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親在時,曾同我說。」
「真正愛惜我的人,會憐愛我受過的苦難,而不隻是愛我人前的風光。」
「王爺既願憐愛我的苦難,我自然也願真心將終身交託。」
【啊,本王要死了……】
【啊,本王又活了……】
【啊,本王又要死了……】
【本王,要在愛情的折磨裡死去活來!】
9
那日過後,我與薛亭琴瑟和諧。
劉柔安並未真在劉府多住,次日便回了王府。
是被大娘子親自送回來的。
大娘子這趟來,說是專程來為家宴上的事向我道歉。
她們母女倆帶著一大堆綢緞珠寶,恨不得敲鑼打鼓地來我清林苑。
大娘子吐沫橫飛地說了一個時辰。
左不過是說劉柔安性格驕縱,都是她和我父親管教不嚴.
還說她已經罰過劉柔安了,要我諒解劉柔安在席上非議我娘親一事。
Advertisement
如今,劉柔安是王妃,我是妾。
而我娘親,不過是當年劉府眾多妾室中最不受寵的一個。
我若不原諒她,又能如何?
況且,我心裡清楚。
我娘親過世時,劉柔安不過才八歲。
劉府妾室眾多,她怕是連我娘親是哪位都分不清。
哪知道什麼狐媚羞恥。
所以,那些難聽的非議,肯定不是她自己想的。
而是有人在她面前日日燻陶。
「你說對吧?」
「母親。」
我話鋒一轉,大娘子端茶的手一哆嗦。
她笑得勉強:「你、你說什麼?」
「我方才說,姐姐本是名門貴女,不該說出那種不堪的話來。想來,多半是聽慣了旁人嚼舌根。」
大娘子臉色一白。
我繼續說:「看來母親須得好好管教您院裡那些嬤嬤們了,別再讓她們帶壞了其他幾位姐姐。」
眼下坐在王府裡,薛亭的地盤上。
我再不必像過去在劉家那般畏首畏尾,低頭度日。
大娘子話裡話外被我壓著一頭,那臉色黑得像灶臺底下剛燒的炭。
劉柔安在旁邊不樂意,替她娘出頭:「你這臭丫頭!母親給你遞個臺階,你倒還蹬鼻子上臉了?你別忘了,就算王爺再怎麼寵著你,你不過也隻是個妾!我才是這王府唯一的王妃!」
【你可真好意思,天天顯擺自己是個王妃啊!】
【你這王妃是怎麼當上的,你自己心裡沒點數嗎?!】
【這不要臉的一家三口,可真是讓本王開了眼了啊!】
薛亭一來,不見其人先聞其聲。
其實我知道他會來。
這些天,他隻要一散朝就往我這清林苑跑。
也不嫌累的慌。
不過薛亭這話是什麼意思,劉柔安不是他自願娶的嗎?
難道這中間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嶽母大人來了?怎也不提前知會一聲。」
薛亭一雙眼睛陰沉沉地盯著大娘子。
嘴上說著留人在府上用飯,心裡早不知都送了幾輪客。
大娘子也不是個不會看臉色的。
知道薛亭不歡迎她,她隻拉著劉柔安說了幾句悄悄話便打道回府了。
而她走後,薛亭把我給教訓了一頓。
「昨日才回門,今日又將娘家人請來了?」
【下次再有這種事,直接把她們趕出去啊懂不懂!】
【就說本王不喜歡人多吵鬧!嫌她煩!】
【本王願意做這個惡人!】
我委屈:「大娘子是送王妃來的。」
「那也不合規矩。」他冷臉。
【規矩,都是本王定的!】
【本王這就跟門房說,以後不讓她來!】
「好。」
「好?」
「那我去和跟下人說,以後我這清林苑也不讓劉家人來。」
「嗯。」
【這就對了!總算開竅了!】
【等等。】
【她為什麼要說也?】
10
經此一事後,我以為總算能過上幾天消停日子。
可我沒想到。
劉柔安忽然像吃錯藥了似的,天天往我這裡跑。
「好歹都是一起長大的自家姐妹。如今嫁了人,同住一個屋檐下,也該相互照應才是。」
她一對我笑,我就渾身雞皮疙瘩。
劉柔安說她最近開始學著做些糕餅果子,想送給薛亭,討他歡心。
「妹妹你平時最知王爺心意,你先幫我嘗嘗,這味道王爺會不會喜歡?」
她拿起糕餅就要塞我嘴裡。
這架勢。
不像試菜,像投毒。
都說事出反常必有妖。
劉柔安要是真想花心思討好薛亭,哪裡會先讓我知道。
她應該恨不得讓我把耳朵捂嚴實了,免得再為了爭寵去攪和她的好事。
所以,她這糕餅肯定不是給薛亭的。
就是衝著我來的。
我不動聲色,擋開她的手:「姐姐,據我所知,王爺他不愛吃甜食。」
「啊?」劉柔安故作遺憾,又將糕餅推給我,「那這麼多果子真是浪費了。不ŧũ̂₅如,就都送給妹妹吧。妹妹幫我多吃些,莫糟蹋了糧食。」
「多謝姐姐好意。可我也不愛吃甜的,怕胖。」
「這……」
「我記得,姐姐身邊有幾個饞嘴的小丫頭。要不就賞給她們?免得糟蹋了糧食。」
我笑著給劉柔安出主意,拿她的話回她。
劉柔安身邊的幾個丫鬟,全都是她出嫁時大娘子親自給她挑好帶過來的。
她哪舍得。
她訕笑應下,原封不動地將那些糕餅果子又給帶了回去。
她前腳剛走,我馬上找了個信得過的丫鬟偷偷跟上去。
幾經周折。
最後,從廚房後院的渣鬥裡,撿回了幾個髒兮兮的糕餅。
沒過兩日。
劉柔安又來了。
這回,帶來了幾盒胭脂。
「妹妹,你瞧!這都是我從母親那兒討來的,說是御賜的好東西!我一個人巴掌大張臉,也用不完這麼多,分你兩盒!」
「既是御賜,姐姐舍得?」
「瞧你這話說的!我承認我從前待你是有些苛刻,但如今偌大的王府裡,不也隻剩咱們姐妹二人了嗎?往後的日子,你我姐妹須得相互扶持才是,可由不得再像以前那般不懂事了!」
劉柔安這幾句話,說得情真意切。
我差點就信了。
這回,我沒拒絕她的好意。
收下了那兩盒胭脂。
連同上回的糕餅放在一處。
當晚。
薛亭忙完了公務,來清林苑陪我一起吃飯。
我將劉柔安做的糕餅拿出來,整整齊齊放在薛亭眼前。
【我過年了?】
【筠兒居然親手給我做糕餅?】
【不對。】
【這幾個瞧著髒兮兮的,也不像是剛做的啊。】ƭüₚ
【這到底能不能吃?怎麼看著還發霉了?】
【筠兒不會是想毒死本王吧???】
「這是何物?」薛亭挑眉。
「王妃贈我的糕餅。」我反手又掏出兩樣,「還有王妃贈我的胭脂。」
【我就知道不是筠兒做的。】
【筠兒做的哪能這麼醜!】
【不對,她哪能那麼好心給筠兒送東西?】
【黃鼠狼給雞拜年?】
【呸呸呸!我可沒說筠兒是雞的意思!】
在薛亭越想越離譜的時候,我打斷他:「這糕餅和胭脂,都被人下了毒。」
就在薛亭回來前,我已經讓人請了郎中來驗過。
糕餅和胭脂裡下的毒是同一種。
不足以致命,但若是服食或者長期塗抹於皮膚,會致人滿臉生瘡,嚴重者全身潰爛。
劉柔安這是想讓我毀容,好讓我再也沒辦法與她爭寵。
我把事實一五一十都告訴了薛亭。
給他看了郎中籤字畫押的證詞。
薛亭大發雷霆。
「豈有此理!」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本王府上養了這麼多人都是幹什麼吃的?!】
【有人公然在王府下毒要謀害我的筠兒!】
【這麼大的事情居然沒一個人發現?!】
【本王得把他們的月錢全扣光!】
【劉柔安那個蛇蠍毒婦!】
【本王這就親手把她抓去官府聽審!一定要給筠兒討個公道!】
薛亭拿起那張郎中證詞,氣勢洶洶就要殺去找劉柔安。
我趕緊攔下他。
「王爺且慢。」
「何事?」
【慢不了!】
【本王一刻都等不了了!】
【本王現在就想把那個毒婦大卸八塊!】
薛亭實是氣得不輕。
他周身的森冷壓迫,教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但我還是極力攔著,不讓他去找劉柔安。
「王爺,我同你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責罰王妃。」
「那是為何?」
11
薛亭是真心護著我,要替我出頭。
不肯讓我像從前一樣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
可這一次,我也是真的不想讓他為難劉柔安。
我了解我這嫡長姐。
她生來就忘了帶腦子。
再加上自小被父母嬌縱慣了,成日飛揚跋扈,心裡藏不住半件事。
下毒這麼細致的勾當,若不是有她娘在背後撺掇,她是做不出來的。
否則,但凡她再稍稍聰明些,也不至於把事情做得這麼明顯。
所以,她罪不至此。
而且,我護的也不隻是她一個。
「王爺,Ṭũ̂₋妾鬥膽先問一句。你打算如何處置這件事?」
「報送官府,秉公處理。」薛亭不假思索。
我怕的,正是如此。
「王爺可想過,王妃終究是劉府嫡女。若她因這事被扔進官府大牢,那我劉家上下十幾個未出閣的姐妹,她們的人生也就全毀了。」
「世人若知,劉家出了個如此狠毒善妒,不惜毒害自己親妹妹的嫡長女。日後,還有哪戶好人家敢娶劉家的女兒?」
「我不能為了自己一時意氣,讓我那些姐妹都被她一人之罪牽連。」
話音未落,我撲通一下跪在薛亭面前。
「還請王爺三思。」
「你這是做什麼?」
【啊啊啊啊,我的心肝寶貝你快起來啊!】
【你怎麼能下跪呢?這地上多涼啊!】
【本王要心疼死了!】
【自己受了這麼大的委屈,還顧著別人!】
【好善良!好迷人!好喜歡!】
薛亭將我從地上扶起來,皺著眉頭嘆了口氣。
「那你想讓本王如何處置?」
「我想請王爺做個抉擇。」我壯著膽子說。
薛亭不解:「抉擇?」
【把那毒婦,砍頭還是車裂?】
【好難選!】
我忍住不笑,保持嚴肅。
「如今,王爺你也看到了,王妃她定是容不下我留在王府的。」
「所以,還請王爺開恩,要麼休了我,要麼準我到城外玉清觀帶發清修,為王爺和老夫人祈福。」
「咔嚓!」
一聲脆響。
薛亭剛剛端起來的茶盞碎了一地。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筠兒居然說她要走?還帶發清修?】
【修個鬼啊!】
【那荒山野嶺的,能有我王府裡好住嗎?】
【晚上睡覺,沒有本王溫暖的懷抱,你真的能睡得著嗎?!】
【這沒良心的小混蛋!】
【你要是走了,本王以後可怎麼活啊!】
「你倒是一點不為自己考慮。」薛亭語氣冷澀。
「這件事錯不在你,為何你來承擔後果?」
「罷了,本王會盡快給你一個答復。」
12
我沒想到薛亭給我的答復,是和離。
但不是和我。
是和劉柔安。
隔日,薛亭見劉柔安時,我也在場。
薛亭執意要讓我一起去。
一扇屏風之隔。
劉柔安不知我在屏風背後。
算起來,這是她入府至今,薛亭第一次主動要見她。
她來時春光滿面,心情極好。
可她萬萬沒想到,薛亭張口第一句便是:「這份和離書,你籤個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