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婆話真的很多,誰家生三胎了,誰誰ẗū́ₑ誰結婚又離婚了,都要告訴我。】
【我上班已經很累了,還要聽她碎碎念。】
【好累,老婆孕吐,聞不了油煙味,讓我做飯。】
【我讓我媽來,她嫌棄我媽是沒苦硬吃型人格,拒絕了。】
【鍾晚意太過分了,因為我打遊戲沒給她倒水喝,哭著罵了我一頓。】
【懷孕真的這麼矯情嗎?我都說了七八次了,我會倒。】
【因為下雨忘記去醫院接她,她晚上和我大吵了一架。】
【最後她背對著我,Ṫů⁴一直哭。】
【我知道她在等我哄,可我也累了。】
【睡一覺,明天給她帶早飯,就算了。】
【到家了,不想上樓。】
【她現在腰疼胳膊疼,天天喊我按摩,我說累又要和我冷戰。】
【孕激素這麼強嗎?我感覺這個女人像個瘋子。】
【到家了,我在車上。】
【下雨了,適合來杯熱咖啡。】
【你說,對嗎?小夏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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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後來,「我老婆」「鍾晚意」「那個女人」的字眼逐漸消失。
隻剩下了他和夏夢的日常傾訴。
親密到會詢問對方,我今天穿什麼衣服該配什麼樣的領帶。
「他追求我的時候,比對你更熱烈。」我說:
「他買通了我身邊的每個朋友,拿到我的課表,每天圍著我轉。
「異地時會因為我一句想他,偷偷坐九個小時硬座來看我。
「無一例外。
「就連公司名字都是嶼意……」
「可他現在不愛你了!」夏夢沒想到我反應淡淡,氣紅了臉。
我笑了:「可我是他的妻子。」
我挑釁地將手機扔給了她:
「而你隻是個助理。」
聊天記錄不能成為證據。
我捂著刀口,輕輕轉身。
夏夢在我病床前站了很久。
久到我快睡著:
「謝嶼早就在我家見過婷婷。」
我身子一抖。
夏夢提高聲調:
「婷婷本來就不想讀衛校,這下好了,謝嶼幫忙將她安排進公司了。
「謝謝你啊,鍾姐姐。」
7
謝嶼回來時,帶了個四十來歲的月嫂。
張姐。
我沒提夏夢來過的事,隻任由張姐給我按摩,講坐月子的注意事項。
謝嶼見我不像從前那樣愛說話,總給我講公司的事。
「我累了,謝嶼。」
我閉上眼,將謝嶼沒說完的話卡在嘴巴裡。
我想起曾經無數個日夜,我在被窩裡哭。
我知道他不會來哄我。
於是我打開手機,靜音看一部超級搞笑的綜藝。
累到眼睛睜不開,就睡著了。
等第二天一早,他將熱乎乎的早飯放在桌上。
我起身為他系上領帶。
仿佛無事發生過。
隻有我心裡清楚,在那樣輾轉的夜裡。
我有多痛苦。
出院這天,謝嶼將我從輪椅上抱到車上。
沒讓我走一步路:
「等你在月子中心安頓下來,我就去給寶寶辦出生證明。」
我調整保姆車座椅,順勢半躺著:「嗯?」
謝嶼給我看了看:
「兒子很好,已經長到五斤二兩了。」
他笑著:
「明天上午洗完澡就能出院。」
我問:「寶寶名字你起好了?」
謝嶼像是在回憶美好往事,眼底含著笑意:
「你忘了,二十歲那年,我們就幻想過,如果是個女孩就叫謝慕伊,男孩就叫……」
我聽不下去,坐起身來:
「謝嶼,寶寶不姓謝。」
謝嶼慌亂一瞬後:「也是,你從鬼門關走了一遭,跟你姓……你又是遠嫁,姓鍾寬慰老兩口也是好的……」
「我們離婚吧。」我說。
謝嶼看了看張姐,又看了看車上的人,低聲: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不再爭辯,將夏夢的朋友圈重新截圖,對比我的孕期記錄發給了他。
他在陪夏夢喝深夜的熱咖啡時,我正抱著馬桶吐得天昏地暗。
他帶著夏夢看浪漫煙花時,我因為恥骨痛,坐立難安。
他耐心開解夏夢時,我因為吵架蒙在被子裡痛哭。
……
「鍾晚意,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謝嶼有些生氣。
我輕笑:「你看我像開玩笑嗎?我起身,你好找人替補。」
我附在他耳邊輕聲:「難道你想讓你的夏夢當個人人唾罵的小三?」
謝嶼的臉瞬間紅了:「你……」
我怕自己的腰長時間久坐落下毛病,不再搭理他轉身躺下。
「老婆……」安頓好後,謝嶼終於抓著我:
「我理解你,你生孩子這麼大的事我都沒在身邊,我知道錯了。」
他解釋:
「可我對天發誓,從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
「我隻是看夏夢很像年輕時候的你,所以多照顧了一些。
「我隻是拿她當妹妹,我們很單純,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我看著他,平靜道:
「我在你身邊,已經很久沒感受到幸福了。
「我不被選擇,不被偏愛。
「在你眼裡,我是潑婦是瘋子,我喋喋不休我聒噪易怒,我是你心中不被珍惜的存在。」
我停頓。
好讓他有足夠時間回憶起那些往事。
最後,我堅定:「我們離婚。」
良久,謝嶼將那些照片刪除,語氣煩躁:
「就因為這些小事?
「我們不是熱戀的情侶了,我們結婚五年了,婚姻不就是這樣嗎!
「我都說對不起了,你還要怎麼樣?」
8
寶寶回來後,由張姐帶。
我由月子中心的人照顧。
日子過得還不錯。
人在沒有期望的時候,就不會失望。
心情都輕快了許多。
「小意,快生了吧?」這天,媽媽打來電話,語氣溫柔:
「媽媽算著預產期還有十天,這兩天就去照顧你。」
我不想讓遠方的他們擔心,畢竟來這兒的路程太遠。
想著等他們來了再說。
「嗯,好呀,媽媽。」我裝作輕松的樣子應答。
一瞬,電話那端尖銳的聲音響起:
「鍾晚意!你真是長大了翅膀硬了,生孩子這麼大的事都瞞著我們!」
我心下不安:「媽……」
「小謝都告訴我們了!
「因為小謝和助理聊天,你就吵著要離婚!
「你真是太任性了!」
爸爸也在旁邊嘆了口氣:
「小謝為人老實,顧家,對你又好得沒話說。
「連個脾氣都不會發,離開他誰還能忍受你的臭脾氣?」
我平靜的心,起了波瀾。
他們都不知道,這樣的「好男人」使用的冷暴力,有多傷人。
我早已在這樣的時光裡搓磨得不似從前。
「媽媽……結婚是為了幸福,對嗎?
「我不幸福。
「我和他日夜相對,卻隻感到孤獨。」
我抽泣著:
「在這段婚姻裡,我從少女變成潑婦,變成瘋子,我不想再變成啞巴……
「我想救我自己。」
我哽咽著說完。
電話那端長久地沉默。
久到我以為電話斷了線。
「管不了了。」媽媽最終嘆了口氣,「當初不讓你遠嫁你不聽,現在又鬧離婚。
「以後你的事我再也不管了。」
……
我剛擦幹眼淚,謝嶼就來了。
他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溫柔道:
「寶寶乖不乖呀?」
他坐在我身邊,一口一口地喂我喝粥:
「還熱嗎?」
我現在看著謝嶼那張臉,隻覺得厭煩。
他要是能堅定地選擇夏夢,我還敬重他一些。
可現在,他抓著我不放,還讓我爸媽來施壓,又是因為什麼?
「謝嶼。」我拿出手機,「我們一家三口拍個合照吧。」
謝嶼見我松口,立刻起身:「好,我抱著寶寶,你別累著。」
我看著照片上的自己,不再浮腫,面容終於秀麗了起來。
我配文:【歲月靜好。】直接點了發布。
我喜滋滋地回復著每一個恭喜的評論。
終於在十分鍾後,刷到了夏夢的朋友圈。
【這個世界會有人愛我嗎?】
【我的白馬王子今晚會出現嗎?】
定位是本市最嘈雜的酒吧。
聽說那裡門外到處是等待「撿屍」的男人。
我裝作看不見。
慢悠悠地逗了會兒寶寶。
可謝嶼坐不住了。
他像是急於拯救公主的騎士,惴惴不安。
漫長的五分鍾後,「老婆,公司突然有急事。」
他一副抱歉的模樣:「我很快就回來陪你。」
我乖巧地應答:「那你注意安全。」
9
離滿月還有最後三天。
我輕輕起身,穿上長襪長褲,還戴著醜醜的月子帽。
我將孩子交代給月子中心和張媽,全副武裝地出了門。
我坐在出租車上,看著為夏夢焦急憂心的謝嶼。
突然記起了網上經常說的:【我的老公有女朋友了。】
從前我看著這幾個字就覺得崩潰。
我無法接受我的老公將對我的好傾注到另一個女人身上。
我低頭檢查相機內存,自嘲地笑了。
捉奸的路上,我很平靜。
隻擔心相機能不能拍清楚。
「老板……
「我不想叫你老板,我叫你謝嶼好嗎?
「你不是厭煩你老婆嗎?為什麼還和她那麼親密?我以為你是喜歡我的……」
夏夢衣著清涼,被謝嶼從酒吧裡抱了出來。
她親昵著捏著謝嶼的臉:「你會娶我嗎?」
謝嶼皺著眉:「別亂說。
「上次她提離婚,我整個人都崩潰了。
「我……不能失去她。」
夏夢突然大喊大叫:
「我不信!
「謝嶼,你看著我的眼睛,摸著你的良心,問問那裡到底有沒有我的位置?
「你敢說你沒對我動過心嗎!」
謝嶼直視夏夢那一刻,夏夢直接吻了上去。
她拿著謝嶼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呢喃道:
「你摸摸我……摸摸我的心……那裡全是你……」
我忍不住感嘆,夏夢拿捏男人的方式。
我看著兩人激情擁吻,內心毫無波瀾。
我跟在他們後面,走進了酒店。
我聽著裡面幹柴烈火的嬌喘聲,在門外坐了十分鍾。
我深呼吸,左手敲門,右手舉起了手機。
「誰啊!」夏夢不耐煩地喊了一聲。
我聽見腳步聲越來越近。
開門那一刻,我看見他們渾身赤裸,而夏夢滿身紅痕……
謝嶼赤條條地站在身後,驚恐地指著我:
「你……怎麼在這?」
我晃了晃手裡的手機:
「照片或許不是證據,視頻足夠了。」
我忽視挑釁的夏夢:
「謝嶼。
「現在可以離婚了嗎?
「淨身出戶。」
謝嶼重重點頭那一刻,我終於卸下所有。
我為他關上房門,輕聲說:
「謝謝。」
九月二號這天,我提前結束了月子。
我一天都不想Ţû₉再等。
抱著寶寶來到了民政局。
我和謝嶼並肩而坐,卻要分道揚鑣。
工作人員都用同情的眼神看我。
「雙方是自願離婚嗎?」
「是。」我斬釘截鐵。
離婚申請打下那一刻,我還是忍不住落了淚。
不是惋惜這段婚姻,而是惋惜青春最好的這幾年。
我看著身側這個男人,儀表堂堂,事業有成。
卻再也不能和我記憶中那個白衣少年重合了。
「晚意!」謝嶼出了民政局叫住我:
「還有一個月時間,我會讓你回心轉意的!
「是我糊塗,被婚姻的平淡蒙蔽了雙眼,失去你我才知道,你在我心中有多重要。」
我擺了擺手,大步離開。
從前有恃無恐,是因為我愛他。
而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10
剛創業時的小房子留給了謝嶼。
我帶著孩子搬回了大平層。
謝嶼像是瘋了一樣,每天什麼都不幹,隻待在我家門外。
「我現在才懂你的辛苦,每天做不完的家務……」
我一看是他,「哐當」一聲將門摔上:
「滾!」
他好像回到了年少時那個謝嶼,沒臉沒皮地守在我家。
直到我爸媽風塵僕僕地來到這。
爸爸狠狠地打了謝嶼兩個耳光,讓他不要糾纏我。
我傻了眼:「我以為……」
我抱住媽媽。
媽媽眼裡泛著淚花:「傻孩子,你以為什麼?我是你媽,又不是他媽,你不開心, 我還能逼死你不成?」
「我和你爸把老家安頓好了,來帶寶貝外孫。」
謝嶼跪在地上:「爸,您打我吧!
「隻要能消氣,您怎麼打我都成!」
他抓著我爸的褲腳,生怕再被拒之門外。
「謝嶼!」
熟悉的面孔出現,著實嚇了我一跳。
夏夢散亂著頭發,死死盯著我:
「你們冷靜期馬上結束, 就領離婚證了!怎麼還糾纏謝嶼不放!」
我氣笑了, 指著跪在地上的謝嶼:
「我糾纏他?」
謝嶼剛想指責夏夢。
「我懷孕了!」夏夢對著謝嶼說。
謝嶼第一反應,慌亂地看了我一眼:「你聽我說, 晚意……」
我沒有一絲傷心,反倒如釋重負。
我鄭重地對著謝嶼:
「謝嶼, 你已經對不起我了, 還要對不起她?」
我和爸媽進了門。
謝嶼跪了很久, 最終在門外喊我的名字:
「鍾晚意, 對不起。」
我換尿布的手頓了頓。
想起了二十歲那年, 他站在宿舍樓下向我表白。
他說:
「鍾晚意, 我愛你。」
今年我二十七歲。
他說鍾晚意對不起。
11
我將公司股份高價賣給了謝嶼的死對頭。
有爸媽在,我安心著手自己的事業。
安安越來越乖,會的技能也越來越多。
我已經很久沒聽說過謝嶼的消息了。
直到我參加會議時,才聽說謝嶼早已不是當初意氣風發的少年。
沒有當初的濾鏡, 兩人將日子過成了一地雞毛。
夏婷婷沒人管教, 任性妄為。
招惹了一群社會人士, 時不時地去謝嶼家裡亂翻一通。
謝嶼被家庭絆住了腳, 沒有精力再去創業。
空有一身技能卻無法再實施。
一年後, 我成為播音界的新星。
成立了自己的欄目。
受眾人群主要是婚姻中的女性, 她們聒噪,喋喋不休, 沒有回應, 在磋磨中變成潑婦,變成瘋子, 最後變成沒有靈氣的啞巴。
我深知,傾訴和分享欲對一個女人有多重要。
安安最近也能松開手, 獨立走幾步。
爸媽在陪伴安安的日常中, 歡聲笑語更多了一些。
我看著鏡中明媚的自己,慶幸一切都不算晚。
謝嶼和夏夢的離婚消息傳來時,我正在試音。
夏婷婷沒有一日消停, 竟然搞出了人命。
她姐姐夏夢每日鬼哭狼嚎, 讓謝嶼想辦法。
謝嶼不堪重負,三十歲的人竟長出了一頭白發。
夏夢心疼妹妹,竟然想故技重施,傍上五十來歲的老板。
結果被人家老婆暴打一頓, 還被用海報條幅掛滿了小區。
成為人人喊打的「小三」。
謝嶼跑了。
離婚後,再也沒人見過他。
我聽完笑了笑,投入到了工作中。
或許他會去外地東山再起。
或許會成為撿垃圾的ƭũ₈流浪漢。
和我有什麼關系呢?
長路浩浩蕩蕩。
萬事盡可期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