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穿這身,很好看。」
09
上書房內,厲衍和我同時想開口。
「朕這幾日……」
「臣有事想……」
厲衍的話頓住,然後主動退讓。
「你先說。」
我的眼睛不自然地望向窗外。
「陛下已及弱冠,已無需再另設攝政王。
「臣請還政君王,自遣為先帝守陵。」
厲衍的眸色怔了怔。
雖然面色不顯,但是按在王劍上的手暴露了他的極度煩躁。
他忽地嘲諷地笑了笑,
「看來朕還真是看錯你了,攝政王還真是……格外地忠貞不渝啊。怎麼,那老東西死了那麼久了,你還想替他守陵?他能給你的,朕一樣也能給你。朕可以容忍你著素衣,為他守節,隻要你乖乖的……」
我意識到他要失言,冷聲打斷,
「陛下,請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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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衍的眉眼卻愈加凌厲。
「你圖他什麼?圖他年紀大?圖他不洗澡?還是圖他昏庸無道,戕害妃嫔?」
我站在那裡,不為所動。
厲衍把杯子摔在地上,琉璃杯在地上四分五裂,折射出異常漂亮的流光。
「出去。」
10
祠堂燈火幽暗,我緩緩走進太廟。
每月十五時,我都會獨自來這裡祭拜先帝。
突然,我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
陌生的氣息壓迫在我身上,迫使我沒有辦法轉身。感受到滾燙貼在我的腰腹上,我的身子輕輕顫動。
會是誰?我的心裡狂跳起來。
……現在的我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
「無論你是誰,給本王滾出去。」
沒想到,身後的人隻是低聲笑了笑。
「哦?那朕也要滾出去嗎?」
厲衍……
我閉了閉眼。
見我不說話,他愈發放肆了起來。
「林璟,朕早就看不慣你這清高自許的模樣了。」
暖爐般溫熱的身子貼近過來。
我的聲音微微嘶啞。
「這是祠堂,休得胡來,唔。」
沒想到厲衍直接吻了過來,他的吻毫無章法,沿著脖頸一路向下,紅衣飄落,露出裡頭潔白似雪的薄紗。
厲衍的手忽地頓了頓,那紅綢下的白衣落在他的眼裡格外刺眼,徹底點燃了怒火,
「你還在為他守喪,他也配?」
他恨得牙痒痒:「也對,那老東西對你確實好,我們厲家的天下,他眼都不眨就拱手相讓給你了。」
夜色涼,我擦去唇上殷紅的血珠,重新攏了外衣:「滾出去,別讓我說第二遍。」
厲衍突然低低地笑了起來,
強硬地鉗制著我的下巴抬起來看向那牌位。
「怎麼了?
「你不是喜歡那個老東西嗎?那朕偏偏要當著這老東西的面,看著他心心念念調教出來的美人是怎麼向朕求饒的……」
最後一件衣袍被扯落,後背的肌膚沒有任何遮蔽地露了出來。
厲衍的瞳孔突然驟然一縮,有些難以置信地呢喃:「你身上怎麼會有那麼多傷?」
意識到他做了什麼,我的臉色頓時一變,甩了他一巴掌:「滾出去。」
聞到他身上的龍涎香,
我的面色異常地潮紅起來,
「你們姓厲的,沒一個好東西。」
看到我神色不太對,厲衍連忙把我抱起。
可是我的意識已經迷離,直接昏沉在他的懷裡。
11
我不知道昏睡了多久。
隻知道這具身子冷了又熱,熱了又冷。
等我醒來的時候,厲衍正在我的床側,還著了一身的朝服,像是剛下朝的模樣。
看到我醒來,他把湯藥遞到我身前。
見我沒有反應,厲衍挑了挑眉。
「怎麼?不敢吃?怕朕下毒啊?」
我平靜坦然地道了聲:「嗯,臣惜命。」
這是真的,我何止是覺得他想下毒。
以他的性子,沒得到自己想要的,我感覺他分分鍾想毒死我。
厲衍氣笑了,咬牙飲了一大口。
「攝政王,這樣總可以了吧?」
錦被攏的太緊,我有些不太舒服。
隻能輕抿了一口,咬唇推了推他:「苦。」
厲衍突然笑了起來ƭúⁿ,
「怎麼那麼嬌的?誰慣的?」
見我不答,他往我口中塞了塊蜜餞。
「哦,原來是朕慣的啊。畢竟其他人年紀大了的,精力不濟,肯定不如朕知道心疼人。」
我:……一塊蜜餞而已,倒也不用這樣拉踩。
我低啞著聲音。
「讓雲漸服侍臣就好了,不必勞煩陛下。」
我拒絕的直接,厲衍也沒有多加逗留,把藥遞給雲漸,又向太醫叮囑了幾句才轉身離開。
雲漸咂了咂唇,嘆為觀止。
「……公子,我好像看到了求偶期的孔雀。」
雲漸把藥吹了吹,送到我的唇邊。
「話說陛下怎麼突然轉了性了?我還以為以陛下的性子,指不定要同公子作對幾天呢。」
我戳了戳浮沉在碗裡的藥沫。
什麼時候轉性的?
我沉思著陷入回憶:
……
「你身上怎麼會有那麼多傷?」
(我抬手給了他一巴掌)
「滾出去!你們姓厲的沒一個好東西!」
……
我:「……」
我難以理解地搖了搖頭,然後開口問雲漸。
「西域使節入朝觐見的事宜可安排好了?」
12
西域使節觐見乃是大事。
上次西域的上貢還是老皇帝在的時候,而這些年西域的勢力早已蠢蠢欲動,此次觐見多半是來試探實力,換取消息的。
我讓雲漸去監看,免得出差錯。
而此時的我,卻是在京城最大的青樓裡。
我抬眼看向臺中央一曲舞畢的女子,
「姑娘果真好顏色,姑娘且走近些。」
ṭüₙ女子婀娜著走到我的身邊,為我滿上一杯清酒。
我順勢輕攬上她的腰,微染唇脂。
女子頓時羞紅了臉,推了推我的腰。
「爺別這樣,奴賣藝不賣身的。而且,王公子還在下間等著奴呢……」
我抿了抿酒,輕笑道。
「怎麼?伺候著爺,心裡還想著別人呢?」
女子雖仍是嬌笑著,卻有些心不在焉。
「怎麼會?隻是奴和王公子有約在先……」
我調情般低嘆一聲:「這樣啊……」
「那爺和媽媽說聲,加錢讓你今夜留下來。」
女子神情微驚,雙手迅速把我一推,後退幾步,然後向懷裡掏去。
驟然,她的臉色發白。
我把玩著手上的銀蛇白刃,
「小姑娘,你是在找這個嗎?」
我將銀蛇白刃輕擲在地上,懶散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隨便。
「拿下吧。」
那女子還想再掙扎,卻被禁衛一擁而上捉住。
我走出門外,帶刀侍衛來到我的身邊。
「王爺,那個西域接頭的人聽到動靜就跑了,屬下無能,未能追到。」
本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我擦淨手上被白刃劃出的血,面色淡然。
「知道了。」
夜色如水,我推開了寢屋的門,
就看到厲衍坐在塌上,桌上還放著涼去的藥湯。他的臉色陰沉的能滴出水來。
「你去哪裡了?」
我沒有搭理他,微醺著步子往床邊走去,卻被他一把抓住,聞到我身上的胭脂水粉味,他的臉色變的愈加難看。
「朕在這裡等著攝政王,而朕的攝政王卻在外邊賞美人,染唇脂,擲千金,好生風流快活。」
「何況以身誘敵這種事情,需要你親力親為嗎?西域詭毒甚多,朕派人去做就是了,若是你有什麼三長兩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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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衍的眉間輕蹙,抬手扶住我。
「林璟,你到底Ťųₚ有沒有在聽朕說話?」
下一秒,我嘔吐了他一身。
厲衍:「……」
西域使者離去的時候,我去送行。
領頭的西域使者恭敬地向我拱了拱手,
「我們的親王早就聽聞攝政王的美名,一直望有緣一見。隻是他公事纏身,實在不能來此一睹京城繁榮,小人隻能在此替親王傳達遺憾。」
白衣被風輕輕吹起,我意味深長地看向他。
「若是有緣,自會相見。」
13
民間流傳出了一道秘聞。
說是厲衍非先帝當年屬意的皇子,先帝當年另外培養了儲君,但攝政王與厲衍合作,謀害儲君,篡權奪位。秘聞傳的有鼻子有眼的,再加之厲衍出身掖庭,讓這所謂的秘聞聽起來又增了幾分可信度。
謠言傳的沸沸揚揚。
但是朝中這幾日忙於厲衍祭天的事宜,並沒有來的及顧及這事。
沒想到就在祭天的路上,變故陡生。
有個不知從哪裡來的毛頭小子自稱是先帝流落民間的遺孤,稱先帝曾有意傳位給他,並糾集了一派拿著矛劍的民眾攔下了祭天的車撵。
事關皇家血脈,大臣們自然也格外謹慎。
有個小內監替那人送上來了個黃綢包裹的東西,大臣們取出一看,是枚龍形玉佩。
看式樣,倒確然是皇家之物。
那人志得意滿地朗聲道。
「各位大臣看仔細些,這是先帝留給我娘的貼身玉佩,足以證明我是皇子。」
貼身玉佩,此等隱晦又曖昧之物,自然難以求證,大臣們忍不住議論紛紛。
「先帝貼身的東西,眼下當然隻有……」
那位大臣迅速地覷了我一眼,然後生生地咽去了後面的話:「當然隻有當年服侍先帝的那些老太監才知道。隻是那批老太監早已離了宮,此刻怕是已然……」
我自然知道他的意思,輕輕打斷了他的話。
「這雖然是先帝的玉佩,但是並非是貼身的。先帝貼身的那枚,早就碎了,這枚想是被落在了哪處,並不能證明什麼。」
那人顯然不甘心這樣的回答,厲聲呵斥道:
「林璟,你和厲衍乃是一丘之貉,你說的,不能作數。」
我淡淡地從懷裡掏出明黃色的書綢。
「那這封遺詔總能證明先帝的遺命了吧?」
被拿出來的遺詔在眾臣之中翻閱,遺詔上指名道姓傳位給皇子厲衍。
這封遺詔最後由位三朝元老正式敲定:
「這確實是先帝的親筆所書。」
那人頓時惱羞成怒,
「你們分明是演了出大戲想維護舊主,謀害皇子!眾人聽令,給我殺!取厲衍首級者重重有賞!」
祭天隨行人員不算多,我們的人數並不佔優,若是拼硬實力不一定能打的過。
我正沉吟著怎麼辦的時候。
一把利刃隔空劈過來,穿透了那人的心髒,直截了當地取了那人的性命。
扔刃之人以黑布遮面,帶著一批身著夜行衣的人從空中落下,沒有半分猶疑,直接與做亂之人撕殺在一起。
大臣們這才醒悟過來,這些做亂之人哪裡是普通的民眾,分明是訓練有素的兵匪,若是真打起來,怕是要折損至少一半人。
朝裡的老臣率先認出來了來人。
「是龍隱!是先帝當年的貼身暗衛。」
龍隱自建立始隻效忠先帝,龍隱一出,自然沒有人再會質疑厲衍的帝位。
朝臣們瞬間跪向厲衍。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厲衍靜靜的坐在龍撵裡,歆享著萬臣朝拜。
我雖然是背對著厲衍,但是我知道他正在看著我。
那種探究的目光如芒在背,讓人很不舒服。
就在我微恍神的時候,本來跪著的小內監忽然從懷裡摸出一把匕首,直直朝我刺來。
小內監裹挾著掌風,速度極快,其他人根本反應不過來。
就在這時,身後的人從車撵裡掀簾起身飛出,用一隻手擋在了匕首前。
匕首鋒利無比,硬生生地把整隻手掌都刺穿了過去,我聽到那隻手掌的主人,厲衍,在我的耳邊輕輕地痛哼了一聲。血液從他的手掌滴落,落在墨色的常服上與黑金色的絨線融為一體。
宮人們一擁而上,把那小內監按住。
而厲衍根本沒有管手上的那把匕首,隻是目光灼灼地看著我。
直到太醫匆匆趕來,為他處理傷口,他才收回了視線。
14
我站在山下,往山上看去。
厲衍一身尊貴的黃袍,被人簇擁著,一步一步地走上極峰之巔。
大太監走到了我的身側。
他自幼服侍先帝,先帝死後他就離開了皇宮。而現在他也老了,成了個老太監。
他已經許久沒有出現在世人面前,也很少有人知道他就是傳說中的龍隱統領。
他的年紀已經有些大了,但黃濁的眼睛看著人時卻依舊陰冷。
「林公子,您不要忘了您的身份。您是主子放在心尖上疼愛的人,您實在不應該和厲衍攪到一起。」
我輕諷地勾了勾唇,微攏了外袍。
「若是像你家主子那樣的人,也配談愛,那普天之下,連欺男霸女都可以吹成曠世絕戀了。」
聽到我的諷刺,大太監隻是苦澀地笑了笑。他低啞著聲音,破敗如風燭殘年。
「……那件事,確實是主子對不住您。
「奴老了,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這些年龍隱遊歷四方,也沒能找到牽機的解藥,公子您還是……早作準備吧。」
我推門進入祭天時朝臣們臨時安排的居所時,就被人按在牆上。
剛想反抗,就對上厲衍陰翳的雙眸。
「那遺詔是從何而來?朕不信那個老東西會傳位朕,他連朕的名字恐怕都不記得了,更不會有遺詔這種東西。」
我不悅地蹙眉:「厲衍,這就是你問話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