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婉柔:「……」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辦公室裡不斷響起我的抱怨。
「你會不會吃飯啊?」
「那麼大塊牛肉你看不見?」
「不吃菜嗎?這麼大了還挑食?」
「你吸面啊,我買來讓你擺著看的?」
經過我費盡心思地鞭策,一碗熱騰騰的面見了底。
我怕楚婉柔不夠吃,還加了兩個小花卷,並把給自己帶的桂花糕也給了她。
天天這麼勸,我還活不活了?
我說得自己口幹舌燥的。
突然面前遞來一杯水。
抬頭,見楚婉柔盯著我,「先潤潤喉嚨再罵。」
她神色緩和了很多,雖然眼神依舊是沉寂無光的,但至少,也沒有了冷冰冰的戒備。
我克制住擁抱她的衝動,說:「楚婉柔,以後,咱們好好過日子。」
她聞言,移開目光,沉默著收拾了碗筷,並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穿好衣服,我讓司機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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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才來啊……」我表示自己還想多留一會兒。
可是,她動作迅速地推開門出去,更像在逃離什麼。
畢竟收垃圾這樣的事情,不需要她一個大總裁做。
說不失落是假的。
重生一次,怎麼感覺這個女人,哄起來更棘手了呢……
我坐在沙發上,制定下一步策略。
是直接撲倒,還是互訴衷腸後再撲倒呢?
一陣手機鈴聲突兀地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心不在焉地接起。
電話那頭,是一個久遠卻熟悉的聲音。
「寧哥哥,你在哪兒?」
我原本歡騰的心緒,驟然回落谷底,記起還有這麼個人。
「是你啊……」
我的語氣算不得特別熱切。
宋涵聲音溫柔,「我等你很久了,不是說好,要跟我一起過生日的嗎?」
想起前世發生的一切,我手指一點一點收緊,直至骨節發白。
「宋涵,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對吧?」
宋涵察覺到了我的不對,糾正我:「寧哥哥,我們是親人。」
「親人。」我重復著兩個字,突然問:「你……沒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她沉默許久,嘆了口氣,「對不起,我不該瞞著你偷吃蛋糕。」
看吧,為什麼被關心的人,可以肆無忌憚地騙人、提要求、開玩笑。
而楚婉柔,就要永遠站在身後,承受一切?
我渾身冰冷,連笑都笑不出來了,「我今天還有事,就不過去了。祝你生日快樂。」
掛掉電話,我深吸一口氣,心裡發悶。
想起被綁架前,宋涵打給我的那通電話,問我在哪。
我陷入了沉思。
她是我最信任的人,可倘若從一開始,那場爆炸,就是熟人作案呢?
一抬眼,看見楚婉柔站在門口,側臉隱在暗影裡,看不清表情。
我猶豫半天,問:「你……都聽見了?」
「嗯。」
「走吧。」她語氣帶著一種極力壓抑後的平靜,「車在樓下了。」
我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未來會發生的事。
怕她把我當瘋子。
我跟著她,走出門,愧疚的情緒翻湧。
「楚婉柔。」
她隻是步子稍微慢了慢,卻沒有回頭。
「剛才是宋涵給我打的電話,」我語速飛快,「昨天我確實答應幫她過生日的,可是今天的我不一樣了,我是從未來——」
楚婉柔驟然剎住,轉身,美麗的眼睛蓄著一層冰,「夠了。」
她閉眼壓平情緒,說:「今天的飯,很好吃,我也很高興你能陪我過生日。」
我緊緊盯著她,看見她深埋在眼底的痛色。
楚婉柔唇色很淺,每個字,都像一個痛到極致的人,顫抖著吐出來的,
「所以最後,你要去找宋涵,我認。因為這就是代價。」
前世,楚婉柔曾經跟我說過,那時候,我每給予她一點好,都要用更多的痛苦來換,所以她從不敢奢求什麼,也做好了我隨時離開的準備。
這段話,如今像一把刀子,扎進我的心裡。
攪得我生疼。
前世的這一天,我不在的時候,她的晚餐,就是一盒冷透的盒飯。
沒有人跟她說一句生日快樂。
所以她才去醫院門口等我。
楚婉柔隻想聽我說一聲「生日快樂」,我卻讓她別多管闲事,離我越遠越好。
遲來的真相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她移開目光,「對不起,是我失言了。天黑了,要去醫院就趕緊——」
我猛地拽住楚婉柔的手,強硬地與她五指交握。
她渾身僵住了,卻沒有抽走,而是聲音低啞地問我,「周寧,你想幹什麼?你還嫌我不夠難堪嗎?」
我將她纖細的腰緊緊攬住,十分強硬地說:
「老婆,別動。」
短短四個字,像一個封印,將她徹底禁錮。
我低頭吻住了楚婉柔冰涼的唇。
摟住她腰,順勢把她推在了牆上,小心翼翼地安撫……
她從最先的僵硬,到震驚,最後,再到繳械投降,頹然閉上眼。
一塵不染的連衣裙,變成皺巴巴一團。
她不知不覺伸出手,直至貪婪地抱緊我的後背,讓倆人緊緊貼在一起。
頭頂的燈光亮了又滅,最終,我們在黑暗中分開,抵額喘息。
「周寧,」楚婉柔語氣低沉,艱澀道,「別這樣……」
「你不喜歡?」
「不是。」她沉默了很久,才說:「別引誘我,趁我還有理智,去找她。」
「你舍得?」我輕輕在她耳邊吹了口氣,「不嫉妒?不生氣?舍得我親別人——」
楚婉柔似乎被刺激到了,猛地抬起頭堵住我的嘴。
我唇角勾了勾。
隻是後續發展有點超出我的掌控。
「楚婉柔!」
我突然警惕起來,「你……哎……你你幹什麼……我的意思是回家再……」
隻聽她御姐音透露著不容置疑:「我給過你機會,你不走。」
「現在,機會沒有了。」
話落,我就被她壓在了沙發上。
5
我以為,以楚婉柔的性格,做不來太出格的事。
可是我忘了,前世,她就是個敢殉情的瘋子。
骨子裡,是有點野蠻在裡面的。
事情超出了我的預期。
楚婉柔低弱的告饒聲淹沒在唇齒間,「周寧……你心疼心疼我呀……」
我咬著牙,緊緊抱著她,鼻子發酸。
「楚婉柔,我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前世想了很久呢,一直沒告訴她。
「周寧,別說。」她聲音沙啞,輕輕呢喃。
「你不相信嗎?」
回應我的,是無邊的沉默。
她怕是不敢奢望,我們能有一個孩子。
我說,「男孩子一個,女孩子一個,小名就留給你——」
殊不知,剛剛恢復理智的人,又調回失控的大網。
門輕輕關合。
風在落地窗外徘徊。
月色澄明。
一門之隔,是絮絮低語。
到了後半夜,我開玩笑,說不要她了。
楚婉柔一言不發地將我抱住,問:「不要我,你想要誰?」
她問得很認真。
我面紅耳赤回道:「反正不要你!」
她悶頭,「你說了不算。」
這一晚的夢裡,有楚婉柔的糾纏,也有前世漫天的大火。
我躺在血泊裡,身上綁滿炸藥。
楚婉柔衝進火場,將我抱著,渾身都在抖。
我看見她在哭,隻能無力地抬手,去推她,「滾啊……」
「楚婉柔,我讓你滾……別碰我,求你……」
夢境被哭聲撞得四分五裂。
溫熱的觸感頃刻間消散。
我墜回黑暗中,猛地睜眼,臉頰一片湿熱。
做夢了。
回神後,才發現楚婉柔已經被我推到了床沿。
從她的表情來看,我說夢話了。
她遞來紙巾,卻始終坐在離我一段距離的地方。
指尖也避開了我的觸碰。
我心一沉。
她還是誤會了。
「楚婉柔。」我試著開口,「我剛才做夢了。」
她真的很認真在聽我講話。
「我在大火裡,身上綁了炸藥,你要陪我一起死。」
「所以,我才喊的那句話,你別誤會。」
楚婉柔的眼睛隻是短暫地亮了一下,就像是想明白什麼似的,歸於死寂。
「好,我信。」
說完,替我掖好被子,拿起枕頭,往外走。
「楚婉柔!」我叫住她,對著她的背影,說,「你騙人。」
她沒說話。
「行,你走吧!」
我坐在床上,沒有想解釋的意思。
怪不得都說年輕人脾氣犟。
年輕了五歲的楚婉柔認死理,不像前世那麼可愛了。
好一陣沉默後,背後床向下一陷,楚婉柔嘆了口氣,「睡吧。」
「要抱著睡。」
她聽話地鑽進我懷中。
夜還很長,我卻盯著看不見邊界的夜色,沒有了睡意。
重生以來,太多的信息在我腦子裡攪成一團。
綁架我的人,曾經跟楚婉柔有過交集,是個公司倒閉的老板。
當年發生在宋涵身上的那場事故,卻是我二叔為了離間我和楚婉柔的陰謀。
這些都是我前世最後一年,知道的事情。
我的行蹤一向保護得很好,但最後還是被人劫持了。
對方是從哪裡得知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宋涵打給我的那通電話。
包括死前最後一刻,楚婉柔曾經說過:「謝謝宋涵,沒有她,我就找不到你了。」
當局者迷。
如今回過頭來看,我最信任的,相伴了十多年的青梅,宋涵,到底在這裡面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由於昨晚失眠,第二天早上,我頭腦有點昏沉。
回籠覺睡到了下午。
顯然她想到了我被餓醒的可能,午餐整齊地碼在桌子上。
屋內極度整潔,一切都井然有序。
簡單洗漱後,吃掉早飯,來到楚婉柔的書房。
靜悄悄的。
電腦正開著視頻會議。
夕陽偏斜,柔和的光暈自落地窗照進來,落在楚婉柔那張冷豔至極的臉上。
很好地中和了她身上與生俱來的清冷疏離。
我心一顫……
真的是越看越養眼。
楚婉柔的洞察力向來敏銳,幾乎開門的瞬間,就抬眼望過來。
看見我的穿著,突然愣住。
我不自在地輕輕咳嗽了幾聲,坐在楚婉柔對面。
打開手機,發現宋涵給我打了五個電話,發了十幾條短信。
都是深夜。
那會兒,我應該已經意識模糊了,卻沒被鈴聲驚醒。
難道是……
我若有所思地盯著楚婉柔。
她目光專注,似乎不曾發現我的存在。
就裝吧。
我蹺起腿,就在她視野的餘光裡晃來晃去。
楚婉柔說話的聲音突然卡了殼,短暫的停頓後,「今天就到這裡。」
說完,結束了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