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想叫你回家。”陸明珠覺得陸父應該惦記著這個兒子,尤其是他知道這個兒子自顧不暇導致小女兒英年早逝,或許那時候他就想讓陸長生回歸家庭,什麼榮華富貴、什麼高官厚祿,他老人家不在乎了!
陸逐日沉默不語。
陸明珠沒等到回答,就說:“你救國救民的抱負已經實現了,還有什麼舍不得的?不是有很多戰士解甲歸田麼?你為什麼不能?”
反正陸平安決定從商不從政,他這個官兒可有可無。
再說,即便他當官,三十年內也不能讓家人沾光,等到能沾光的時候他人都不在了。
人走茶涼,有個屁用?
原著中,陸逐日並沒有活很久,他在下放中去世,走在原身的前面,終其一生,他都沒有等來曙光,直到後來才隨大流被平反。
可那時又有什麼意義呢?
陸明珠越想越覺得陸逐日這官兒當得沒意思,“難道你不舍得你的官職?”
“沒有舍不得。”陸逐日終於舍得回答她,“我隻是覺得國家百廢待興,各方面都需要建設,所以想再盡一份心。而且,因我之故用掉陸家大半家產,我也沒臉回去,回去以嫡長子的身份繼承財產,讓那一幫兄弟們恨我嗎?”
陸明珠不以為然,“爸爸都不在意,你在意什麼?你年紀大了,落得一身傷痛,而國家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別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你要真是想報效祖國,回家就好好保養身體,好好地孝敬老父、好好地教養子女、好好地疼妹妹、好好地經商賺錢,用金錢來支援國家建設,不也是一種貢獻麼?”
“你真是會說話。”陸逐日由衷地道。
若不是心性堅定,他幾乎被陸明珠說服了。
陸明珠坦然接受他的稱贊。
姑且稱之為稱贊吧!
“希望你好好考慮爸爸的要求,早日回家,早日團圓。”聽到外面的敲門聲,陸明珠知道是謝君峣來了,她站起身,“我回去了,帶來的跌打損傷酒,你記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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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6章
陸明珠做好離開的準備,結果陸逐日打開門後,發現來的不是謝君峣。
沒聽到謝君峣充滿磁性的聲音,陸明珠就停下拿大衣的手。
陸逐日卻皺了皺眉。
“是誰呀?”陸明珠從陸逐日身後探頭看向門口。
陸逐日開的門,是背對陸明珠,面向門口,加上他身量又高,陸明珠想看清門外人就得這樣做,不然看不到。
很快,她看清了。
門外是個短頭發、穿列寧裝的女同志。
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約莫五十歲左右的年紀,頭發花白,臉帶皺紋,一雙眼睛炯
炯有神,全身打理得板板正正,幹幹淨淨,模樣兒十分精明幹練。
陸明珠看到她的時候,她也看到了陸明珠。
從陸逐日身後伸出來的一張臉白得像玉又像雪,眼睛又黑又亮,嘴巴紅豔豔,竟是從未見過的美人,明顯是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
衣飾太華貴,氣質卓然,和這間屋子格格不入。
陸逐日尚未開口,她卻先發制人:“陸同志,這就是你要離婚的原因?”
陸明珠一呆,伸手指戳了戳陸逐日的肩後,“你要離婚?”
她差點忘記了,忘記問林曉紅虐待陸愛國被發現後的情況,不過現在為時不晚,她沒聽到陸逐日的回答,又問了一遍。
陸逐日假裝沒聽到,隻對來的女同志說:“胡同志,離婚的主要原因我已經交代過,是因為林曉紅同志虐待烈士之後,也就是我那半歲就沒了母親的女兒,導致我今年離家前不得不將她寄養到老鄉家中,所以我不願意與這樣的人繼續生活下去。”
陸明珠眼睛亮晶晶,像夜空中的小星星。
這個大哥,好像還不錯耶!
沒有和稀泥。
胡同志苦口婆心地勸道:“一日夫妻百日恩,陸同志你寬宏大量,念在愛黨的份上,就原諒林曉紅同志一回。何況,她也不算虐待愛國,誰家不是大孩子帶小孩子?愛國五六歲,不小了,讓她照看一下兄弟,怎能算得上虐待?咱們都是吃過苦受過罪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人,應該知道孩子得從小教她幹活,以免養出資本家大小姐的做派。為這點小事鬧離婚,你讓林曉紅同志的臉往哪兒擱?幾年來你不常在家,都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地把愛國帶大,也曾抱著愛國跟著組織東奔西走餐風宿露,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陸明珠頓時火了。
她整個身子從陸逐日身後露出來,正要開口,卻被陸逐日按住胳膊。
制止陸明珠開口後,陸逐日看向胡同志,語氣淡淡地說:“胡同志,當年我並不打算再婚,原意是找個溫和敦厚的大娘來照顧愛國,是你們接二連三地來勸我,說我在前線打仗,要有後勤保障,說林曉紅同志溫厚可人,最擅長照顧孩子,又有葉穎臨終遺言把愛國託付給她,我這才同意。結婚前我明明白白地說過,我這人冷心冷肺,一向不把心思放在家裡,結婚二十年間對葉穎也沒多好,對林曉紅同志更沒有別的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拜託她照顧好愛國,在場的人都說我不在家的時候替我我看著,結果你們就看成這樣?”
他冷笑一聲,“把五歲的小姑娘餓成皮包骨頭不叫虐待?大冷天叫愛國洗衣服不叫虐待?還不是洗愛國自己的衣服,而是愛黨沾了屎尿的衣服。葉穎可是為了掩護大部隊才犧牲的,她女兒被養成這樣在你們眼裡竟是正常的?我現在很懷疑,以往我不在家的時候,愛國是不是經常受到這樣的虐待。”
面對陸逐日的質問,胡同志步步後退,有些無力地辯解道:“陸同志,不至於,真的不至於。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誰家能做到頓頓吃大米白面雞魚肉蛋?和別的孩子站在一塊兒,我也沒見愛國有多瘦,而且她又挑嘴,這不吃那不吃,林曉紅同志也很為難。”
陸明珠冷不防地問道:“胡同志,林曉紅是你什麼親戚?”
“什麼?”胡同志一時沒反應過來。
陸明珠道:“若不是自家人,你這麼袒護她幹什麼?說陸愛國挑食,你是聽林曉紅說的吧?拿她自己的一面之詞來證明她沒虐待小孩子?真是好笑。”
胡同志皺眉,“你是誰?”
“你甭管我是誰,我就是路見不平一聲吼的過路人!”陸明珠下巴微微揚起,“既然林曉紅沒做到當初的承諾,虐待烈士女兒可見本性惡毒,和這樣的人離婚,陸逐日同志的決定沒毛病,你們一個勁地勸和是想幹什麼?一個個站著說話不腰疼。”
陸明珠不想管陸逐日和林曉紅離不離婚,實在是這位胡同志說話太氣人,什麼照顧兄弟是應該的,餓瘦是挑食是生活不好,怎麼不說林曉紅娘倆吃得白白胖胖呢?
長了眼睛不會看嗎?
陸逐日耳朵不好使,難道她眼睛也不好使?
雖然陸愛國抵達香江時說她是最近才吃不飽飯,令大人稍感安慰,但小孩子的記憶做不得準,因為她會忘記三歲以前的記憶。
即便林曉紅在那段時間裡曾經虐待過她,她也沒有印象。
陸明珠還有一個支持陸逐日和林曉紅離婚的原因是此人不僅惡毒,而且本性涼薄,在陸逐日下放的第一時間裡就火速和他劃清界限,陸愛黨也是如此,娘倆直接卷走陸家的所有資財,一個轉身改嫁他人,一個認他人為父,以大義滅親為名給陸逐日添了很多莫須有的罪狀。
他們在陸逐日的住處放點東西實在是太容易了。
陸家當時挺有錢的,不是小數目。
陸父出國後的前幾年,給原身和陸逐日寄了不少財物。
原身出嫁,另派兩個兒子回國給她送嫁妝,都沒有瞞著世人。
原身和陸逐日相認就代表他的身份大白於天下,又是人民當家作主,大家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樣小心翼翼,很自然地恢復往來。
後來,陸父覺得自己成分可能對他們有影響,就主動和他們斷了通信。
遺憾的是他沒料到風波那麼大。
再想聯系時,國內外的通訊已經徹底斷了,根本聯絡不上。
想出去的出不去,想回來的回不來。
陸逐日位高權重卻生性節儉,又不吸煙喝酒,隻喝茶,沒有其他的開銷,再加上有工資供應,陸父給他的財物基本上都攢了下來,最後被林曉紅和陸愛黨一鍋端。
因為林曉紅有虐待陸愛國的前科,所以陸逐日沒有把財政大權交給林曉紅。
發現陸愛國受虐待時他就要離婚,可惜沒離成,阻礙他們離婚的就是胡同志這些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人,連上面的人都驚動了,出面說和。
原身當時又年輕,雖然對林曉紅不滿,但看在陸愛黨的面子上沒有太追究。
畢竟,她隻是個小姑子。
而陸逐日本人就像他自己剛才說的,冷心冷肺,心思放在家國大事上,經常不回家,也懶得在意離不離婚,和林曉紅變成了長期分居。
也可能是長期分居導致林曉紅對他再無感情,走得毫不猶豫。
總之,就是一筆爛賬。
這些都是陸明珠最近整理記憶,發現的一些細節。
小說是章奶奶的早期作品,陸明珠看過後沒多久就拋到腦後,沒有重溫過,導致她穿越過來後再回想書中內容,一時之間沒有全部都記起來,隻記得大概情節,比較細致瑣碎的早已淡忘,就是現在也是有的想起來了,有的想不起來。
隻恨自己沒有過目不忘的本領。
陸明珠同時想起林曉紅和陸愛黨的騷操作,多年後冒出來和陸慎、陸愛國爭產。
爭奪陸父身後的遺產。
雖然不多,因為陸父生前就把重要資產給陸慎了,但剩下那一點也夠讓陸愛黨在國內吃得肚皮溜圓兒,娘倆不要一點臉皮地纏了上來。
偏偏,陸愛黨還真就陸逐日的親生子。
胡同志的嘴巴說不過陸明珠,也知道林曉紅理虧,見陸逐日沒有絲毫軟化的跡象,她心裡不大高興,不自覺地表現在臉上,“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陸同志,林曉紅同志也是受到組織教育的好女兒,思想清白,她隻是有了自己的孩子難免顧及不到愛國,實在是人之常情,你不能對她太苛刻了。不管怎麼說,她給你生了個孩子,你就得給她改過的機會。”
陸逐日不為所動,“有些事可以原諒,改過自新即可,但有些事不能。胡同志,我
意已決,絕不更改,你就別再勸我了。”
“陸同志!”胡同志真的生氣了。
陸逐日抬起眼,目光冷冷,幽幽沉沉,“我最近工作繁忙,無暇歸家,更沒時間料理這些瑣事,你回去問她有什麼條件,能滿足的我盡量滿足,不能滿足的最好別提。她願意帶走愛黨,我每個月支付生活費和教育費,不願意帶走就把愛黨留下,我花錢僱人照顧。”
胡同志還想再勸他,恰逢謝君峣回來。
他拎著陸明珠的相機,走路帶風,雙眸掃過一直沒到進門機會的胡同志,“明珠,發生什麼事了?需要告訴章同志,請他過來幫忙解決嗎?”
胡同志一驚,“你們是受邀而來的海外華僑?”
她知道國家大飯店最近在招待哪些人。
謝君峣長相俊美,笑得斯文優雅:“沒錯兒,敢問同志有什麼問題嗎?我和我女朋友久聞陸同志的大名,特地來探望一二。”
“沒,沒問題。”胡同志分得清孰輕孰重,向陸逐日丟下一句話就走了。
她說:“陸同志,希望你再考慮考慮,多替孩子著想,僱人照顧哪能比得上親娘?”
陸明珠撇撇嘴。
見她走遠,陸明珠進屋去拿自己的大衣,同時對陸逐日壓低嗓門說:“我聽愛國說,你現任的老婆和你丈母娘討論過玉镯子,我想她們可能是衝著玉镯子來的,知道你們有玉镯子的人多嗎?好像是聽什麼朋友說的。”
陸逐日一驚:“愛國說的?”
陸明珠點點頭,“偶然聽到她們討論的,說什麼又綠又價值連城,隻要愛國不在,玉镯子就是陸愛黨的。”
陸逐日的臉色陰沉如水。
“真有那麼一對玉镯子嗎?”陸明珠問他,自己需要印證陸父說過的話。
陸逐日聲音極冷:“確實有這麼一對玉镯子,知道的人不多,隻有你大嫂的好朋友見過也問你嫂子討要過,你嫂子沒舍得給,後來我們缺錢,你大嫂就把玉镯子當掉換來藥品,救了大約百來個戰友。因我們沒刻意張揚過,所以你大嫂那個朋友不知我們已經沒有什麼玉镯子了,以此挑唆林曉紅虐待愛國……不,分明是想讓愛國死。”
對林曉紅虐待陸愛國的行為尚且不能容忍,何況她的最終目的是弄死陸愛國。
陸逐日眸色深沉,“你們快去吃飯,我去打個電話。”
他要查清楚。
“好吧!”陸明珠識趣地和謝君峣一起離開,回到餐廳。
大家正吃得開心,談得熱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