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白繼洲畢業回國之後,隻在一些國際商貿大會上遠遠地見過商遲幾次。對於這位商氏帝國的絕對掌權者,白繼洲知道的並不比商氏企宣部寫在谷歌官方百科上的多——出生於拉斯維加斯,十四歲到十七歲時在紐約生活,十八歲回到國內,後進入英國帝國理工學院學習。現任商氏CEO,才華出眾,手腕鐵血,系全球知名的年輕企業家。
寥寥數字的概括,隻字未提商遲十四歲之前的人生經歷和他的雙親。
白繼洲混跡於名流圈,倒是聽過一些關於這位天才CEO的各種非官方傳言。在眾多傳言中,有一個最駭人聽聞,最離奇,流傳度卻最高的版本,說商遲並不是商家的嫡出子孫,他出生於拉斯維加斯紅燈區,認祖歸宗後為爭奪第一順位繼承權,他在商家掀起了一場長達三年的腥風血雨,冷血無情至極。
當然了,傳言的可信度不高,白繼洲初初聽聞時沒怎麼往心裡去。至到他親眼見識到三年前那樁轟動全球的“弗拉斯收購案”——商氏隻用了短短三天便令一個意大利的百年貴族向銀行提出了破產申請,速度之快,手段之狠戾,背景力量之龐大,令全球商界不寒而慄。
白繼洲從那之後就開始相信那些傳言了。
畢竟年紀輕輕就能執掌如此龐大的一個灰色帝國,絕非等闲善類。
那頭的白珊珊聞言,忽然笑了。
她睜開眼已又恢復成那副人畜無害的純良樣,淺淺彎著唇,說不出的柔婉討喜,“謝謝哥哥提醒。”
其實她覺得白繼洲完全沒必要多此一舉地說這些。
作為一個和史詩級變態大佬朝夕相處過整整一年的人,她實在太清楚商遲冷漠陰鬱的皮囊之下,有多殘忍狠戾。
——
當年高三。
天上掉下個豪門大佬新同桌,白珊珊覺得吧,除了長時間被某種壓迫感十足的低冷氣壓籠罩、以同桌為中心點的方圓3米總是迷之安靜如雞、班上同學在經過她座位附近時不僅不聊天不打鬧,連腳步聲都會無意識放輕、課間時不時就會有一些紅著臉蛋兒的無知少女悄悄跑到教室門口往她座位方向張望等巴拉巴拉,她的生活倒也沒有發生什麼本質上的改變。
照舊是聽聽課,吃吃飯,打打瞌睡聊聊八卦,再偶爾抽空和一些吃飽了闲得沒事幹跑來找茬的社會哥社會姐約個架。
白珊珊在一中其實也是個響當當的人物。而她響當當的原因,卻並不是因為那張漂亮臉蛋兒或是年級前十的好成績,而是這位校花級的優等生雖然長了張人畜無害小白兔式的模樣,但骨子裡卻並不像她外表看起來那麼純良柔婉好揉捏。
她還是半個不良少女:不抽煙,不喝酒,不蹦迪,不逛夜店不泡小哥哥,打起架來比男生還狠,半點兒不會心慈手軟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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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白珊珊自身帶的流量,加上商遲那張過分英俊的臉和他那股子冷漠禁欲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方圓百裡寸草不生”調調的大佬氣場,很快一中上下就都傳開了——新轉來的冰山校草和他們學校的知名女大佬成了同桌。
“大哥,今天要交數學練習冊,你寫完了沒?”
那天是周五,白珊珊剛到學校就被一個牛高馬大的男生給一把拽住了胳膊。男生叫徐昊,是她的狐朋狗友團成員之一,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打架打籃球是個好手,就是成績非常摳腳。
“別著急。”白珊珊安撫式地拍了拍小老弟的肩,從包裡摸出練習冊遞了過去,道:“抄完直接幫我交了,大哥寵你。”
徐昊抱拳一推:“多謝大哥!”然後屁顛顛抄作業去了。
白珊珊把剩下的幾樣作業交到第一排放好,然後就沒什麼表情地咬著棒棒糖往自個兒的座位走。到了一瞧,隻見她的同桌已經坐在位置上,正低著眸面無表情地看著什麼。整個人冷漠沉鬱,和周圍充滿生氣的晨間教室格格不入。
她好奇,探出腦袋悄悄往商遲手裡瞄了眼——A4紙大小的一摞文件,全英文,從頭到尾沒一個漢字。
“……”打擾了。
靜等半秒,商遲看著文件目不斜視,像根本就沒看見她。
白珊珊默了默,隻好按照慣例調整面部表情,擠出了一個標準的“象徵表面同桌間和諧友愛”的微笑臉,說:“商同學早上好呀,麻煩你讓我一下,謝謝。”
少女的嗓音清甜軟糯,軟軟的,羽毛一般撩撥著商遲的感官。他看都沒看她,甚至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隻是平靜而冷漠地說了兩個字:“擦手。”
“?”小姑娘職業假笑的小臉上透露出一絲迷茫。
片刻,商遲視線終於從文件上移開,毫無溫度地落在她垂在身側、從校服袖子裡伸出來的纖細雪白的小手上,審度數秒,又掃了眼放在桌上的湿巾紙,冷冷地、沒有語氣地重復:“擦手。”
白珊珊:“……”
她剛才幹什麼了讓她擦手?
白珊珊有點茫然又有點無語地回憶起來。幾秒鍾後隱約意識到什麼——對了,她這隻手剛才好像被徐昊碰過,並且還隨手拍了拍那二傻子的肩?
就因為這,所以要她擦手才能回座位?
大哥您腦子沒事兒吧?
“……不是,商同學,請問你為什麼要我擦手?”白珊珊有點兒好奇又有點匪夷所思地看著商遲。
對面安靜了會兒,開口時的語氣冷漠而平靜,“我不喜歡任何人碰我的東西。”
白珊珊:“?”
So What?
須臾,白珊珊看見少年濃密的睫毛微動,黑色的冷眸緩慢抬起,直勾勾地盯著她。他淡聲說:“我的同桌,也是我的東西。”
商遲有非常嚴重的潔癖。從小到大,想要的東西,他不擇手段掠奪,被人碰過的東西,他毫不留情摧毀。
商遲不知道何為友誼何為兄弟何為人情世故。他隻知道,白珊珊隻能是他的。
第13章 野火燎原
或許是豪門大佬少爺哥的氣場太過強大,或許是他那番用“今天天氣不錯”的語氣說出的“我的同桌也是我的東西”的奇葩言論太過震撼人心,又或許是白珊珊大清早沒睡夠腦子不太清醒,總之,她最終鬼使神差糊裡糊塗地就把手給擦了。
拖開板凳,彎腰落座。
直到章平安拿著他的小三角板走進教室,白珊珊才在章老頭獅子吼一般的音波神功中勉強回過神,然後腦子裡就冒出了一個念頭。
她那位冰山臉同桌八成兒是個真神經病,還是敬而遠之為好。
正思緒亂飛地走著神,前方忽然有一不明飛行物呈拋物線弧度扔過來,準頭奇準,不偏不倚,剛好落在白珊珊的課桌正中央。
是一枚小紙團。
白珊珊抬眼往前邊兒看了眼,隻見顧千與正扭著脖子瞧她,手指往下一戳,示意她看紙條。
展開紙團。
——劉子惹了中景職高的於老耿,那邊兒放了話,說今天來堵人。
中景職高在B市是出了名的校風差學生混,於老耿叫於耿,是中景職高的校霸,打架鬥毆還溜冰,結交的全是社會上的混混流氓。人渣一個不是什麼好鳥。
白珊珊沒什麼表情地看著紙條上的一行小字,連筆都懶得拿了,抬頭不太耐煩地給顧千與遞了個“知道了”的眼神。
晚上九點半,叮鈴鈴一陣鈴聲在校園內響起。晚自習結束,一幫子高三學生頓時跟脫韁野馬似的從教室裡衝了出去。
不到十五分鍾,整棟高三教學樓的人就走得差不多了。
“別緊張啊劉子。”顧千與拍了拍劉輝徵的肩膀,“珊珊不會讓中景的人動你一根頭發的。有我們在,放輕松點兒。”
劉子聞言還是有些緊張,咽了口唾沫,遲疑道:“你不認識於老耿。那茬兒不是普通的職高小混混,他有個幹爸爸叫邱爺,是道兒上混的,聽說和雲新區的公安局副局長都有聯系……”
話沒說完,背後咔一聲蓋筆帽的聲音。
劉子聞聲回過頭,隻見他們一米六的大佬剛剛寫完化學老師罰抄的方程式,伸了個懶腰,扭扭脖子扭扭手腕,拆開一顆棒棒糖往嘴裡一塞,鼓了鼓圓滾滾的腮幫,對他們說:“我寫完啦,走吧。”
顧千與湊過去,壓低嗓子道:“珊珊,於老耿那群估計已經到了。你叫的人呢?”
白珊珊很認真地吃著棒棒糖:“沒叫。”
劉子:“……”
顧千與:“……”
劉子廢了好一陣兒功夫才重新找回自個兒的發聲功能,看著他家大佬,結巴了下,“……就、就我們四個?”
“昊子有事先走了,就我們三個。”一米六的大佬把碎花小書包往背上掂了掂,很有時間觀念地道:“約的晚自習後打架,估計於老耿已經到了。別讓人家等太久。”
劉子和顧千與:“……”
浩浩蕩蕩(?)的三人組就這麼來到了一中後校門。
天黑透了,夜濃如墨,幾盞路燈的光線將整條街染成了一種暗暗的金橙色。白珊珊咬著棒棒糖眨了下自個兒的一百度近視眼,看見街對面的一個房屋中介店鋪門口果然有一群人。那伙社會哥平均年齡都在二十歲左右,很年輕,一個個叼著煙聊著天,站沒站相蹲沒蹲相,乍一瞧跟百鬼夜行似的,壯觀得很。
領頭的光頭男咬著根玉溪一隻腳踩在花壇上,就是於老耿。
顧千與有點緊張,湊到白珊珊跟前,道:“珊珊,現在怎麼辦?”
白珊珊沒說話,隻是順手從兜裡掏出幾張人民幣遞了過去。
顧千與接過來,茫然地看她。不知道一米六的大佬這是想表達個什麼意思。
“餓死了。”白珊珊指了下不遠處的一家麻辣燙館子,“去點好菜等我,順便幫我要一瓶冰可樂,我爭取十分鍾搞定過來。”
顧千與和劉子:“……”
沒等兩個目瞪口呆的小老弟回過神,他們一米六的大佬已經咬著棒棒糖過街了。
人行道剛好是紅燈。白珊珊站在斑馬線上,一邊等一邊不知怎麼地就想起了今天上午的時候從商遲那個神經病嘴巴裡說出來的那句非常符合他神經病氣息的神經病臺詞。
誰都沒有注意到那輛停在路邊良久的黑色賓利。
車廂內。
商遲面無表情地盯著窗外某處,黑色的眼睛冷,靜,並且專注。
管家吉魯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隻見夜色中的斑馬線上站著一道穿校服背書包的嬌小身影。小姑娘嘴裡咬著一顆棒棒糖,腮幫子鼓鼓的,一雙大眼睛也亮晶晶的,像隻可愛的小金魚。
吉魯目光一轉,又看見了聚集在街對面的那群中景職高的不良少年。
“隻是一群聚眾鬥毆的小孩子。”吉魯語調平淡,恭恭敬敬地用英語道,“少爺,是否需要幫助那位小姐?”
商遲盯著窗外的少女看了幾秒鍾,沒有語氣地說:“你先回去。”然後便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