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截至今天,我都還以為陸澈是個有腦子的。
直到顧思音發了那條粉鉆耳環的視頻。
我是怎麼都想不到,他在為我準備粉鉆項鏈的同時,還貼心地給顧思音配了副同等材質的耳環。
「漫漫,鉆石是音音幫咱們挑選的,她沒有男朋友,但是想在情人節體驗一下收到禮物的感覺……」
男人還在那頭做著蒼白無力的辯解。
我垂頭悶聲吃面,任憑被人羞辱的怒火寸寸蔓上心臟。
好一個「幫咱們挑選」,好一個想體驗收到禮物的感覺。
我皮笑肉不笑地打斷對面:「明天碧海水韻見。」
末了,又怕他沒聽清,刻意強調道:「一、定、要、來。」
說完,我掛斷電話,起身去陽臺扒拉出一根高爾夫球桿。
禮物這玩意兒,誰還不會送呢?
我動手給孟逐一發信息,讓他轉賬。
孟逐一二話不說,直接往我卡裡打了兩百萬。
「夠嗎?」
我掂掂球桿,扯動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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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份醫藥費而已,自然是夠的。
10.
我給手機充電時,屏幕自動解鎖,映入眼簾的是共友群左上角糟心的 99+
看還是不看,這是個問題。
我淺淺磨動後槽牙,點了進去。
誰知道會有什麼意外收獲。
這一翻,還真給我逮住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在陸澈那條氣到跳腳的語音下面,有個 ID 叫做「趙公子」的,也連發好了幾條語音。
趙公子:「澈哥,音音不過是個小姑娘,你兇她幹什麼?大家都是從小玩到大的,沒必要為了外人鬧,沒意思。」
我是從沒聽過的聲音,有點細,說話的人氣短,好像蠻虛弱的樣子。
不確定,再來兩條聽聽。
趙公子:「現在撈女太多,音音這樣的好女孩,換做是我,愛惜還來不及呢,你就別跟她計較了。」
趙公子:「小姑娘愛美愛炫,這多正常,咱們音音就知道大大方方地表露,外面那些心機婊有什麼好?」
剩餘的語音裡,基本也都是這種拿顧思音來拉踩我的腔調。
雖然隻字沒有提到我,但又好像處處都在指桑罵槐。
這人對我敵意很大。
我去他朋友圈轉了轉,裡面大多是炫富的照片。
我尋思半天,實在想不起何時得罪過他,我倆應該從未有過交集,除了上次我在群裡看人提到他的名字,知道他在國外留學。
僅此而已。
那就隻剩一種可能了。
眼下,趙公子在群裡跟人聊得正嗨。
我在沙發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開始敲字。
趙公子:「過兩天哥從俄羅斯回來,帶你們去嗨個夠!」
.:「全場消費由趙公子買單/斜眼笑。」
Noooo:「公子大氣!我幹了,兄弟們隨意!」
JONI:「織夢馬上過生日了,小趙哥哥不要忘記給我們買禮物哦~」
逆蝶:「你在狗叫什麼?」
11.
在我發出這句話的同時,顧思音也發了條語音:
「對不起澈哥,我收到你的禮物實在太開心了,這才沒有忍住/哭泣。」
兩條消息上下並列,群裡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趙公子率先發了個:「你什麼意思?」
我樂了。
逆蝶:「不應該啊?你剛剛不是叫得挺厲害,怎麼突然就聽不懂人話了?」
逆蝶:「讓你多讀書,你偏要去當舔狗,現在好了,過年回家別人都是表演才藝,你去表演跟狗坐一桌。」
二三十人的群聊再次鴉雀無聲,這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預兆。
我翻身從茶幾裡摸出幾包薯片。
大晚上被男友和綠茶聯手惡心就算了,怎麼阿貓阿狗也跟著出來亂蹦?
和陸澈公開以來,我從未主動提及過自己的家世,陸澈對此也不甚在意,自然至今不知道我是孟家的女兒。
我隻當戀愛追求的是兩個人情投意合,與其他無關。不承想有朝一日,他那些朋友會從我的身份下手,滿口「撈女」喊得響亮。
區區一顆百萬級粉鉆,撈你媽個頭。
我冷笑著,手速加倍。
逆蝶:「趙公子怎麼不回爹的話,是墳裡信號不好嗎?」
逆蝶:「顧思音怎麼個忍不住法,是活不過今晚了嗎?」
逆蝶:「趙公子我的確是個撈女,但我撈的不是錢,是你上天時遺落在中華大地上的豬腦子。」
趙公子怒極,不甘地反唇相譏。
我倆從人身攻擊到互相問候對方全家,從戶口本罵到族譜,最後連雙方祖宗十八村東頭養的狗都沒放過。
後來他嫌打字不過癮,幹脆連發多條 60s 的語音,可我壓根兒就沒打算聽。
用腳指頭想也知道,裡面絕對沒半個好字。
更何況,他和宋織夢一樣,在我國非著名語言文化遺產的詞匯儲備方面很是匱乏,聽他說話,十分無趣。
我選擇直接回應:「牙口不錯,我家門口缺條狗,請你明天速度來上班。」
趙公子更加抓狂。
在他第三十次發出「你算個什麼東西」時,我忍無可忍,決定給他上堂新課。
逆蝶:「我死哪兒哪兒就是你的祖墳,你說我算什麼?」
趙公子:「賤人!」
逆蝶:「喊錯了,給你五毛,現在立刻去超市門口搖明白了再回來說話。」
敲完句號,我火速發起對指定用戶轉賬,隨後退出微信關閉手機。
網線一拔,恩怨暫時去他媽。
開玩笑,誰有那時間跟個素未謀面的舔狗拉扯,我明天可是有場硬仗要打的。
想到顧思音和陸澈全程唯唯諾諾不敢發言的慫樣,我嘆口氣,裹緊被子在床上翻了個個兒。
好期待看到他們雙雙被救護車拉走的畫面啊……
12.
情人節如期而至。
我難得起了個大早,在鏡子前塗塗抹抹大半天,化了套令我非常滿意的惡女煙燻妝。再換上黑色戰裙,整個人瞬間氣場全開,渾身上下寫滿「別惹我」三個字。
不錯。
我滿意地拎上包和球桿出了門。
碧海水韻是本地知名的高檔餐廳,這裡提供地下停車場,有監視器,但是不多。
我驅車在裡面轉了兩圈,好不容易找到一處監控盲區。
我默默記下方位,給陸澈發去微信:「到了嗎?」
陸澈半天沒有回復。
我留了個心眼,上樓退掉提前預訂好的包廂,將座位改到大廳。
二十分鐘後,陸澈在經理的帶領下,珊珊趕來。
他身後,果然跟著一襲粉白連衣裙、頭戴水晶發卡的顧思音。
「久等了漫漫,怎麼不坐包間?」陸澈臉帶笑意,走到桌前想拉我起來。
我避開他的手:「怎麼不回消息呢,上西伯利亞掰苞米去了嗎?」
陸澈心虛地往後看一眼,隨即嬉皮笑臉:「路上有點堵,要不我們先進去再說?」
眼下正是飯點,大廳陸陸續續開始上人,我選的是中央的位置,四周不時有人經過。
我們三張臉擺在這兒,再加上身邊湧動的怪異氛圍,已經有不少人頻頻往這邊看了過來。
陸澈知道我生氣,也怕我在大庭廣眾之下發火。
我的視線從他臉上緩慢轉向開始就被忽略,現在還在努力保持微笑的顧思音。
她今天把睫毛貼得根根分明,臥蠶也打了粉,透出微微的紅。
她這會兒正睜大亮晶晶的眼,妝容配合裙子,整個人看起來像朵不諳世事的小白花。
這人設,一下給我整笑了。
我微微揚起下巴:「就坐這兒說,先說她是怎麼回事?」
陸澈看我堅持,不得不敗下陣來。
他拉開我手邊的椅子,低聲哄道:「漫漫,我這不是又惹你生氣了嘛,音……顧思音說要當面給你道歉。」
他說著扭頭用眼神示意顧思音,對方眼底蔓上水光,輕咬紅唇,愈發楚楚可憐:
「對不起漫漫姐,都怪我不好,是我破壞了澈哥給你的驚喜。」
這話怎麼有點耳熟?
我掏掏耳朵,問她情人節收到別人男朋友給的禮物,開不開心。
顧思音小臉一白,可憐兮兮地解釋:「我從小到大都沒有談過戀愛,更沒有收到過情人節的禮物,澈哥隻是想幫我完成心願,姐姐你別多想。」
我表示不解:「想收禮物你要麼去找對象,要麼自己買,你跟陸澈要什麼?他是許願池裡的王八?」
顧思音懵逼,看看陸澈看看我,幹脆直接表演了個當場落淚:
「我知道姐姐你從來都不喜歡我,我也想過好多辦法找補,可是我太笨了,總是搞砸一切。」她神色黯然,不時去瞧陸澈:「姐姐討厭我是應該的,都是我的錯。」
說到這兩句,不知是出於有意還是無意,她好像提了點音量。
我抬頭環視一周,鄰桌的客人們受她吸引正偷偷打量著我們三個,目光中盡是好奇與八卦。
更有甚者,看她哭得清純委屈,又看我坐那兒不動,冷眼端著手臂,便忍不住搖搖頭,小聲跟身邊人耳語起來,望向我的眼神,隱隱帶有不善的指責。
我無所謂,倒是陸澈這種富二代向來好面子,眼下感受到周遭的目光,臉上掛不住,起身一把將人按到對面的座位上。
他不再理會顧思音,堆起笑容從口袋掏出一隻黑色絲絨盒子,推到我面前:「漫漫,這是我為你準備的禮物,快打開看看!」
我垂下眼瞼注視盒子,沒有動:
「這裡面,是顧小姐昨晚發在群裡的粉鉆嗎?
「那我已經看過了,還不錯。」
陸澈有些尷尬,手足無措地打開盒子:「她的耳環用的是邊角料,加起來也沒有你手中的這顆大……」
「是嗎,」我故作驚訝,拿起來端詳片刻,「還真是。」
視線從顧思音僵硬的臉上掃過,我毫不猶豫將東西收進口袋,
陸澈看我肯收下,以為事情就此作罷。
他湊過來對我眨眼:「漫漫,我餓了,咱們開始點菜?」
我點頭,笑容不變:「顧小姐道完了歉就先回吧。」
此話一出,陸澈翻菜單的手停滯在半空,充當半天空氣的顧思音,臉上也呈現出瞬間的慌亂。
她求助般望向陸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