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逃避不是辦法,你性子剛不好惹,但我爸和趙家二老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你白珊珊這麼聰明,肯定知道與其這麼一直耗著躲著,還不如一次性從根源上斷了他們的念頭。”白繼洲很隨意的語氣,說完兩手一抬聳聳肩,“本少爺言盡於此,晚宴要不要去,隨你便。”
整個走廊安靜了幾秒鍾。
白珊珊之前是剛睡醒腦子沒轉過來,這會兒聽白繼洲這麼一說,一琢磨,兩眼登時噌的放光。緊接著抬手重重拍了拍白繼洲的肩,由衷感嘆,“行啊洲哥,你這思路不錯,非常清晰。”
白繼洲很嫌棄地睨這姑娘一眼,揮手把她的胳膊給拂開,轉身頭也不回地撂下一句:“聽說趙公子中意清純美人,最看不慣濃妝豔抹的妖豔賤貨。自個兒好好準備吧。”
白珊珊笑,踮起一雙白嫩的光腳丫衝繼兄的背影吹了聲口哨打了個響指,啪一聲,“明白。”
——
午後一場雨來去匆匆。下午四時許,天空放晴,陽光穿過雲層灑向大地,將整座歐洲中世紀風格的莊園別墅勾勒得宛如名師筆下的油畫。
商府書房,淺金色的光線從落地窗外灑進來。
商遲微仰著頭靠在辦公桌後方的椅子上,雙眸微闔閉目養神。手裡捏著一隻鋼筆有一搭沒打地把玩著,金屬筆帽間或敲打實木桌面,發出規律的聲響。
辦公桌前的正前方站著一個中年白人,身著鐵灰色西裝,整個人的氣質儒雅溫和。白人微垂著眸,姿態恭謹地匯報著商氏財團南美洲分部近半年的投資項目及盈利情況。最後,他將一份文件放在桌上推過去,“這是最終形成的報告,請您過目。”
商遲眼也不睜地把玩著鋼筆,開口,語氣冷漠而漫不經心,“布蘭特叔父,你跟我多少年了。”
純正流利的美式發音。
布蘭特像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怔了下,垂頭恭恭敬敬地用英語答:“從全力扶持您成為商氏第一繼承人開始,已十四年了。先生。”
“那麼布蘭特叔父,我很好奇,”商遲緩慢睜開眼睛,視線一眼沒看過桌上的那份文件,而是冷冷淡淡地落在面前的白人身上。語氣很平靜,“你將商氏的機密文件賣給西班牙人的理由。”
話音落地,布蘭特原本從容的面色倏的大變。他慌了神,猛地抬頭望向商遲,但好歹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商家人,短暫的陣腳大亂之後布蘭特咽了口唾沫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定定神,說:“這種荒謬的話是誰告訴先生的?請他和我當面對質!我對先生忠心耿耿,絕對不可能做出背叛您和商家的事!”
這時,一旁的格羅麗側目看了眼立鍾,面無表情地淡聲提醒:“先生,您兩個小時後的飛機前往中東,十分鍾後就該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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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遲交疊著雙腿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片刻,輕輕抬了下手。
格羅麗低眉垂目,恭敬應聲:“是。”
布蘭特見狀意識到什麼,臉色微變,隻須臾光景,幾個穿黑色西服的彪形大漢從門外大步走了進來。
布蘭特這下徹底慌了神,咬咬牙,情急之下伸手往西裝外套的裡側探去,然而手還沒碰到瑞士軍刀的刀把便被那兩個大漢給一腳踹翻撂倒在地。
“先生!”人在絕境之中力氣奇大,布蘭特雙眼赤紅青筋暴起,竟一把掙脫開兩個壯漢朝辦公桌後那道西裝筆挺的背影撲過去。忽然被什麼絆了下,他重重跌倒在地,牙齒磕破嘴唇流了滿口的血,抬手掙扎著拽住男人不染纖塵的褲腳,“先生,我是一時糊塗,求您看在我這些年為您效犬馬之勞做了這麼多事的份上饒我這一次!求您了!”
商遲低眸,看了眼白人的手指蹭在他褲腳上的血汙,眉頭不悅地微皺。
幾個壯漢很快過來把布蘭特摁倒在地。
看著中年人狼狽地掙扎,商遲覺得這場景有趣,修長食指優雅地點了下桌面,既好整以暇又冷漠陰沉。
一旁的格羅麗則全程冷眼旁觀。
“商遲,你別忘了你現在擁有的一切是怎麼來的!一個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婊子生的雜種,沒有我,早就死了!”布蘭特面容猙獰而扭曲,咬牙道,“恩將仇報對我下手,你一定會下地獄!你會下地獄!”
白人被拖了出去。
就在這時,江助理從屋外走了進來。他面上一貫的溫和含笑,仿佛完全沒看見剛才一幕似的,徑直走到辦公桌前遞過去一份鎏金函件,恭敬道:“先生,英匯集團名下的星豪酒店今晚將舉行開業晚宴,英匯董事長趙國良親自來送了一份邀請函。”
格羅麗淡淡地說:“先生之後半個月都不在國內,勞煩江助理讓秘書處婉拒。”
江助理頓了下,又接著說道:“先生,關於這個晚宴,我從側面了解到了一件事。是有關白珊珊小姐。”
商遲沒說話。
格羅麗目光微動,面色仍舊平靜。
江助理道:“聽說白氏和英匯有意聯姻,今天的晚宴既是星豪酒店的開業大典,也是白珊珊小姐和趙家公子的相親宴。”
這番話說完,偌大的書房陷入了片刻寂靜。
商遲面無表情地垂著眸,安靜數秒鍾後,沒有語氣地說:“取消瑞士行程。”
格羅麗和江助理對視一眼,兩人都是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表情。
江助理恭恭敬敬:“是。那麼先生今晚的安排是?”
商遲說:“赴宴。”
“是。”江助理微勾唇,拿著邀請函走出了書房。
靜候在一旁的格羅麗看了眼商遲被弄髒的褲腳,道:“先生,請稍等,我去為您取新的衣物。”說著便也要轉身出去。
突的,背後冷不丁響起一道清冷低沉的嗓音,語氣中透出一種詭異的平靜和低柔,輕輕地說:“格羅麗,我的公主長大了。”
“……”格羅麗動作停住,眼底一絲驚異一閃即逝,頭微垂,沒有作聲。
商遲隨意擺了下手,示意她可以離去。
格羅麗便走出書房,嗒一聲,雙手從外面關上了門。
一室安靜。
片刻,商遲拉開辦公桌下方的第二個抽屜,拿出了一個相框。四四方方的相框中間嵌著一張照片,年代久遠,但保存得極其完好:畫面裡是一個扎馬尾的小姑娘,校服外套綁在腰上,手裡拿著一個羽毛球拍,正在起跳接球。
修長冰冷的指慢條斯理地撫過照片上少女的臉。
商遲嘴角很輕地勾了下,“還逃麼。”
第12章 野火燎原
B市晚間霧重,萬物仿佛都隱匿在一片若有似無的輕紗背後。盛夏天,燥熱的暑氣隨著太陽落山而略微消減,在公園裡打著蒲扇納涼的大媽大爺們一陣接一陣的抱怨裡,空氣裡頭終於透出了那麼一絲絲兒的涼。
“啊——啾。”
城市喧囂,華燈初上。
瑪莎拉蒂在馬路上飛馳,也不曉得是晚間突然降溫還是車速太快,亦或是其它什麼神秘的玄學原因,反正吧,就是莫名其妙有一陣妖風從副駕駛室半落的車窗裡吹進來,凍得正在峽谷裡暴走的白珊珊鼻子一痒打了個噴嚏。
誰在說她壞話?
白珊珊隨手揉了揉鼻頭,琢磨了下也沒在意,繼續抱著自個兒的小手機和對面打架。全神貫注指頭亂戳,嗖嗖嗖,唰唰唰,技能天女散花兒似的滿天亂丟。
“奶媽爸爸快點給我加口血……哎呀,對面打野來了打野來了,邊退邊打……大哥,讓你邊退邊打不是讓你丟下我跑路好吧?OK我死了,I'm fine think you:)。”
偌大的車廂裡時不時就響起幾句網癮少女和隊友語音的聲音,吵得一旁正在打盹兒的白繼洲眉頭打結,不耐煩地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
鑑於白繼洲今天早上的金玉良言,白珊珊深受啟發,一改之前堅決拒絕與趙家那位地中海公子相親的態度,不僅答應了參加晚上星豪酒店的開業晚宴,還十分精心地從頭發絲兒到腳指頭把自己給倒騰了一番。
白繼洲說趙家公子喜歡清純美人,最討厭妖豔賤貨。於是白珊珊在自個兒的衣帽間裡精挑細選,耗時整整十五分鍾相中了一條修身魚尾長款禮服,純黑色,冰絲材質,並且細胳膊一揮,咔呲咔呲,噴上了YSL魅惑黑鴉片濃香。
最後還非常細致地給自己抹了一個烈焰紅唇。
臨出門赴宴前,白珊珊看著鏡子裡那個長卷發黑禮服的紅唇小姐姐露出了一個非常滿意的微笑,揮揮手:“妖豔賤貨,你好。”
白繼洲在白珊珊身上打量了一圈兒。其實吧,撇開白珊珊當年揮著錘子揚言要錘爆他狗頭等一系列行為不提,平心而論,他這妹妹長得確實挺漂亮的。
細細彎彎的眉,晶亮清澈得跟玻璃珠似的眼睛,五官精致,柔婉靈動。皮膚本就白,一穿黑色就顯得更白了,沒有丁點兒瑕疵。再配上精心描畫的妝容,眼波流轉,一顰一笑,跟個剛下凡的小仙女兒似的。
“喂喂,貂蟬兄弟能聽到我說話嗎?”白珊珊忽然心平氣和地發語音。
“能聽到是吧。那你聽好了,”她微笑臉,“我打心眼兒裡覺著吧,我在中路的水晶底下拴根兒狗都比你守得好,菜——雞。”
“……”白繼洲抽了抽嘴角,覺得自己剛才能冒出認為“這姑娘是仙女兒”的念頭的腦子怕是在睡夢中被驢踢過。
一局遊戲結束。
白珊珊收起手機撥了下自己那頭又黑又濃密的長卷發,擰開瓶礦泉水,邊喝邊非常隨意地那麼一問:“知不知道趙家這個晚宴都邀請了哪些人?”
白繼洲今天開了一下午的會疲憊得很,打開瓶風油精往鼻子底下燻了燻,滋味兒酸爽,分分鍾提神醒腦。他一個激靈,也非常隨意地那麼一答:“別的不清楚。我隻知道商氏的邀請函是趙梓豪他爹親自上門去遞的。”
話音落地,白珊珊猝不及防,噗一聲被嘴裡的礦泉水給嗆住了,驚天動地地咳嗽起來。
白繼洲皺眉,扯了張紙巾一臉嫌棄地給她丟過去,“別弄髒老子的新車。”
白珊珊接過紙巾默默擦了擦嘴,沒有說話。
白繼洲拿眼角瞧著她,片刻,換上副篤悠悠揶揄打趣的口吻,八卦兮兮:“怎麼,心裡是不是還有點兒期待?”
白珊珊挑了眉毛看向他。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傻孢子。她現在開始懷疑這位傻孢子高智商財富新貴的人設是白巖山花重金讓媒體給他炒的,常青藤名校經濟學管理學的雙學位證書是也在B市的假證聖地洞子橋花了幾百塊買的。
傻孢子絲毫沒察覺到她眼神裡的鄙夷,依舊一副格外正兒八經的表情,好奇道:“說真的,當初你和商遲的‘超顏值世紀同桌’也曾傳成了一段佳話。一個校花一個校草,就沒發生點兒什麼啊?”
白珊珊沒有答話,收回視線面無表情地看向車窗外,城市的霓虹光束一般往後倒退。片刻,她語氣和神色都淡淡的:“強吻算麼。”
白繼洲:“……”
白繼洲滿臉的“WTF”,沒忍住,驚訝得直接爆了句粗:“靠,合著當年那些謠言不是空穴來風,你居然真跟商家那位暗黑系大佬有過一段?”
白珊珊有點不耐煩地把腦袋往椅背一靠,閉上了眼睛。
寬敞的車廂空間有幾秒鍾的安靜。
白繼洲見她一副攤在座位上懶得和自己闲扯的鹹魚樣,一時也意興闌珊,拖長了調子給今日份的“表面兄妹每日份的尬聊”打了個總結,道:“不過你也別緊張。那份兒邀請函雖然是趙家老爺子親自送去的,但商遲什麼人物,憑趙家還沒那麼大的臉面請動——商氏那邊已經拒絕了。”
邊兒上的白珊珊聽了也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哦。”
白繼洲盯著自家繼妹那張看起來很平靜的雪白臉蛋兒,面上神色一改之前的吊兒郎當不正經,頓了下,說:“你既然叫我一聲哥哥,有些話我就不得不說。不管你和商遲以前怎麼樣,從今往後,你和他有且隻能有一種關系,那就是‘老同學’。這個男人你白珊珊絕對招不得,也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