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馬不停蹄地查了半個月,救出三個釘子。


  此人混到太子身邊,為太子侍膳竟已經有八年之久。趙宥毅為能一舉要了太子的命,埋得這麼深的一個釘子都用上了。叫他在太子常用的青瓷茶碗碗口,抹了時疫病人吐出來的膿血。抹的不多,但膿血太毒,吃進嘴裡,自然立即就有了反應。


  福喜何運等人氣得要命,就是講這些個黑心人拖去炮烙都難解心頭之恨。


  然而三個釘子揪出來,才押下去就咬舌自盡了,想嚴刑拷問,告背後之人一狀都無從下手。福喜猙獰著臉,恨不得將背後之人碎屍萬段。


  “這定然是二皇子一脈搞的鬼!”


  二皇子這些年與殿下相爭,已經不止於明面上的陷害。從淑妃起勢起到迄今為止,二皇子一脈給東宮使得明槍暗箭無數,光是赤裸裸的刺殺就不下十次。


  也說不準惠明帝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畢竟他對太子的疼愛不假。可二皇子行刺殺之事,兄弟阋牆,被揪出來。隻要淑妃一去惠明帝跟前哭訴,便能將輕易糊弄過去。過了分,惠明帝會發怒,但卻不會動二皇子的根本。


  之後不久,便又會固態萌發。


  說來這也是因為大召皇室子嗣太少的緣故,大召惠明帝膝下留下來的不過五個,長成人的也才三個。早年曾有過不少子嗣,但因惠明帝本性多疑又喜怒無常,時常被觸怒,因此處置了不少皇子的生母。失去母親庇護的皇子比宮人好不了多少,在宮裡自然不好生存,若本身不夠聰慧,自然隻有早夭的結果。


  如今惠明帝的五個皇子,隻有太子跟二皇子尚且算得上聰慧。


  太子不用說,自幼被太傅誇贊聰慧且心胸開闊,是個仁君的好苗子,因此頗得盛寵。二皇子不像太子寬仁,行事雖有些放浪激進,卻不失殺伐果決。這些年因著淑妃得寵,他在惠明帝心中也是有著極重的分量。


  辦過幾次極漂亮的差事,倒是把聲望給累了起來。


  而後因著聲望越高,他的野心便越發瘋長。多年來,淑妃一直與謝皇後打擂臺,愣是靠著盛寵為二皇子撐住了小半個朝堂的支持。


  太子一脈坐東宮多年,名聲與才能都配得上太子之位。二皇子本不嫡不長的,沒有立儲的指望,但惠明帝對二皇子的態度委實曖昧。這般不清不楚的寵愛叫二皇子一脈行事越發囂張,如今隱隱有與太子分庭抗禮的意思。


  “那些心思歹毒的庶子,當真好狠毒的心腸!”


  查出緣由,整個府邸都沸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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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如今重病在床這段時日,這些個被拘在東陵城的幕僚們早已憋了一肚子的怨憤。此時自然全都往謀害的背後之人發去。


  “哼!隻有他能用得出這等陰損之手段!”幕僚汪華修不齒道,“一個大男人,使不出陰謀陽謀,竟使些後宅婦人的手段!果真上不得臺面!”


  “庶子便是庶子!”


  都是讀書人,罵不出太有辱斯文的話,罵來罵去就是那幾句。


  周公子一旁淡淡聽著,並未表示自己的看法。他周家雖說私心裡屬意於東宮一脈,但周家其實隻在大方向上做出建議,並不太參與太子與二皇子之間的黨派暗鬥。周太傅以及周家一直是對事不對人,事關大召社稷,若太子行事不當,周家在朝堂上一樣會當庭反對。


  惠明帝最滿意的便是周家這個態度,這般他才心裡安心。


  福喜倒是想叫周博雅說一說看法,此時瞥了周公子不下二十次。然而周公子全程隻當無物,揪出了謀害太子的釘子,後頭如何查,他便不插手了。


  於是放下杯盞,他便準備告辭。


  “周大人不多留一會兒?”


  周公子回頭淡淡瞥了一眼,落下一句“此事尚未查明,證據不足,自有太子殿下做主”,便叫福喜閉了嘴。


  太子不喜大公主家這表弟果然是有道理的。名聲太響不提,就衝這冷漠傲然的性子。若是他是太子,非得把這人的骨頭打碎了碾成粉末,叫此人匍匐腳下方才覺得胸中舒暢。


  骨子裡太傲了!沒見過這麼傲氣的臣子!


第58章


  此次時疫症狀來勢洶洶,感染之後痢下赤白膿血,腹痛,裡急後重。本病多由感受時令之邪而發病,或誤食餿腐不潔之物,疫毒之邪,內侵腸胃。與病機為湿熱、疫毒、寒湿結於腸腑,氣血壅滯,脂膜血絡受損,化為膿血。太醫聖手們如今已知其病症所在,也試過各種方子調制,總是差了一些火候。


  上頭著急,太醫們也著急,就差那麼一點火候,此次疫情便能全面得到控制。更何況太子還在等著,腦袋上懸著一把利劍,他們恨不能一個時辰掰成兩個時辰用。


  奈何越是著急,就越沒有頭緒,弄得整個疫區人心浮躁。


  東宮屬官最等不及,這個彌漫著死氣的鬼地方,他們是一息都不想再待下去。


  當初便極力反對太子深入疫區。如今太子臥病在床,沒人壓著,這些小心思自然全冒出來。可能下令撤離的人隻有周博雅,他們自己就是心中急瘋了也不能走。畢竟若誰膽敢拋下百姓私自離開,那便是臨陣脫逃,注定了不堪大用。


  他們之所以跟著太子,就是為了得太子殿下的賞識,從此青雲直上。如何能在這個時候臨陣脫逃?自然是抗也必須抗到最後。誰都不願擔拋棄百姓這個帽子,於是便見天兒地去周博雅跟前進言。


  想著三朝元老周太傅的嫡長孫,周博雅的身份自然也是極為貴重,想來比他們更惜命。


  有心之人借了這個便利,便四處撒發流言。例如時疫難克,太子在東陵城耗費了太多時日,京城下旨召回太子;又例如太子見坐鎮許久疫症並無起色,如今已有放棄東陵城之意,等等。


  一些流言傳出去,人心惶惶。


  自從感染病症以來,東陵城太守連夜撤逃,大批商戶關門。東陵城糧食斷絕,城門被堵,百姓們的生路都斷了。他們如今活下去的指望,就是太子。太子若是走了,太子都不管他們的死活,那可怎麼活下去?


  於是這幾日,總有拖著病體的病患攔官府馬車,或者三五成群地堵到周博雅的辦事府衙去鬧。都是些窮途末路的人,抓著最後一個救命稻草,鬧起來自然偏激且毫無道理。


  趕也趕不走,將死之人,罰也不痛不痒。


  周博雅在一次從疫區回來的途中,差點被突然衝出來病重姑娘給抓破臉。背後之人心道這次叫他見識到此地賤命不值得救,應當會立即下令撤出東陵城。正滿心期待地等著,誰知卻等到了周公子的鐵血手段。


  冷酷無情的大理寺少卿周博雅,這個名字根本不是叫叫就來的。周博雅回了府,立即下令徹查流言。順藤摸瓜,三日後直接揪出背後源頭。


  是東宮一個屬官,名叫楊元朗,三年前被人介紹入東宮。因著口舌十分厲害,為人長袖善舞,幫著太子處置下屬之間的關系往來。雖說資歷尚淺,但尚算得太子賞識。


  楊元朗即便被揪出來也是半點不怕的,所謂宰相門前七品官,這些人跟在太子身邊幾年。雖無官身,但朝中官員看在太子的面上,對這些人十分禮遇。時間久了,難免會自視甚高。他得太子重用,周博雅想處置他就必須得掂量掂量。所以被人拖到周公子的面前,問了幾個意料之外的問題。楊元朗都一一不避諱,坦誠地回了。


  本以為問完就放他走,或者更上道兒些,與他們一起勸服太子。楊元朗昂著下巴你等周博雅決定,誰知周博雅當場將他押了下去。


  牢房裡待了一夜,次日便拉出去示眾,半點情面不講。


  周公子此舉可謂冷酷無情,震懾力十足。


  流言壓下去之後,周公子親自坐鎮疫區。此舉叫東陵城一眾心中還惶惶不安的百姓徹底安了心。隻是這一番動作,狠狠落了東宮屬官的臉面。


  矛盾挑開了,東宮屬官再看周公子,自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周公子卻是忙得連搭理他們的功夫都沒有。太子不能理事,他分身乏術,吩咐石嵐連夜將貪汙案的所有卷宗都挪到東陵城。


  白日裡就鎮守疫區,得了空便與下屬分析案子。何運等人前來求見幾次,都被石嵐曹峰等人給攔下了。


  這一來二往的,不止福喜覺得周公子傲,何運那一派的東宮幕僚都認定了周公子眼睛長在頭頂上,架子比太子還大。心高氣傲的這群人自覺被折辱,心中免不了記恨上了。


  周博雅管不了這些人心中所想,忙起來,夜裡隻睡兩個時辰。


  這般一晃,又是小半月。


  案子終於有了進展。


  荊州這群人動作隱蔽,卻還是叫大理寺查出了點兒東西。


  三個月前,宜城太守孫國邦養在府外的女子為他添了一個子嗣。老來得子,喜不自禁的宜城太守不僅擺了三日流水宴,此女子換大宅子的當日,連著三個大馬車的財物抬進外室的宅子。


  他們大張旗鼓,外人隻當這外室受寵,反倒沒有起疑心。


  大理寺的人連夜衝進宅子,搜出了三個黑箱。上面一層是女子的布匹首飾,掀開夾層,下面碼滿了十兩一錠的金磚。官府的刻印還未融掉,抓了個正著。


  於是周公子連夜帶人,去抄了宜城太守的府邸。


  一身黑色勁袍的周公子眉眼肅殺,仿若殺神轉世。若郭滿此時看到,怕是以為白日裡清雅溫柔的周公子變態了。那模樣那氣質,必定反派無疑。


  大理寺行事素來不講情面,府邸抄了個底朝天。


  府中一眾老小全部關押,連當日在太守府借助的嬌客也未曾落下。一夕之間處置幹淨,旁人連周博雅的人都沒見到。這種行事作風根本不是正經的欽差,倒更像個暗中之人。


  宜城太守落網消息傳來,花城這邊風聲鶴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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