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涵瘋了似的,發出興奮的笑聲,「寧哥哥,前世楚婉柔敢抱著你一起死,你呢?你有多愛她?」
「不……」我發了狠地想要掙脫手銬。
宋涵冷笑,「我等這一天很久了,今天,她不死,就是你死。」
楚婉柔並沒有聽見我們的悄悄話,「你離他遠一點,我穿。」
「楚婉柔!你走吧!」我聲嘶力竭,「求你了。」
楚婉柔像是沒聽見一樣,飛快套上衣服。
滴一聲。
倒計時開啟。
我絕望地閉上了眼。
宋涵把我往前一推,「周寧,選一個。」
我站在兩人中間,往楚婉柔走了一步,她便後退半步。
「寧哥哥,別過來。」楚婉柔鄭重地叮囑道,「有炸彈。」
我站在原地,不敢再走一步。
我不怕死,可是此刻當著她的面,選擇楚婉柔,無異於激化宋涵的情緒。
甚至可能提前引爆炸彈。
「周寧,承認吧,你隻愛你自己,你跟你二叔一樣,自私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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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涵冷笑一聲,在旁邊說風涼話。
楚婉柔退到了窗邊,看了我一眼,隨後開口,「宋涵,你父親的事,我很抱歉。」
「你不配提我的父親。」
原本還下看熱鬧的宋涵驟然被激怒,往前走了半步,
「你們這群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小姐少爺,有半點真心嗎?」
「可是,你父親當年,的確是違規操作,沒戴安全帽,我們也給了相應的賠償。」
「閉嘴!」
楚婉柔冷冷勾起一抹諷刺的笑,「你隻不過也是個,無能之輩。」
我渾身都在抖。
這個世界瘋了。
楚婉柔的話,每一句都扎在宋涵的死穴上。
她是不想活了嗎?
宋涵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打火機,摔在地上,瞬間熊熊大火燒了起來。
那股空氣中彌漫的機油味,原來是宋涵早就澆好的。
「就是你們,毀了我的人生!」
宋涵雙目猩紅地朝我走來,那張尚未修復完全的臉,此刻在火焰中,顯得十分可怖,
「周寧,你為什麼不選我呢?如果你早說,你不喜歡毀容的,我當初就不會對自己下手那麼狠了……」
一盆涼水迎頭澆下。
真的是她自己。
「你瘋了……」
「是啊,不這樣,我怎麼利用你的愧疚,打探到楚婉柔的消息!」
宋涵蟄伏多年,最終撕下來那副溫和面孔,露出偏執瘋狂的一面。
她的笑聲,像破了口的風箱,刺耳難聽,「寧哥哥,如果你選了我,不會是這個結局,走到現在,隻能怪你自己。跟我一塊下地獄吧……」
她掏出一枚遙控器。
我想也不想,搶過槍,打在手銬上。
轉身撲到宋涵身上,搶遙控器。
「周寧!」
楚婉柔喊了一聲,下一刻,砰!
伴隨著窗玻璃破碎的脆響,我什麼都聽不見了。
嗡嗡嗡……
耳鳴的銳響像一根針,不斷刺激著我的大腦。
眼前,是楚婉柔毫無血色的臉,正在對著我說什麼。
我仿佛感受到自己被炸成了碎片。
渾身都是麻的,沒有力氣。
可是跟她死在一起,我一點都不怕……
不怕嗎?
為什麼我在哭呢?
失聰隻是短暫的一瞬,下一秒,烏泱泱的喊聲像一顆原子彈,猛地灌進耳朵。
「嫌疑人已擊斃!屍體發現位置:廢舊廠房二樓。」
「一小隊報告,引爆裝置完好,確認人質安全。」
「現場未發現其餘可疑爆炸物。」
「火情兇猛,通知相關人員攜人質盡快撤離!」
我被人架著,離開時,回頭,看見宋涵對著我,躺在地上。
死了。
冰冷的空氣驅散了鼻腔裡的煙塵味。
警笛聲此起彼伏。
紅藍光交錯,映著半落到夕陽。
俞晚罵罵咧咧的聲音此時聽起來,宛若天籟。
「……都踏馬的 21 世紀法治社會,掃黃打黑都不知道幾波了,還玩炸藥呢!一個兩個的法外之徒,都給你們關進去,判無期,判死刑,一槍子兒給你丫的崩的媽都不認。哥,都抓了,別放過他們!」
「行了,你去看看周寧,剩下的交給我們處理。」
俞晚一眼就發現了跪在雪地裡的我,嚎了一嗓子,「周寧,起來,看看你老婆孩子咋樣了。」
旁邊正在配合警察拆彈的楚婉柔,突然耳根一紅。
我徑直向她走去。
抱起剛脫掉炸彈的楚婉柔,面無表情地往車裡走。
「哎、哎,你什麼人啊,怎麼招呼都不打一個——」
砰!
車門聲隔絕了俞晚的抗議。
我陰沉沉地盯著她。
楚婉柔往角落裡縮了縮,「你別這樣,我、我害怕——」
「知道害怕還來!你以為是玩臥倒遊戲呢!」
我劈頭蓋臉一頓罵。
楚婉柔眼淚當即就出來了。
「那是炸彈!」我氣狠了,頭上青筋都憋出來了,「萬一宋涵摁下去了,怎麼辦?」
她閉著眼往我懷裡一倒,「糟了,我嚇暈了。」
我一噎,深吸一口氣,憋得額頭的青筋嘣嘣直跳。
此時,我才察覺到,她的雙手竟然在抖。
「對不起……」
「剛才是我語氣不好。」
我緊緊抱著她,盡力壓平語氣,
萬幸,我們都還活著。
「你傷口都包扎好了嗎?」她問。
剛才她穿了防彈衣,加上二叔的槍法不準,所以隻是擦破了一些皮。
翻到是我,身上全是傷口。
「嗯。」
「我不信,給我看看。」
我哭笑不得,「在大腿根呢。」
她悶頭就扒我褲子,「都老夫老妻了,你害羞什麼?」
俞晚的聲音隔著玻璃悶悶地透過來,「你們在幹什麼——」
他一把拉開車門。
光線傾瀉進來。
楚婉柔正跪在我大腿兩側,手放在腰帶上,解了一半。
俞晚舉著電話,面無表情地跟我們對視了三秒,突然關上門。
「對了,狗被虐了,你們管嗎?我找動物保護協會……」
12
我和楚婉柔補辦婚禮的時候,俞晚坐在了主桌。
他似乎沒吃幾個菜。
敬酒敬到跟前,楚婉柔溫文爾雅地說道:「以前總聽寧哥哥說起你,他說如果二婚還是我,可能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被她一雙探究的目光盯著,他想起當時都豪言壯語:「如果二婚還是她,我倒立吃屎。」
他看看我,我看看他。
相顧無言。
我就是順嘴一提,誰知道楚婉柔的記性這麼好。
俞晚笑笑,舉起酒杯,「那個,都過去了,我提一個,就……就祝你倆,百年好合吧!」
楚婉柔微微一笑,「謝謝。」
敬完酒,我碎碎念,「都是過去的事,你提那個幹什麼?」
她笑道:「我好奇啊。」
「真好奇?」
「嗯。」
我猶豫半天,突然咧嘴一笑,「你趴過來,我偷偷跟你說。」
我抱著她嘀嘀咕咕一陣耳語。
楚婉柔捂著耳朵,像是聽到什麼丟人的話。
我笑得肚子痛,「你說他要是真這麼幹了,還拉著我一起吃,怎麼辦?你臉還要不要了哈哈哈哈哈……」
整個大廳都回蕩著我歡快的笑聲。
楚婉柔就這麼看著我,眼神溫柔得能掐出水。
婚宴結束,賓客可以在海邊的度假村自行遊玩。
傍晚,楚婉柔脫掉了婚紗,穿上寬松的衣服,扣著一頂毛邊兒遮陽帽,蹦蹦跳跳地踩在沙灘上。
「以前,你總說要我陪你來海邊,一直沒來。」
「以前,是指——」楚婉柔不解。
「哦!就是五年後的你。」我脫口而出。
楚婉柔蹙蹙眉,「有點老。」
「才不老呢!」我回味似的砸吧砸吧嘴,「更有風情。」
到了晚上,我剛進臥室,就被人「扣押」了。
危險的氣息自身後襲來。
咔嗒一聲。
我被鎖起來了。
楚婉柔清冷的聲音染了欲念,「她有我懂你嗎?」
我一愣,突然意識到,她這一天不對勁是因為啥了。
她吃醋了。
我撲哧笑出來,「喂,你……」
楚婉柔眼睛像帶了鉤子,媚眼如絲,「寧哥哥,到底是喜歡我還是喜歡她?」
「你、你別這麼說。」
「你還替她說話?」
這聲音顯然是醋缸子打翻了。
「不、不是,」我欲哭無淚,「你五年後想起這句話,是不是還要再拷問我一遍?」
楚婉柔頓了下, 認真道,「原則上來說, 沒錯。」
「你們兩個較勁,為什麼吃苦的是我……」
她充耳不聞,面無表情地看著鏡子裡的我, 「真想讓她看看……」
我羞恥地捂著臉,「別說了。」
楚婉柔吻住我,不容拒絕地低聲呢喃,「寧哥哥, 你是我的。」
夜深了。
月光穿過了窗紗, 落在她的側臉上。
楚婉柔已經睡著了。
我輕輕摸了摸她的臉, 心裡暖乎乎的。
前世,我無數次牽著楚婉柔,感嘆,「要是我們早點在一起就好了。」
整整五年, 我們活成了兩個痛苦的陌生人。
這五年裡,我想, 我應該也是動過心的。
在她悄悄給我蓋被子的深夜,我有那麼一刻, 是想抱緊她, 說:我們和好吧。
但宋涵的意外, 早已成了我心中的一根刺。
那些連我都不願意承認的悸動,每次發作時, 刺便會狠狠扎進心裡。
提醒我,楚婉柔「害」過我的家人。
興許是被壓抑久了, 所以當誤會解開,愛意噴湧而出,讓我度過短暫又浪漫的熱戀時光。
我比我自己以為的,喜歡她還要久。
「寧哥哥, 怎麼醒了……」
楚婉柔的聲音,還帶著沒睡醒的沙啞。
我捧住她的臉,湊過去,在唇上落下一個很輕很輕的吻。
「我愛你。」
覆蓋在掌心之下,楚婉柔的心髒,又開始狂跳。
牆角的鬧鍾滴答作響,日歷臺靜靜躺在桌面上。
「(月」還是不禁撩啊……
「我也愛你。」她捉住了我逃走的唇, 反客為主,加深這個吻。
我被她突如其來的熱情弄得招架不住。
「喂, 你……這是怎麼了?」
「我剛才做了個夢。」
「嗯?」
楚婉柔睜開眼, 眼底藏著一些看不清的情緒。
「我夢見了我們前世。」
我屏住呼吸,「真的?」
「嗯, 」她捧著我,像在看一個珍寶,「周寧,我很慶幸, 我們還有一次重來的機會。」
夜幕還長, 月光羞怯,風也纏綿。
暖香浮動,吹起的窗紗撞起屋角的風鈴。
是心跳聲在此起彼伏。
我化身一片溫柔的海,擁抱著月亮, 輕輕低語:「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結婚嗎?」
月亮說:「不是,我喜歡你,好久好久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