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父心裡覺得十分惋惜,可他不能強求。
畢竟,陸明珠人在香江,已經沒有回去的必要了。
出國再回去,難免給人留下心性不堅定的印象,容易被翻後賬,還不如她向國內捐一大筆錢落個愛國華僑的美名兒,以後再回國就是座上賓。
這點很像他,聰明!
王興財為保平安,早年攜家帶口地離開上海,建國後在動員下回國搞建設,偏留家人在香江,有的人會說他一片拳拳愛國之心,有的人卻說他是牆頭草。
且看著吧,他要是不出國,必定倒霉。
少則三五年,多則十年八年。
“明珠,既然你不願意,那這件事就算了,你留在香江好好讀大學,別學王仲昭的那個丫頭急著談婚論嫁,生怕自己嫁不出去似的。”陸父道。
陸明珠向他伸手,“沒問題,但留在香江處處需要花錢,你得給點支援。”
大哥活著的消息一點都不影響她要錢。
她理直氣壯的態度把陸父氣得直接來一巴掌,打在她手背上。
陸明珠手背上的皮膚極白極嫩,豆腐一般,被打的地方瞬間紅一片,她立刻捧著手直叫痛,硬生生把一分痛給叫成十分痛。
平安心疼,忍不住怒視陸父,“爺爺您別打我姑姑。”
“我倒是不想出手,可你看她,跟你爸一模一樣,隻會死要錢。”很大一部分產業因為帶不走而被陸父捐給國家,手裡目前的財物有限,他還要重新做生意,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任由子女揮金如土,尤其是陸明珠這個最會花錢的主兒。
算命先生說她克自己,是真克,每回見面都得自己破財她得利。
陸明珠撇撇嘴:“和大哥相比,我差遠了,我沒多要,更沒要你半副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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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知道原身母親的遺產均被陸長生用在大業上,她就失去向陸父要錢的理由,但沒理由也能要,要到一點是一點嘛!
試試而已。
王伯暉打圓場:“陸叔,不能怪明珠問你要錢,她確實沒錢了。”
投資公司花掉100萬,買山頂大屋花掉25萬,買樓花20萬,任她再有錢也扛不住這麼大手大腳地花,還沒算進房屋過戶的稅費呢!
這麼一想,陸家不算虧待陸明珠。
王伯暉選擇性忘記陸明珠說她挖了老祖宗的藏寶。
陸父直視陸明珠,“我放在暗室裡留給你的金條和銀元,你到底拿沒拿?”
“沒拿來啊!”陸明珠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表情十分無辜,“您老人家且看我真誠的眼神兒,我說沒拿來就是沒拿來,不信您問平安、問大哥,他們從來不撒謊。”
平安點頭:“確實沒拿來。”
她隻是把金銀換成英鎊,帶上路的是英鎊。
王伯暉也作證:“明珠的行李就那麼點兒,我沒見到什麼金什麼銀。”
他看見的是英鎊、美元、港幣。
陸父不禁有些懷疑自己了,但他確信陸明珠在自己離開後不可能不打開暗室,所以他沉默片刻,把陸明珠說的話重新理了理。
沒拿來和沒拿的意思可完全不一樣!
他瞪大眼,“陸明珠,你又在話裡弄鬼兒!”
“對您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您就說給不給吧!”陸明珠有點不耐煩了,“一句話的事兒,看您羅裡吧嗦的!”
陸父豎起眉毛,“你這是什麼態度!”
一點都不孝順!
果真是父女相克。
陸明珠就說:“您要給我錢,我肯定對您笑得燦爛,這叫千金買一笑。”
不給錢,笑個屁啊!
她又不是專業賣笑的。
王伯暉和平安看父女兩個鬥嘴,不插口了。
陸父深知自己不出點血就無法擺脫這個命中的克星,考慮再三,說道:“要錢沒有,金銀也沒有,珠寶倒是可以給你幾件。”
陸明珠立刻道:“你拿來,讓我自己挑!”
她要挑最好的。
“沒問題!”陸父答應得幹脆。
他帶出來的東西價值相當,給哪件都一樣,索性大方些,省得她又在背地裡胡說八道。
陸明珠瞅著他,竟有點兒不敢置信。
這麼爽快?
不現實。
接下來,陸父用行動來證明他君子一諾重千金,借用王伯暉的電話打到他所居住的香江大酒店,讓第七子陸長根把自己行李中的7號皮箱送過來。
姨太太們生十六個孩子,六個早夭,餘下十個孩子中以陸長根最為得用。
按姐妹排行,陸明珠是最小的,人稱八小姐,她上面有七個姐姐,兩個夭折,四個出嫁,下剩一個七姐陸菲菲尚待字閨中。
按兄弟排行,十個中有七個比陸明珠大,夭折三個,下面三個是弟弟,夭折一個。
夭折,在這個時代很常見。
陸明珠聽章奶奶說過,她年輕時生了三個孩子,最後活下來並平安長大的隻有一個女兒,有的孩子甚至剛出生沒幾天就沒了。
那會兒,她還很有錢,照舊保不住命。
話題轉過來。
陸長根是陸明珠最小的哥哥,四姨太生的,今年二十歲,尚未娶妻,為人精明練達,處處與人為善,和陸明珠關系挺好的,而且他在陸家隻聽陸父的話,不受其他人左右,現在老老實實地拎著箱子送到王家,親手交給陸父。
他不忘喊陸明珠一聲八妹妹。
見到原本被拋棄在上海的陸明珠和陸平安,他很驚訝,但沒多問。
陸父並未把昨日遇見陸明珠的事情告訴老娘和姨太太及其兒女,隻這會兒隨口跟陸長根說道:“你先回去。你八妹妹和平安比咱們來得早,沒帶什麼東西,我給她挑兩件珠寶,你到酒店後不要告訴你奶奶和你娘你兄弟姐妹們。”
陸長根應了一聲:“我知道了,爹,您盡管放心,我曉得厲害。”
家裡女眷們有多嫉妒陸明珠,他心裡跟明鏡兒似的,這回沒帶她出國,女眷們在船上無不歡呼雀躍,大肆慶祝。
陸長根都覺得他娘實在可笑。
你一個做小的,心甘情願做的,有什麼資格嫉妒唯一的原配嫡出大小姐?
幸虧陸明珠在陸家常年不受寵,無法繼承家業,如果她既美貌,又有錢,再受寵,那些女眷們不得聯合起來把她生吞活剝或者大卸八塊。
連老太太都嫉妒她,天天橫挑鼻子豎挑眼。
陸長根從不小看女人心計。
他走後,王伯暉和平安出去送他就沒再回來,給父女倆留足私人空間。
陸父並不在意,打開放在王伯暉書桌上的皮箱,裡面滿滿當當全是紅絲絨面首飾箱,四四方方並肩站在皮箱內,有暗扣,沒上鎖,每個都有四層。
幾乎和後世的首飾收納盒無異。
陸父一一打開,在一片紅紅綠綠的珠光寶氣中說道:“明珠,你來挑。”
陸明珠眼饞不已,“我能挑幾件?”
全是極品!
不愧是陸家家主的收藏,沒有一件次品!
陸父伸出一個巴掌翻了翻,“最多10件!”
“成交!”陸明珠率先抓起一串水汪汪晶瑩碧透的超級大翠珠,“分家不好,這串項鏈和旁邊的圓珠耳墜、圓珠戒指必須算作一件。”
陸父以手指虛虛地點她,“貪心不足。”
不過,她眼光確實一流。
這串項鏈是他收藏的翡翠珠子中最大的一串,從翡翠大王手裡買來的,一共27顆,顆顆圓潤無瑕,飽滿剔透,大小幾乎均勻一致。
搭扣的設計和鑲嵌都是後來找卡地亞做的,包括戒指、耳環的底託。
陸家祖上經營珠寶生意,受達官貴人的影響,酷愛做翡翠買賣,收藏了很多佳品,每一件都足以讓卡地亞大呼是無價之寶。
陸明珠得償所願,笑嘻嘻地道:“多謝爸爸啦!”
陸父挑眉,“真難得。”
從見面到現在,第一次聽她喊爸爸。
陸明珠一點不害臊,“您要是天天這麼大方,我天天喊您爸爸!”
金主爸爸嘛!
真金主。
抓住機會選第二件,一對赤金累絲底託的紅寶石耳環。
那寶石很大,約莫拇指的一段指節,切工一般,紅得似血,透著溫潤的光。
將自己的知識和原身的本領結合到一起,陸明珠忍不住說道:“這事明朝工藝吧?出自宮廷。應該是老坑的鴿血紅,經歷過幾百年的摩挲,光是溫潤內斂的,新坑也有好的,但光是外放的,沒有那股子說不出的氣質。”
陸父翹起大拇指,“你的鑑賞能力確實好,真沒白花錢。”
陸明珠有位老師就是專門搞珠寶鑑定和古董鑑定的,曾說陸明珠天分奇佳。
陸父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從明宮傳承到清宮,幾十代後妃相繼把玩,無人能將之帶進棺材,最後一位主人就是慈禧太後,後來流出皇宮,被你爺爺遇見就給收入囊中。所以呀,這對紅寶石耳環不單單是一件首飾,還是一件古董。”
陸明珠立刻收起來,“我是下一任主人。”
挑的第三件是一對藕節手镯,翡翠質地,整體碧綠透明,水頭極足,也是清宮舊藏,據說是慈禧太後戴過的,實乃絕世珍品。
陸明珠見過故宮展覽的翡翠藕節手镯,回想起來竟比眼前這對遜色些。
挑的第四件還是翡翠,一塊沉甸甸、綠汪汪的滿色大福瓜掛在鑽石項鏈下方,項鏈是卡地亞鑲嵌的,滿滿的鑽石閃閃發光,類似天使之翼。
陸父急了:“你別光挑翡翠,看看別的,箱子裡有很多鑽石和寶石。”
他收藏的幾百件頂級翡翠中隻二十幾套是絕品,一下子被她挑走好幾套。
“好吧!”陸明珠挑這幾套其實是因為她和原身的收藏裡雖有不少圓珠項鏈,但尺寸均不及這串珠子用料大氣,也沒有福瓜,沒有藕節手镯。
行內講究的是“暇玉巧琢,美玉不琢”。
所以,原身收藏的翡翠基本以素面示人,沒有經過太多的雕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