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厚道就要不厚道到底嘛,反正戲看得差不多了。
然而她念頭剛起,一條新的消息從屏幕裡湧了出來。
【你想回燕京?】
顧娆猛地醒了神。
她“啪”得把高腳杯按在了吧臺上,眯了眯眼抬眉,朝沈良州的方向看過去。
沈良州依舊倦乏地靠在那,眼底眉間的疏離感濃鬱,清冷到看不出情緒。
【你什麼意思?威脅我?】
沈良州知道她是誰這事,顧娆從來不覺得意外,不然他也沒那麼多耐性陪著她耗。
不過這東西心照不宣,除了上次在樓下,誰也沒挑明的意思。
顧娆以為他沒那麼多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結果證明,他沒那麼良善。
【過不過來?】
清潭般的眸色直直地看著她,他俊朗的臉上似乎帶了笑意,不分明。
【你這是趁人之危。】
顧娆冷笑一聲,捏著明晃晃地叉子,將盤裡的水果叉得慘不忍睹,像是在對著他泄憤。
【成語學得不錯啊小妹妹,你還有半分鍾的考慮時間。】
沈良州不為所動,甚至面無表情地把她的嘲諷原樣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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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娆覺得自己被噎了一下。
【十秒,數給你聽?】
發完消息沈良州當真是撂了手機,手指一下一下叩擊著桌面。
他不急,他當然是一點都不急。
沈良州被對面的女人折磨得耳朵起繭子了,原本也不關顧娆的事,他隻是敷衍對方,倒也沒太想拖顧娆下水。
但顧娆這幸災樂禍的表情,太招人恨了。對於這種惡趣味,沈良州十分樂意奉陪。
敲到第九下,沈良州滑動手機屏幕。
顧娆蹭地起了身。
她踩著細高跟,戛玉敲冰一樣踏在地面上,步履不急不緩,帶起一陣香風,裙擺在腳下搖曳生姿。
“良州。”她的聲音很輕,將這兩個字咬得恰到好處,讓人酥了半邊骨頭。
她的手包“啪嗒”一聲撂在了桌面中央,割斷了女人的熱烈的視線。
桌面上的聲音戛然而止。
那女人怔了怔,掃了她一眼,視線瞬間變得很不友善。
沈良州這人挑,不僅僅是指吃這個方面,而是任何方面。要說他不花心,他倒也不是全然清心寡欲;要說他花心,他還真沒帶過什麼女人在身邊。
就一句話,看不上眼。
因為看不上眼,他連碰的興趣都沒有。所以他身邊還真沒什麼曖昧對象,外人眼裡,他在燕京圈子裡,是難得的一股清流。隻有少數幾個人知道,他就是不走心。
所以這個女人心底警鍾大作,畢竟顧娆這副長相和身段,十足的“女人的眼中釘,男人的心頭愛”。再清心寡欲的人,讓她撩撥幾下都得動了凡心。
“你是誰?”女人的視線瞬間變得戒備起來。
“我是誰?”顧娆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樣,也當真斂眉笑了笑,“這問題你可不應該問我呀,這你不應該問他嗎?”
女人的臉色沉了沉,她咬了咬牙。
顧娆還嫌棄火燒得不夠旺,她的眼角微挑,眸中帶出點清豔的意味,修長的手指勾住沈良州的領帶,自己微微傾了身。
她的手指摩挲著他的喉結,半笑不笑地問他,“那你說,我是誰呀?”
第27章 烈酒灼身
沈良州按住了她作亂的手,隻笑了笑, 並未開口作答。
沈良州一直以為, 無意間的撩撥遠比有意識的勾-引更讓人難以拒絕。
但他發現自己錯了。
顧娆是那種三言兩語, 就能勾得人火從心底燎的主兒。就算她把所有意圖擺在明面上,就算她野心昭昭,隻要她眼波一橫, 唇角一勾, 你就會想把一切捧到她眼前。
她不需要多少言語, 就有人願意上鉤。而她也不是個木訥美人,她是個妖精,她太懂得如何拿捏這種優勢了。
很明顯,從來都不是野心讓美麗失色,而是那些自詡美豔的女人,段位太低了。
沈良州微垂著眼睑, 投落的陰影恰到好處地掩蓋了他眸底暗湧的情緒。有那麼一瞬間, 他的眸色瘋狂又炙熱,眼底翻湧著佔有欲和痴迷, 蠢得離譜。盡管他很快冷卻下來, 清冷得像不食人間煙火氣。
不過短短幾秒,顧娆壓根沒注意到。她隻是被他握得手腕生疼, 忍不住蹙眉,卻又不好當著這人面抱怨什麼。
顧娆輕咳了一聲, 轉了下手肘。
她實在好奇沈良州是不是耍她玩, 是他非要搭臺讓自己把人氣走, 這會兒雖然沒有拆臺,可也太不給面子了。
“先生?小姐?”
侍應生略微遲疑地打破了令人尷尬的沉寂,他端著託盤站在一側有一會兒了,進退兩難。
顧娆眼風從菜餚上掃過去,勾了勾唇角,話是對坐著的那個女人說的,“你擋到人家上菜了。”
說著她微微眯了眯眼,笑得狡黠又惡劣,“小哥哥端著託盤挺累的。”
被忽略已久的女人原本已經情緒低落到極點,被這一句話觸到霉頭,怒而立目,“明明是你……”
“姐姐,搞清楚哦,我為什麼站著你沒點數嗎?”顧娆有些幽怨地盯了她幾秒,冷笑了一聲,“你現在坐著我的位子,我也挺累的。”
女人被噎得說不出話來。說著顧娆低了低眉,沈良州無聲地笑了笑,起身把位置讓給她,自己坐到了一旁。
顧娆安然地落了座。
“說起來,你現在不僅坐著我的位子,還喝著我的水,調-戲著我的男人,”顧娆纖眉微挑,“做人不要這麼過分好不好?”
“那你橫刀奪愛就不過分嗎?凡事講求先來後到……”
“你認真的嗎?”顧娆現在有點了解沈良州難以言喻的心情了,陷入愛情的女人要麼瘋要麼蠢,遇到個冷靜點點都稀奇,“他都看不上你,哪來的橫刀奪愛一說。”
顧娆單手支頤,補上最後一刀,“倒是你,我挺好奇,你是對這個位子情有獨鍾,還是對別人的東西情有獨鍾?”
侍應生正將託盤裡精致的菜餚一道一道擺到了桌子上,他雖然受過培訓,知道什麼該聽什麼不該聽,知道這時候不該帶耳朵,可這畫面太勁爆了。
就這三言兩語,足夠聽出來是正宮娘娘鬥小三的典型劇情。不過好像有哪兒不對,這可不像是捉奸現場——男主角根本就沒有渣男該有的做派,他的視線就沒離開人半分,明擺著就沒把小三放在心上。而且把這兩人放到一塊比較一下,小三都被秒成渣了。
顧娆漂亮,讓人迷戀的那種漂亮。
這年頭當小三也該論幾斤幾兩啊,這輸得也太慘了,一敗塗地。
侍應生忍不住偷瞄了幾眼,觸到女人慍怒的眸子,才趕緊欠了欠身,“幾位慢用。”
女人抿了抿唇,這地方很靜,顧娆的也從未高聲,她還沒蠢到對著她破口大罵。可再好的教養也經不起這種挑撥,她掐死顧娆的心都有。
“狐狸精。”女人低聲咒罵了一句。
顧娆纖麗的眸子裡笑意冷了下來。她的臉色並不好看,活像是一條慵倦地睡著的小貓,在陽光底下懶洋洋地打盹,然後偏偏是你一腳踩到了尾巴,瞬間炸毛,“我最討厭別人叫我狐狸精。”
顧娆見女人無動於衷,潋滟的眸子上下晃了她一眼,“說句實話,我感覺你不是那塊料。”
女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雖然顧娆說得很委婉,某種程度而言也的確是實話,不過話裡的諷刺意味明顯。
什麼都可以忍,唯獨別人對自己的長相和身材質疑,不能忍。這是明晃晃的羞辱了。
女人的手指捏著玻璃杯,關節攥得微微發白。
顧娆晃了一眼,就清楚了女人的意圖。
她的反應迅速,一伸手,扣在了玻璃杯上。
顧娆手腕纖細,手指修長,看著柔若無骨,手勁卻不小。
杯中的水汽升騰,帶著點溫熱氣息撲在她的手心。垂著的視線抬了抬,顧娆輕笑了一聲,“姐妹兒,潑水這麼low的舉動,還是不要搞的好。”
女人拽了兩下,玻璃杯紋絲不動。
“有什麼大不了的,沒瞧見人都不願意搭理你,強扭的瓜不甜。”顧娆將玻璃杯抽走,手指一撥,轉了轉,“男人又不是物種滅絕了,再找一個好啦。”
水晶燈璀璨的光從玻璃杯的花紋折射進去,在桌面上投出來奇異地影子。顧娆擦了擦掌心地水汽,唇角還是微蕩著的,“你覺得我說得對吧?”
顧娆是真覺得不值當,這話也挺發自肺腑的,不過在對面看來,這全然是勝利者的姿態。
不過那女人也不是個會在公共場合撒潑打滾的粗鄙潑婦,再看著她不順眼,也得顧及自己的體面。
女人將手指捏得一聲響,攥得泛白的關節松開的一瞬間,充了血色,紅了一片,她還是咬了咬牙沒吱聲。
她瞪了顧娆一眼,拎起自己的手包“噔噔噔”地走掉了。
顧娆垂了垂眼,也沒闲工夫跟她計較,她隻側過身,冷笑著覷他,“滿意了嗎?”
沈良州自始至終都是看戲的姿態,這會兒聞言抬了抬眼,眸色微微變深,半笑不笑地回事她,“不夠情真意切。”
你大爺的。
顧娆咬牙切齒地在心底彪髒字,努力地說服自己不跟他計較,畢竟他還捏著自己的把柄呢。
沈良州見她火大卻還僵持著,她微微垂著眼睫,攏著視線的樣子會給人溫軟的錯覺,一張漂亮的臉在柔和的時候極度能激發男人的保護欲。
裝乖的模樣的確很討巧,就是看上去相當辛苦。
“先吃飯?”沈良州也不急,骨節分明的手指拿起面前的刀叉,慢條斯理地將面前的牛排切好,動作優雅又矜貴。
跟沈良州一比,顧娆顯得很煎熬,她覺得自己就是他盤子裡那塊上好的牛排,被覬覦已久還難逃厄運,臨死之前還要被一片一片切塊。
慘絕人寰。
“商量個事兒。”顧娆的手覆在了沈良州的手背上。
沈良州的視線掠過她白皙的手指,料到了她早晚按捺不住,長眉微挑,“說。”
“實不相瞞,其實我這次不是任性才逃出來的。”顧娆眉尖微蹙,她垂了垂視線,長長的睫毛耷拉下來,一副潸然欲泣的模樣,“我是因為逼婚……我真的……真的沒辦法了。”
沈良州的身體一頓,嘴角細微地抽動了一下。
畫風跟他想得不太一樣啊。
沈良州以為她或者威脅,或者鬧脾氣,頂多假情假意求個饒,萬萬沒想到她還能折騰出這麼一出,不按套路出牌。
“我承認,我平時是挺不懂事,可我知道分寸的。”顧娆的聲音愈來愈低,“可是讓我……讓我拿自己的婚姻成全他們的心意,我……我真的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