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等外面巡邏的御林軍回過神來,那刺客早就逃出生天。


公主活生生痛暈過去,那團黑色氣體從她鮮血淋漓的右耳逃了出來,它想躲回長陽的左耳,卻被我一把攥在手心。


我冷冷凝視著它:


「就你他爹的——叫系統是吧?」


5


公主遇刺,滿宮戒嚴。


混亂中,我趕到西宮偏殿的牆角,一把將那個踉跄出逃的宮女抓了進來。


御林軍追上來前,偏殿大門從裡面被關緊。


宮女捂著右手手臂的傷口,臉色因為失血變得蒼白,卻無比冷靜地問我:「為什麼救我?剛剛隻要你出手,我根本傷不到公主。」


我扯下她身上的布條嫻熟地給她包扎傷口:「所以你特意挑我進殿內換衣服的時機下手。


陸小姐。」


宮女猛地睜大了雙眼:「你知道我是誰?」


「我當然知道,你是陸文欣的妹妹——陸文玉。」


上一世,宮女行刺被我及時拿下。


後來我才知道她是被滅門的陸家二小姐陸文玉。


陸家書香門第,桃李滿天下,陸老太師育有兩女,長女陸文欣是名動京城的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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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陸文欣在上香路上被採花賊汙了身子,公主派兵滿城找那淫賊,找到之後,卻要陸文欣下嫁採花賊為妻。


公主賜婚的原話是:「一個是闖蕩江湖放蕩不羈的俠客,一個是名動京城的千金才女,這不就是高嶺之花被病嬌反派拉下泥潭嗎?太好嗑了,太好嗑了!給我在一起!」


於是,陸文欣的悲慘遭遇成了「俠客」眠花宿柳的佳話,公主不僅不苛責,反倒急著成全這段佳緣。


陸文欣婚後不過一個月就被那淫賊折磨而死。


陸家扯著白布去公主府討說法,此事鬧得物議沸騰,最後皇帝見壓不下輿論,幹脆給陸家滿門扣了個欺君大罪,隨後滅族抄家,把事情強壓了下去。


陸文玉是陸家唯一的幸存者,她因體弱常年寄養在河州老家,逃過一劫。


誰也沒想到,陸文玉會隱姓埋名,假扮宮女在宮裡蟄伏三年,隻為接近公主為她姐姐報仇。


上一世我不知內情,出手導致她行刺失敗。


後來我有心救她,陸文玉卻已經被公主折磨而死。


雖是無心之失,但此事始終折磨著我的良心。


所以重生回來,我當然要幫陸文玉。


我替她包好傷口,指了條出宮暗道:「你出宮後,一直往城西走,我派了人接應你。」


陸文玉大驚:「你早知道我會在今日行刺?宋昭昭,你為何幫我?」


「為姐姐報仇,為至親報仇,天經地義。」


我拍了拍她的手背:「何況我也覺得,公主該死。」


陸文玉一愣,忽然苦笑一聲:「看來公主禍害的不止我阿姐一人。」


「阿姐是為了給我祈福才去的那座山,一切都是因為我。」她眼中有淚,「那個淫賊害死了阿姐,卻在公主的庇護下做了富貴闲人,我殺了那個淫賊,但我知道,最該死的是公主。


「可恨我體弱,即使練刀三年,今日這一刀還是偏了一寸,竟然隻割下她一隻耳朵!


「陸小姐,你割的那隻耳朵,可幫了我大忙。」


我話音剛落,袖下那團黑氣就叫囂起來,他化出一道人聲尖銳大喊:


「來人啊!有人在這裡密謀刺殺公主!快來人啊!」


6


陸文玉臉色一變,她尋不出聲音的來源。


我在這道聲音引來御林軍前,將她先送進宮牆裡隱秘的狗洞中,然後把那團黑氣攥在手中。


黑氣化出了四肢,如小鬼一般衝我叫囂:「你以為剝離我跟宿主就能殺了我嗎?普通的凡刃可殺不了我!你根本不可能知道我的死穴!」


「是嗎?」


我從靴子中掏出一把紅色匕首,匕首出鞘的瞬間發出一聲錚鳴,這一聲帶著沙場上的殺伐戾氣。


這是自小陪伴在我身邊的武器——紅刃。


紅刃的刀身原本隻是微紅,從我祖父一路傳到我手上,數萬敵人的血淬過,刀刃早已赤紅如血。


「我用這把刀,取了北莽八個部落頭領的首級,行軍十年,廟裡的大師都說我殺孽重,這把匕首更是大兇的武器,曾經有位道人想取走我這把刀,說要拿去鎮鬼闢邪。


「從前行軍經過亂葬崗,誤入鬼打牆,我拔出這把刀,那群惡鬼尚且要退散。」


我掐住系統的脖頸:「不管你是什麼邪物,這把刀,照殺不誤!」


刀尖逼近系統,這把陪我徵戰數年,造了無數殺孽的利刃如同數千條人命惡魂一般壓上去,系統果然驚恐顫抖。


我其實也拿不準如何滅掉這種異世之物,隻知道以兇克兇。


如今看這系統的慌亂反應,我勾唇一笑:


「系統,這不就抓到你的死穴了嗎?」


系統尖叫得讓我頭疼,我一刀捅穿了他的軀體,刺耳噪音瞬間寂滅,那團黑氣頃刻間散去,隻在我掌心餘下一捧發臭的齑粉。


御林軍循聲找了過來,見是我,先是詫異地打量了一身裙裝的我,然後低頭恭敬地問:「宋元帥,剛才可聽見有人喊行刺的聲音?」


「我也是追刺客追到此地的,沒有發現,也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御林軍十分信任我:「那屬下再去別的宮苑追查。」


御林軍走遠後,我朝著公主寢殿的位置,把那捧齑粉撒了過去。


算是提前給這位長陽公主——陪個葬!


7


公主的右耳沒了。


原本太醫院有雙聖手能把她的耳朵縫上去。


但那耳朵從地上被撿起來時,早被好幾隻腳踩爛了。


在場的侍衛解釋說是捉拿刺客忙亂之下的踩踏。


公主右耳纏著紗布哭到了皇帝面前,要皇帝殺了我:


「宋昭昭故意的!她故意不救我才讓那個刺客近了我的身!父皇,兒臣的耳朵好痛!你殺了她,給我的耳朵陪葬!」


皇帝最疼愛長陽,立刻問責我:「宋昭昭,你一身武功,有你在,刺客怎麼會傷得了公主!」


「陛下息怒,事發突然,臣被這身衣裙束住了手腳,才讓刺客有了可乘之機。」


我身上依舊穿著那身紗裙,下跪的動作因為衣服的束縛顯得遲鈍。


這些皇帝都看在眼裡,他皺了皺眉:「誰讓你穿成這樣的?」


這衣服明眼人一看就知不合身。


我如實答:「公主今日召臣進宮受禮儀教導,這身衣服是公主賜的新衣。」


「公主教導臣要有女子的溫柔漂亮,要時刻得體,微臣謹記公主之言,因此刺客出現時,才反應不及。」


公主惱怒地指著我:「你這分明是借口!你那麼厲害,穿著裙子也能殺了刺客!你就是故意袖手旁觀的!」


我故意大幅度抬手,胳膊上的袖子立刻裂開了一道口子。


皇帝看在眼裡,猜也猜得到這身衣服是長陽故意刁難我。


我剛回京不久,是個熱騰騰的有功之臣。


皇帝不敢在這個時候罰我,這會寒了軍心。


因此輕輕把此事揭過:


「罷了,這一切都是刺客的過錯,朕已下令刑部通緝刺客。


「長陽你也是,宋昭昭在軍中多年,你為難她穿什麼裙子?此事你也有不妥。


「父皇,我……」


長陽還要撒氣,皇帝卻擺了擺手,讓她下去好好養傷。


出御書房時,秦立舟畏畏縮縮地躲在柱子旁。


公主遇刺時他也在場,嚇得屁滾尿流,褲子都湿了,生怕皇帝召見問罪於他。


但皇帝根本不記得他這號人,秦立舟就站在殿外吹了半個時辰的冷風,褲子幹了,一股騷臭味卻從他身上溢出來。


長陽嫌棄地掩了掩鼻子,暗罵一句:「真是個廢物。」


頃刻間她又笑出來:「宋昭昭,你如此受教,真是出乎本宮的意料,不枉本宮給你求來了賜婚。」


我帶兵滅了北蠻八部,至少保了北邊邊境十年安穩,是大功一件。


若我是男子,此刻早就能官拜異姓王,娶公主為妻。


隻因我是個女人,皇帝並未正式論功行賞。


下的唯一一道嘉獎聖旨,是將我賜婚給秦立舟。


聖旨上說女子不能打打殺殺一輩子,該尋個男人依傍才是正經。


聖旨賜婚,我宋家無法抵抗。


公主看了一眼秦立舟的窩囊樣,幸災樂禍:「本宮就等著喝你與秦立舟的喜酒了,你既受本宮教導,就該為秦立舟做個賢妻!」


我淡笑著回:「也請公主珍重自身,畢竟丟了一隻耳朵形同殘疾,好好養傷才是。」


長陽的笑立刻僵硬下來,她逼近我,咬牙低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今日就是故意的!」


「哦?公主有何證據?」我攤開雙手,「要怪,就怪公主賜的這身裙子,是它讓我救不了公主你啊!」


我輕聲挑釁:「公主這樣是不是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啊?」


8


長陽怒氣衝衝地回到公主殿,一把掃了桌上的糕點,卻因為動作太大,牽扯到右耳傷口,抬手摸去,除了摸到一手血,那裡空空如也。


「系統!系統!你給我出來!」


「你應一聲我啊!」


「你這個廢物!你跑哪兒去了!你把我一個人留在這個鬼地方!」


公主殿的侍女不敢上前,隻道公主少了一隻耳朵,怕是瘋了。


長陽叫了半天系統,都沒人應她。


系統一直寄生在她的右耳裡,現在右耳沒了,系統大概也跟著炸了。


好在她穿書之前就掌握了這本書的全部劇情走向,就算系統沒了,她也能穩坐上帝視角,擺布他人命運。


可少了一隻耳朵,到底是難看。


她對著鏡子一把扯掉發髻,用頭發遮住了右耳的殘缺,端詳著鏡子裡的自己:


「幸好原主貌美,就算少了一隻耳朵,依舊傾國傾城。


「隻要把宋昭昭嫁給秦立舟,再弄死她,顧清野就一定會愛上我!


「來人!」


她喚來宮女,下令道:「去宋府傳本公主令,月底的秋獵,讓宋昭昭帶著她的未婚夫一起來!


「本宮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宋昭昭跟秦立舟這種廢物有多登對!」


9


皇室秋獵轉眼就到。


秋獵是皇族的傳統,各個世家都會派出最年輕出色的子女在獵場與皇子皇女們一同圍獵,既是比試也為博帝王青睞。


按規矩,秋獵前一天,各家會將坐騎統一交給御馬司管理。


前世,我將隨我多年徵戰的愛駒踏雪交給御馬司。


第二日秋獵開始時,我騎著踏雪一騎絕塵,挽起長弓正要射殺野豬時。


踏雪在碎石灘上忽然雙蹄癱軟,口吐白沫栽倒在地。


我也跟著滾落馬背,膝蓋重重砸在尖銳石頭上,摔斷了腿骨,扭傷了手腕。


原本落後我一大截的秦立舟不知何時追了上來,他上前一把將我摟在懷裡,緊接著,長陽公主帶著一群世家公子圍了上來。


公主驚呼:「英雄救美!各位看到了吧!就算是宋元帥這樣的女漢子,在關鍵時候也需要男人保護!」


我想掙脫秦立舟的手,扭傷的手腕卻發出劇痛,秦立舟趁機把我緊緊扣在懷裡,他自顧自安慰我:「昭昭,別怕,我來了!我給你吹吹傷口就不疼了!」


「放開我!我要去看我的踏雪!」


我一掌推開他,拖著斷腿爬到了踏雪身邊。


踏雪氣息粗喘,口中的白沫已經泛出了血絲。


小馬駒隨我出生入死,曾將重傷昏迷的我馱出山谷,為我尋得水源,將我送回軍營。


它是我的戰友、恩人,也與所有保家衛國的將士們一樣,是英雄。


可它死了,在我懷裡痛苦地嘶鳴著,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踏雪被投了毒,我一路追查到御馬司,最後查到了投毒的元兇——長陽公主。


「我哪知道那藥能藥死你的馬啊?


「本宮初衷隻是想讓你在獵場上收斂鋒芒,秦立舟不會騎馬更不會打獵,你得體諒他是個文弱的言官,這場秋獵你該讓讓他!


「你太強,會讓秦立舟不了臺!還不是因為你爭強好勝,本公主才不得不出手。


「本宮還不是為了你們夫妻和睦,宋昭昭,你該跪下來謝恩才是!」


我拿著馬鞭衝上去要抽爛她的嘴臉,卻被幾十個御林軍合力按下。


最後我被安上對公主不敬的罪名,杖責三十大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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