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不上郭滿對外聲稱病重,不宜見客,花城府尹太太等幾位夫人硬是攜了重禮登門看望郭滿。雙喜雙葉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團團轉,不知如何是好。
周博雅離開花城已經快一個月了,除了時常有信傳來說他很好不必擔心,郭滿其實也不清楚他去做什麼。
此時盤腿坐在院子裡葡萄架下,管家在一旁也急得一腦門的冒汗。琢磨著不管如何,她先把人給糊弄走。
哼哼哼,周美人又欠了她一筆,郭滿很大方地給他記了小本本上一筆。
“雙喜,”裝病沒人比她更在行,郭滿手一揮,“走,上妝。”
雙喜雙葉跟著郭滿,就算不清楚緣由,也能猜到府尹太太幾個人來者不善。於是立即去布置內室,雙葉則換了身衣裳,去前院接待幾位太太。
宅子置辦的匆忙,沒有掌事嬤嬤,全是雙喜雙葉來管。
拖了半刻鍾,太太們俱有些不耐煩。有幾個心急的,立即扇著帕子便陰陽怪氣地問起了郭滿的病狀。
雙葉眼裡暗芒一閃,抬了頭,便轉變成一臉的欲言又止。
仿佛見人實在不耐煩,方無可奈何地領人進內院:“太太們,我家少奶奶的這病症發得急,實在有些嚇人。明明前幾日還好好兒的,突然那天就發了高熱。夜裡便上吐下瀉,公子急得不行,連夜請了大夫。”
說著,她瞥了一眼府尹太太,斟酌地道,“誰知大夫來了,隻把了脈上便不敢再上門。說什麼另請高明,咱們到如今也不清楚主子身子出了什麼事兒。”
她這一邊說,虛虛實實的,跟著府尹太太過來的幾個夫人中就有人變了臉。畢竟這半年,荊州時疫鬧得實在太兇,死得人不說成萬,那至少也上千。這般一聯想,立即有人想打退堂鼓。
畢竟,什麼都沒自己的小命重要。
府尹太太心裡也有些鼓動,但還記掛著自家相公的囑託,必須見人。
她於是利眼一掃,其他幾位立即歇了退的心思。
石嵐購置的這間宅子不大,兩進兩出。一行人人進院子之時,郭滿已經滿臉恹恹地躺倒在床。屋裡一屋子的藥味兒,窗戶打開,也散不出去。此時她半靠在引枕上,黃黃的臉上隱隱泛著晦氣,濃重的黑眼圈半睜半合的,憔悴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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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滿這段日子一直在喝藥,此時到了喝藥的時辰,手裡正巧捧著一盅。
府尹太太幾人進屋帕子便掩在鼻子上,心裡本就有些怕。這再一看到郭滿的人,當即就嚇退了好幾步。約莫是覺得這般太失禮了,那退後幾步的太太還尷尬地解釋說自己走得急沒站穩,不過腳下卻不敢往前一步。
如今荊州時疫的風聲鬧得厲害著,郭滿這模樣,確實跟時疫病患也差不了多少。
府尹太太雖說心裡記掛著大事,但也不敢太靠近郭滿。老遠地瞥郭滿的臉色,見她當真將藥汁一口一口喝進肚子裡,她心裡也沒了底兒。
含含糊糊地寬慰了郭滿幾句,她便不太敢在這個屋子繼續待下去。然而郭滿虛弱不堪地一口將藥汁喝完,突然捂著胸口咳嗽。
雙喜立即拿了託盤上的帕子遞給她,隻見郭滿壓著口劇烈地咳嗽幾聲,再拿開手,帕子上鮮紅一片。這時候一個膽小些的太太就叫了一聲,她一叫,其他人都身子就是一抖。
誰還敢盯著郭滿看?命不想要了麼!於是忙不迭地就往外退。府尹太太還拿捏著身份,邊退邊說下回等郭滿好些再來瞧她,根本連周公子的人她都沒想起來問。
雙葉還記得規矩,小跑著跟上去送她們。
屋裡安靜了,郭滿爬起來將帕子啪地往地上一丟,鄙視非常:“一群膽小鬼!”然後十分得意地往榻上一躺,叫雙喜出去看看。
雙喜笑得見牙不見眼,麻溜地跟去看熱鬧。
窗戶不知何時打開了,一身勁裝的周博雅正輕盈地從窗稜上跳下來。他腳下輕盈,走起來若不仔細並不能聽見動靜。疾步靠近了床榻,冷不丁看到榻上之人一張將死的臉,他心頭猛然就是一顫。
等看清了郭滿眼睫動了,肉爪子還繞到身後在臀上摳了兩下,他無聲地捏住郭滿的一隻耳朵,默默地擰了個圈。
躺得正舒服的郭滿:“……”
第59章
周博雅是特意趕回來的。宜城發生了那麼大的動靜,花城這般自然會被打草驚蛇。周公子不放心郭滿一個人,昨夜連夜快馬加鞭趕回來。不過看她生龍活虎還能嚇唬人的鬼模樣,顯然他擔心得太多。
郭滿連忙打掉他的手,爬起來就翻著眼瞪他。
周公子捏了捏眉心,昨日一天一夜沒睡又騎了整宿的馬,眼睛有些疲憊。在屋裡慢慢走動兩圈,屋裡還是走時候的模樣,他轉身便在床榻邊坐下。一抬眼,對上郭滿那死人臉,周公子嘴角猛地就是一抽。
實在看不下去,伸手就敲她腦袋:“趕緊去洗了!”
見他確實累,郭滿便沒故意鬧他了。下榻趿了鞋子,四處找水擦臉。盥洗室裡還留著一盆清水,以便郭滿隨時淨手。她便就此洗了脂粉。一個月未見,她舍得那點肉又漲回來。心寬體胖地又養得一身好皮子,白得仿佛上好的羊脂白玉,毫無瑕疵。
立在一邊,烏發雪膚,身子骨也養豐盈了許多。臉頰鼓鼓,彎了一雙大眼睛顧盼生輝的小模樣兒,別提多招人喜歡。
看來蘇太醫的藥開得好,總算把他家這小猴子給補得有個人樣兒。
半靠在床柱上,周博雅虛眯著眼看著郭滿。
鬢角有絲絲頭發灑落下來,尋常最是一絲不苟的公子哥兒難得這般模樣,別有一番灑脫與俊美。郭滿拄了下巴一旁打量他,周公子被盯得無奈。抬起一隻手遮住她那雙惱人的大眼,“又在看什麼?”
郭滿扒開他的手,嘖了一聲突然問:“夫君你知道‘黃雀銜環’、‘犬馬之報’麼?”
周公子不知她這腦袋瓜裡又在琢磨什麼東西,於是挑起一邊眉:“怎麼?”
“那夫君可知‘蛇雀之報’?”
“……到底要說什麼。”這小丫頭片子,周公子服氣了。坐起身,捏住郭滿湊得很近的一邊臉頰,“有什麼話便說,為夫聽著。”
“哦,”郭滿不懂他為什麼這麼喜歡捏她,但還要繼續自己的討債,“妾身說這麼多,就是為了告訴你。夫君作為這些什麼蛇啊、雀啊的,還記得妾身的功勞是大大的嗎?”
周公子猛然想起那日被小丫頭偷襲,整個人驀地僵住了。
郭滿卻彎了大眼睛衝他笑,然後故技重施地又突然湊過去。然後再周公子瞪大了眼睛之下,快準狠地一口親在周公子的唇上。周公子躲都沒來得及躲,就這麼接二連三地被她偷襲給成功。這回郭滿過分了,啄了下還不夠,還特別輕佻地趁機吮了下。
吮到一口就撒嘴,幹脆得不得了。
然後就跟屁股後頭有惡犬追似的,掉頭,拔腿就跑。
周公子:“……”
這回他倒是沒卡住了,就是耳尖紅的滴血。
低垂的眼睫飛快地顫抖,顯得有些驚慌的樣子。他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愣是將心中突然湧出來的一股古怪衝動給壓下去。深吸了一口氣,周公子忍不住笑罵郭滿: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這個小丫頭片子!
看了一路熱鬧折回來的雙喜此時在門口伸頭伸腦,默默將手裡的棍子放下來。
方才跟著雙葉去門口送人,回頭便聽到自家姑娘屋裡有男人的聲音。本想著姑爺不在,哪個登徒子膽敢闖進來?忙從雜物間抓了一根棍子就衝了過來,準備若是真有登徒子翻牆,她便一棍子打死那混蛋。雙喜雙葉倆如今也算被郭滿給練出來,潑婦起來,連她們自己都怕。動手敲悶棍什麼的,從來不帶猶豫的。
不過衝到了門前才看清了來人,是周博雅。她心裡松了口氣,還有些詫異。這個時候姑爺盡然不聲不響地趕回來。
郭滿不在屋裡,就一個周公子在。
雙喜回頭再看一眼周博雅,總覺得姑爺此刻的臉上仿佛在放著光。雖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叫姑爺心情如此舒暢,但絕不會是壞事就行。
想著自家姑爺性好潔,從外頭回來必沐浴更衣,於是麻溜地去後廚提水。
後廚離得不遠,雙喜水提進來,郭滿在院裡轉悠一圈又折回來。
周公子心裡有股古怪的別扭,看見郭滿在身邊探頭探腦,就是故意不搭理她。
“生氣了?”
周公子:“……”
“真生氣了?”郭滿心道難不成他被她給調戲得生了氣?不會吧?於是跟在周公子的屁股後頭,眼巴巴地看著他。
周公子眼角餘光注意到郭滿的表情,有些不自在,於是便是一陣輕哼。
……完了,真生氣了。
郭滿撓了撓臉頰,補救一下:“要不然給你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