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澈手握菜單,支支吾吾:「漫漫,你看這都到了中午,幹脆大家一起吃個飯……」
我嗤笑出聲,打斷他的屁話:
「我問你,今天是什麼日子?」
他底氣略有不足:「是、是情人節。」
對面的顧思音小嘴一癟,眼圈又紅了:「可是澈哥,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漫漫姐你放心,我不會打擾你們約會的。」
她眼淚說來就來,陸澈想給她遞紙,又顧及到我在,不免左右為難。
我背靠椅子,淡淡出聲:「沒地方就去警局坐坐,有困難找警察,找他做什麼?
「今天什麼日子你心裡沒數嗎?別人約會你非要湊過來,不知道的當咱們一家三口,你上趕著來認爹媽呢。」
顧思音的啜泣戛然而止,她嘴唇半張,一口氣音斷在嗓子眼沒哭出來,蠻滑稽的。
陸澈見狀,不贊同地皺起眉頭。
我抽過菜單隨便畫了幾道菜,頭也不抬:「今天這張桌子上隻能放兩套餐具,你們看著辦吧。」
對面又響起斷斷續續的哽咽,陸澈沉默幾秒,失望地開口:「漫漫,你非要弄得大家都下不來臺才開心嗎?
他自顧自往下說:「音音是做錯了事,可如果沒有她你也不會收到這份堪稱完美的禮物。
「她年紀比你小,難免生出孩子心性,你就不能原諒她這一次嗎?」
我招手喊來服務生,將菜單轉交給他,才回頭對上陸澈略帶抱怨的雙眼。
「首先,上次她在破壞了我的生日後親口保證過沒有下次。」我瞥向抽泣個不停的顧思音,「所以你是把承諾當屁放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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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鵪鶉似的噤了聲,臉色由紅轉白再轉紅。
我收回視線,歪頭問陸澈:「她比我小,我還比她先死呢,你怎麼不勸她尊重尊重我,少來找事?」
陸澈被我噎住,幾番欲言又止,不知道該怎麼回。
我厭煩地敲擊桌面,讓他趕緊表態。
那頭顧思音見他猶豫,一咬牙,吸吸鼻子站了起來:「那我走。」
她說得決絕,就是目光依依不舍,還黏在陸澈臉上:「澈哥,我今天就回家,以後再也不會打擾你了。」
她話音剛落,陸澈「騰」地站了起來:
「不行!」
我仰頭,卻將陸澈耳後靠下處,一點櫻紅猝不及防收入眼中。
我愕然去看顧思音,這才發現她今日穿的也是高領裙子,再聯想到上午陸澈久久沒有音訊,心中登時氣血翻湧。
我一把攥住手邊茶杯,沉聲道:「陸澈,你昨晚在哪裡?」
陸澈低頭,表情抑制不住地慌亂。
顧思音同樣白了臉,眼中卻有一閃而逝的得意。
都這樣了,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就在我準備起身把杯子砸出去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道蘊含戲謔的聲音:
「二位這是在拍偶像劇?」
13.
不用回頭,我都能想象到孟逐一準是雙手插袋,大有看好戲的架勢。
「小孟總?」陸澈有點意外,不自在地笑笑,「隻是和女朋友之間有點小誤會。」
孟逐一沒說話,上前兩步取走我手中的瓷杯:
「幾天不見,打算化身法制咖?」
我冷哼一聲沒理他,倒是邊上的陸澈蒙了:「你們認識?」
我懶得跟他多說,掀起眼皮盯住他那陌生的臉:「你這算是出軌了,對吧?」
周遭的吃瓜群眾們眼睛瞪得像銅鈴,索性裝都不裝,個個直勾勾看過來,恨不得幹脆坐我這桌零距離看戲。
陸澈做賊心虛,硬是憋紅了臉左看右看,不敢抬頭跟我對視。
慫比。
我心生厭惡,張口打算問候他全家。
顧思音突然滿臉悲壯,挺身擋在他面前。
她眼中水光閃爍,言辭懇切:「漫漫姐,我和澈哥本來就是青梅竹馬,我們兩家也早就有訂婚的打算。
「我聽說你們是在地鐵上認識的,你應該不知道,那是澈哥第一次坐地鐵,專門為了去學校看望我。
「他之所以會和你在一起,是因為沒有認清自己的心。昨晚我喝多了,是澈哥送我回家……」
她說到這兒特意停頓兩秒,嬌羞地別過臉:「後來我們坦誠相待,才發現彼此都深深喜歡著對方。
「漫漫姐,你都有小孟總了,可不可以放過澈哥,成全我們?」
她這話是看著陸澈說的,眼神那叫個含情脈脈。
陸澈聽到最後兩句神情復雜,目光不斷在我和孟逐一之間遊移。
我胃裡直犯惡心,二話不說轉身擰開桌上的水壺蓋,將水全揚在了這倆貨臉上。
「呀!」離我最近的顧思音被潑了個透,她尖叫一聲,轉身撲進陸澈懷裡。
水珠自男人的發梢往下滴答,陸澈抱緊她,眼尾發紅:「都是我的錯,你打我罵我都可以,但音音隻是喝多了,她什麼都不知道。」
「更何況,」他臉色發黑,艱難地吐出一口氣,「你和小孟總也不清不楚,我們也算是扯平了。」
被突然卷進戰場的孟逐一面色驚訝,往後退了半步。
我也被這不要臉的潑臟水行為給氣笑:「被你倆這一整,我突然意識到市裡的垃圾分類還挺到位。」
我磨磨後槽牙,顫抖著從包裡摸了根煙想冷靜,卻發現怎麼都找不到打火機。
陸澈不知道抽了哪根筋,難以置信地望著我:「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會抽煙?你往常在我面前的清純模樣都是裝出來的嗎?」
淪為背景板的孟逐一取走煙,默默開口:「她不光會抽煙,還會抽不要臉的狗男女……」
陸澈大為震驚,警惕地攬著顧思音往後退。
晚了。
我推開桌子,對他咧嘴一笑:「他說得對。」
話沒落地,我一個箭步沖上前將他懷裡的顧思音拉出來,抬手就是左右開弓「啪啪」兩巴掌,重重打在她那張驚恐的臉上。
陸澈瞳孔地震,一句「音音」還沒喊出口,我轉身又是兩巴掌,既快又狠,抽得他塗抹了發膠的劉海紛紛散落,遮住了半邊臉。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間,我收回隱隱作痛的手,瞥見這兩人捂著臉,目光呆滯,竟是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孟逐一在後邊輕輕「嘶」了一聲。
我拍去手上不存在的灰,滿意地欣賞起兩張高高腫起的臉頰。
陸澈回過神,張開嘴想說什麼,我疾聲打斷他:「你被甩了。」
他瞳孔猛地收縮,青白了臉,杵在原地仿佛失去了聲音。
我心生嫌棄,不懂他這失魂落魄的樣子是做給誰看。
「咱們國人講究禮尚往來,你們送給我的節日禮物我很喜歡,希望我的回禮也能讓你們記憶深刻。」
我似笑非笑地掃過發型凌亂的顧思音,她猩紅的眼底布滿恨意,身體卻不住哆嗦著往陸澈懷裡鉆。
陸澈沒再動作,他抿抿唇,輕聲安慰哭個不停的顧思音。
他們願意當眾上演伉儷情深,可我不願意看。
我厭惡地別過臉,用眼神示意孟逐一清理戰場,先行拎起挎包向外走去。
14.
直到坐進車裡,我的情緒才稍稍平復了些許。
孟逐一跟著擠進副駕,系上安全帶:「去哪兒?」
我降下車窗緊盯電梯方向,心不在焉:「急什麼,再等等。」
他靜了兩秒,向來低啞沉穩的聲線裡透出幾分遲疑:「你這是,打算開車撞死他們?」
我回頭給了他個看二臂的眼神。
「……」他不自在地咳嗽一聲,「那你在等什麼?」
我指指後備廂,快樂到齜牙:「我今天專門帶了高爾夫球桿,一會兒非給他倆打進醫院不可。」
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浮現出古怪的神情,片刻後,他意味不明地輕笑著側過臉:
「法制咖竟在我身邊。」
我面不改色,靠在椅背上冷笑:「不然呢,任他倆給我戴綠帽?」
他沒說話,扭頭平靜地注視著我,烏黑深邃的雙眸裡翻湧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你生氣了。」他用的是肯定句。
我鬱悶地趴在方向盤上,低低「嗯」了一聲:
「你沒聽見顧思音說的嗎,陸澈追我不過是出於新鮮感,我好歹也真心實意地喜歡過,到頭來卻成了他倆感情上的試金石。」
我越想越氣:「這不純純惡心人嗎?」
孟逐一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
他伸出兩根骨節分明的手指,將我從方向盤上拎起:「這事交給我處理,現在開車,我帶你去吃飯。」
我不免狐疑地打量他:「你想怎麼做?」
他這會兒又恢復了往日不茍言笑的模樣,神色平靜,眉宇舒展開來:「會叫你滿意的。」
他不再多說,我便不好追問下去。
隻是心裡多少有些意外。
我這名義上的好大哥接管公司多年,是個不折不扣的工作狂。當初我剛回孟家,每每深夜才聽見他經過門外的腳步聲。
他在我眼裡就是臺「怕麻煩的工作機器」,把這檔子糟心事交給他,真的能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