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一瞬間靜了。
「你當真以為孤選了王位,是真的把王位看得比她重?」他哂笑道:「赫連衝,我比你想象中的愛她。比你還要愛她。」
「可她愛的卻是你,一直都是你。」那人艱澀開口,聲音無限落寞:「她永遠偏向著你。」
「她說過,她是願意和你走的……」那人苦笑了一下:「我又怎能不成全……」
「讓孤見她一面。」那人輕輕道:「答應給她解蠱的藥,還未給她。」
我屏氣聽著,可後面談話的聲音卻越來越小,我越聽越不真切。直至門突然被推開,我才一激靈,立刻閉緊了雙眼。
那人步子很輕,身上帶著清幽的香。
他在我面前站定,卻遲遲沒有動,也沒有言語。盡管閉著眼,我還是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將我看了一遍又一遍。
「小風,」他撫了撫我的發:「解蠱的藥,我為你帶來了。」
「吃了解藥之後,你我之間就再無任何關聯了……」
「你其實不知,這蠱可以讓我感受到你的感受。」他頓了頓:「你在痛,我也會痛……」
「這些日子,我們小風受苦了……」
「我憑蠱蟲感受你的氣息,在山崖下找到你時,差點失神踉跄倒地。那時你隻剩一線氣息,你知道我有多怕嗎,多怕下一瞬就再也感受不到你那一絲微弱的呼吸……」
他低聲道:「我割血養蠱,試圖用母蠱引活你體內的子蠱,借蠱力固牢你的氣血。卻屢遭反噬。我翻遍西域古術,才終於尋得古法,穩了你的氣息。」
「如今你已經安好,蠱蟲再留在你體內,隻會傷你。」他頓了頓:「是時候為你解蠱了。」
他喂了我一粒丹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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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隻覺得渾身發熱,尤其是左肩鎖骨上方的位置。
他輕輕的道:「彼岸花語,永不相見。」
他在我額前印下一吻。
小風,
再見了……
腦袋開始昏沉,我偏過頭,拼命的睜開眼睛,卻隻見那人推門離開的身影。
一襲白衣長衫,轉身時,衣擺帶出一陣風。
次日醒來,我一陣恍惚,想起昨晚的事,總覺得好似一場夢。
待我傷勢徹底痊愈後,阿衝對我說:
「小風,你想不想去江南看一看?」
我一怔。
「我們去江南好不好?」
他眸子亮亮的,目光灼灼的望著我。
我點點頭:「好。」
於是,阿衝帶著我從玉門關來到了江南。
我們在江南的一座小鎮安頓下來。
「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垆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他看著我:「這裡山美,水美,人更美。」
我心頭一顫,總覺得異常熟悉。
他笑著摸了摸我的頭,對我道:「小風,回家了。」
大夏的禮法似乎更嚴一些。為了避免流言蜚語的打擾,阿衝紅著臉問我,能否對外假稱我們二人是夫妻。
我點點頭。
我其實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他於我而言,早已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隻是我下意識的提了一嘴:「以兄妹,姐弟相稱,我覺得也行。」
「不行!」
「有何不行?」
他的臉漲得通紅,氣咻咻的道:「不行就是不行。」
我忍不住偷笑。
他這人吧,總別別扭扭的。問他是不是我夫君,他紅著臉否認。讓他做我至親,他更是兇巴巴的不肯。
阿衝,你到底行不行啊?
我隨著周嬸下河撈魚。
我捕了半天,也沒撈上一條來。
聽見身後有人輕笑,我氣鼓鼓的回頭瞪他:「有本事你來!」
他勾著唇笑,隨手挑了幾根鋒利的樹枝。便輕跳下河,幹淨利索的幾個動作,就插上了一串魚。
我看的目瞪口呆。
他衝我挑了挑眉:「娘子,你夫君厲不厲害?」
我面色一紅,背過身不理他。
周嬸在一旁哈哈大笑,識趣的說,她還有事先走了。
於是這條小河邊,就剩下我們二人。
我不信我抓不到一條魚。於是也拿著一根小樹枝,盯著水底,暗暗較勁。
我左插兩下,右插兩下,忙活了半天,還是一無所獲。
身後那人壓抑住即將衝出口來的笑意:「娘子不妨求求我,為夫樂意為娘子效力。」
「不要!我自己可以!」
「哦,那娘子請繼續吧。」他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笑望著我。
「周嬸都走了,沒有外人在,你就別一口一個娘子叫了。」
他揚了揚唇角:「做戲做全套。萬一半路殺出個趙嬸,李嬸的怎麼辦?」
「你!」我剛想說他耍貧嘴,卻突然踩到一大塊光滑的石頭,腳下一滑跌落水中。
河邊的水還挺淺,可再遠處水流卻急湍。
「唔!」窒息感再度襲來,我拼命掙扎,卻仍能感到身子向更深處墜。
這種感覺……這種感覺,好像,在哪經歷過……
就在我已經快昏迷時,一雙有力的手穩穩的抓住了我,將我從水中帶了起來。
「小風!小風!」
迷迷糊糊中有人在喊我。
「小風!小風!」
好像……好像很熟悉……
有些畫面一齊湧入我的腦海中。
「小風!」
終於,我吐出灌在口中裡的水,猛的醒了過來。
面前那人驚慌的神色還未褪去,便用力的吻上了我的唇。
他吻的又珍重,又霸道。像是萬分後怕,像是反復確認。
一吻結束,他喘著粗氣,眼睛通紅,滾出淚來:「別嚇我,小風。你別嚇我……」
我怔怔的,如夢初醒般,呢喃道:「赫連衝……」
他動作一滯,愣愣的望著我。
「我全都記起來了……」
赫連衝抱住我:「小風,我……」
我也輕輕的摟上他勁瘦的腰:「小殿下,我是真的願意跟你走。」
我攀在他耳邊,低低道:「我愛你,從來都是。」
他渾身一僵,垂眸看向我。突然,他低頭再次吻上來。
仿佛要將所有愛意都蘊含在這個吻裡。
「知道了,娘子。」
「我也一樣。」
……
赫連衝執意要給我一場婚事。
他很固執,說要按照我們大夏的禮法來。
納採、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
一樣都不能少。
可終究我父母都已不在,有很多步驟,都不能實現。
我說,一切從簡即可。
他卻不願。
鳳冠霞帔,他一樣不差的為我備好。
又問我要來生辰八字,說他已經問過周嬸,這一帶有一個有名的大師,專為婚嫁之事納吉。
他已請得大師,明日來家中,為我們算卦佔卜。
次日,赫連衝將我們二人的八字遞予大師。
我捧著香茶,剛想推門而進,為二人奉上茶水。就聽大師嗟嘆了一聲。
「公子,你本是富貴之相,有天子之氣。可你非要此段姻緣,必定會忍受諸多困苦。」
「你們八字不合,公子何不另尋佳人?」
我心頭一顫,端著的茶水,險些灑出。
我不敢再聽,我害怕聽到小王子的回答。我怕他後悔,怕他覺得不值。
我咬咬牙,轉身離開。
就在這時,赫連衝的聲音傳來。
少年一字一頓,萬分珍重。
「就是她,八字不合也是她。」
一瞬間,我的淚模糊了雙眼。這下茶水徹底灑了。
待大師走後,我裝作無事的樣子,輕輕問他:「大師怎麼說?」
赫連衝一笑:「大師說,我們兩個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我也隨著他笑,笑著笑著又流下眼淚。
他挑唇一笑,側身附在我耳側,聲音帶著些蠱惑:「娘子,別哭了。洞房花燭夜,有你哭的時候。」
我面上立刻通紅,忍不住兇巴巴的瞪他。
他則一笑,輕輕的將我摟入懷裡。
「聽好了,我赫連衝隻能是你謝清風的。」
「而你謝清風,也隻能是我赫連衝的。」
「我們生生世世,永生永世。」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永不分離。」
永不分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