳查。


李燁跪至我身旁求情,長姐也跪,最後連太子殿下也跪了。


我摸摸鼻子,真心知錯。


皇後娘娘命回去抄《女誡》十遍。


出營帳後,我跟李燁說,太多了咱倆一人一半。


他說這是寫給女人的,我不抄。


我講道理,把裡面的女子更換成男子,也挺適用你的,咱倆共同學習,共同進步。


他挑眉:「那也不是不可以,除非你給我繡個香囊。」


???


我還沒問明白這兩者間的聯系,一疊聲尖叫劃破寂空。


有刺客!


我和李燁相視一眼,拔腿往回跑。


場面混亂不堪,一群蒙面之徒拿著長刀在營帳外與護衛廝殺,散亂在外的宮女太監四處逃竄。


我一路躲閃踢打,待見到長姐無礙,才放下心來。


她卻急急讓我去找太子殿下。


這……行吧,習慣了。


無奈之下,我隻好囑咐她躲起來,然後往主帳奔去。


這裡的廝殺明顯更為激烈,李燁也在。


我疾步上前,一個回旋踢踹倒試圖偷襲他後背的蒙面人,他解決完前面那個,回過身粲然一笑:「他定傷得不輕,我可太知道被你踹一腳是什麼滋味。」


「是嗎?有空再讓你嘗嘗我的絕招。」


他問:「是什麼?」


「大巴掌。」


…………


兩人不敢耽誤,入帳齊齊護在聖駕跟前,自然,我主要護著太子。


眼見刺客已基本被拿下,眾人皆是松了口氣,我還抽空跟太子道,長姐很擔心你。


就這說話的功夫,一支冷箭破空而出,直擊上座。


眾人驚呼,聖上年邁體弱,哪裡躲得過。


李燁離得遠,抽刀格擋已是不及。


電光石火間,太子撲身上前,以肉作盾,生生擋下這一箭,暈了過去。


14


距離圍場行刺已經過去半旬。


損失確實慘重。


太子身負重傷,雖無性命之憂,但心脈受損,需好好將養。


聖上未曾受傷,但當日受到極大驚嚇,也是臥病不起,如今父子倆都待在床上起不來。


朝廷大事耽誤不得。


朝臣們在寧王與熙王之間毫不猶豫地作了選擇。


聽聞皇後娘娘曾提議讓李燁監國,可話還沒說完人就被唾沫星子淹沒了。


我坐在廊下問李燁,當事人如今可否後悔,年少時沒多讀幾本書。


彼時李燁正在扎秋千,聞言一笑,不置可否,反問我拿香囊。


我疑惑,好端端地為什麼要讓我做香囊,我想象力向來豐富,合理懷疑你對我有所企圖。


他說,做人要有良心,一個秋千換一個香囊,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是誰佔便宜。


我思來想去,果然是被他佔了便宜去。


外邊風雲際會,我倆縮在府裡嗑瓜子,逗狗子,聽戲文,唱小曲兒。


這時候千萬不能顯眼,觸了誰的霉頭可就不好了。


正當我以為寧王殿下從此以後就要走上人生巔峰的時候,人類醫學奇跡發生了。


太子殿下他好了。


聽說活蹦亂跳地去上了早朝。


驚得一群朝臣直呼天佑李家。


這宮人們的嘴都還沒來得及咧開。


聖上駕崩了。


這一悲一喜的情緒實在難以把控。


我陪李燁進宮守了七天靈。


滔天悲傷面前,感同身受如我,也說不出一句可以安撫人心的話。


隻能盡全力照顧好他身子。


爹爹說我長大了,會照顧人了。


我望著榻上高燒不退昏迷不醒的李燁陷入了沉思。


大約是夜裡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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