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是金家頂門柱金氏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年前在大召西南區走貨之時,不幸撞上了邊境悍匪勢力。悍匪交火,金家舅老爺又不長眼地隨身攜帶了大量錢財。錢財外露,連夜被人破門而入,錢財被洗劫一空不說,金舅舅一家子十六口人全部被屠戮幹淨。連金家唯一的獨苗苗,尚在襁褓中的金家小曾孫子也沒留下。
慘案發生在去歲的九月份,西南邊離京城太遠,金家現如今才接到消息。昨日夜裡老太爺便吐了血,如今正昏迷不醒地躺在榻上。金家老太太沒了主心骨,哭天搶地地哭了一場。一大早才想起來,跑來找女兒做主。
金家雖說是書香門第,實則早在金老太爺這一代就不行了。這好不容易靠著女兒本事,攀上了郭家才撐起來的昌榮。隨著獨子一家遇害,門庭徹底凋零了起來。金老太爺倒下去,金氏就是金家老太太的主心骨。
金氏聽到消息,兩眼一黑,當場就昏了過去。
等幽幽地醒來,金家那頭徹底亂了。
且不提金氏差點沒哭瞎一雙眼睛,金家這麼大的事兒,郭家一家人都去了金家探望。連客居在娘家的郭滿,都被郭老太太捎帶著一起去了金家看望。
郭家的幾個妯娌之間,素來是不大對付的。因著金氏為人素來摳搜貪婪,立身不正還行事囂張,郭家其他幾個媳婦早看金氏不順眼。此時金家遭此大難,不乏有人心裡幸災樂禍。不過面上還得裝得一幅唏噓,若真笑出來,豈不顯得心思歹毒?
於是假惺惺地說了幾句寬慰的話,便站在一旁等著回去。
金老太爺躺在床上有出氣沒進氣,一夜就病脫了像,抓著郭老太太的手哭金家門楣倒了,沒人了。郭老太太心裡再是看不上金家,見金家突遭如此慘事,心裡也不免唏噓。眼看著金老太太哭得沒了人形,她的眼睛也沒忍住紅了。
郭滿站在人群外圍,聽說金家舅舅一家子不在京城,是因著去西南邊種阿芙蓉。再看這一屋子的慘淡,她這心裡就說不出來的復雜。
金家這個模樣,自然沒心思招待,郭家人來看過了便走了。
郭滿本還打算今日一早回周家,此時隻能作罷。路上一家人沒著急回去,便在就近的一家酒樓包了個雅間兒用午膳。
馬車才在酒樓門口停下,撞見同樣過來會客的趙煜趙小王爺。
別的不說,趙小王爺雖說名聲極差,這容色卻是一等一的。他身高腿長地立在一群人之中,豔麗的眉眼仿佛時時刻刻含著勾引意味,輕浮得叫人看一眼都臉紅。他領著一群豬朋狗友與郭家人撞在一起,郭家人自然是退後一步,讓他們先進。
趙煜被人簇擁在中間,鳳眼薄唇,俊美無韜。渾身那股子浪蕩勁兒,仿佛一株四處招蜂引蝶的食人花成精。
隻見他走了兩步突然回過頭,懶懶地一掃郭家的馬車,認出了郭家家徽。目光看似懶散地在郭家人臉上遊走了一遍,落到容貌鶴立雞群的郭滿臉上之時,眸光倏地一亮。完全沒認出來郭滿是誰,隻在心訝異著,沒想到郭家竟還藏著這等容貌的美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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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滿被他掃到,不自覺抬起了頭。
趙煜這浪蕩子不認得人,行徑就絲毫不講究。隻見他似笑非笑地看著郭滿,狹長的眼睛眼角微微挑起,輕浮地給她甩來了個媚眼兒。郭滿被他這眼神挑逗得頭皮一麻,剛想動動口型,他的人影就已經消失在了酒樓門裡。
郭滿:“……”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趙紈绔方才勾引了她。
郭家是一家子女眷,其實不止郭滿,郭家一眾女眷方才都看到趙煜臨走前的那風騷的一眼。幾個沒見過世面的春心萌動的姑娘家,心口不由得就是一陣砰砰亂跳。上年紀的則在心中感慨,趙小王爺真真是糟蹋了一幅好皮囊。
一行人進去,郭家人等了等,才落後一步上樓。
金氏留在金家沒走,郭嫣因著馬上要出閣,便隨著老太太一起回來。此時跟在郭家老太太身邊神情有些懵。她雖說腦筋不太清楚,但也知道外祖家倒了對她與她娘四人來說,絕不是件好事。素來不怎麼動腦子的人,這時候突然思索起來。
想到自己一個女兒家,馬上就快出閣,將來靠著也是靠娘家兄弟撐腰,與金家似乎也沒多大的關系。她心裡不由地重重吐出一口氣,感覺到萬幸!
郭老太太聽她吐出一口氣,沒忍住瞥郭嫣幾眼。
郭嫣沉浸在慶幸之中,倒是沒留意郭老太太的眼神。且不提郭老太太見她這般,私心裡給郭嫣的身上打了個薄涼的印子,郭嫣一口茶灌下去,突然盼著婚期早點來。
這餐午膳用得清淨,郭滿用罷了午膳便跟郭老太太提出了告辭。
郭老太太想著郭滿在娘家也住了兩日,六姑爺怕是早早就盼著她回去,於是也沒攔著。郭滿先送郭老太太上馬車,自己在換一輛馬車回去。
這邊人剛散,趙煜就在窗邊看到了郭滿的人,摸了摸下巴就懶散地下了樓。
正月裡街上行人並不多,郭滿一身紅狐大麾立在雪地裡。目若點漆,膚若凝脂,眉眼如畫。趙小王爺自然注意到她的婦人髻。但看在郭滿藏在大麾下的玲瓏有致的身子的份上,他琢磨著或許偶爾也可以換換口味?
葷素不忌是混世魔王一貫的秉性,沒什麼是大召第一紈绔幹不出來的事兒。念頭一起,趙煜淺淺勾起了嘴角,遵從心意就走了過來。
近處看,這婦人更美,櫻桃小口紅殷殷的。潤得叫人恨不得湊上去就吮一口。
“妾身見過小王爺,”郭滿被他的眼睛盯得發毛,屈膝福了個禮,先他一步開口道,“王爺也出來用膳?”
趙紈绔腳下一頓,沒想到她認得他。
於是挑起了眉,笑得輕佻:“不知夫人你是……?”
郭滿沒料到這人這麼健忘,幾個月前還承了他的情,這才半年不到,他就忘了她?於是垂下眼簾,很賢良淑德地提醒道,“妾身郭氏,外子是周家博雅。”
正準備騷一把的趙小王爺:“……”
第104章
空氣中彌漫著死一般的寂靜。
還沒出正月,街上的行人三三兩兩的,十分清淨。偶爾有路過酒樓的人,忍不住朝恍若璧人卻仿佛在對峙的一對男女投來好奇的目光。雙喜雙葉左看看自家姑娘,右看看小王爺趙煜,對這突如其來的場面不知所措。
趙煜兀自噎了好半晌,老實收斂了一身輕浮勁兒低下頭來給郭滿見禮:“弟妹……”
郭滿眨了眨眼睛,又屈膝給他福了一禮:“趙小王爺。”
斂下嘴角的趙小王爺,整個人看著就正常多了。郭滿想著他在京城裡的遭汙名聲,頓時對他方才挑逗她的舉動抱以極大的理解。年少便花名在外,坐穩大召第一紈绔的寶座多年的人,看到絕頂美人兒(比如她)上前調戲一二似乎也合情合理?
這般想著,她臉上驀地浮現一種果然如此的表情。
趙小王爺:“……”不,別誤會,他不是!
然而郭滿卻低下頭不看他,再抬頭,已然換了一臉賢良淑德的原諒臉。
這變臉的速度,趙小王爺一口老血憋在胸口。招蜂引蝶招惹到兄弟妻子身上,任趙煜一張臉皮厚如鐵皮,此時也有些端不住。
他拄著唇幹幹地咳了兩下,再看郭滿,頓時認出了這一雙眼睛。雖說面相有了極大的改變,郭滿的這雙眼睛卻還是很有辨識度的,畢竟瞳仁這麼黑的也是少數。看來他這段時日是日子過得太舒坦,出門不帶眼睛。
不過轉瞬,趙煜便又覺得無所謂了。
想他橫行京城多年,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大召第一混世魔王的名號。從十二歲開始滿京城地招貓打狗,惹是生非,橫行霸道的勾當他不知幹過多少。幾個月前還聽博雅家小媳婦兒四處在跟人說他壞話(…),被她誤會一下他不痛不痒。
趙煜此時說話的語調就正經多了:“這麼巧,弟妹也來望江樓用膳?”說完這話他又撓了撓臉,來望江樓不是用膳還能作甚。
郭滿倒是看出他實在尷尬,幹脆轉移話題,向他表達了感激。
回京城之後,周博雅雖未曾言明趙煜私下做過什麼,但她差不多才出來,叢荊州北上護著她一路平安的人,是趙煜的手下。趙煜的人品暫時先不多說,護了她全須全尾抵達京城,郭滿對他的印象其實還是不錯的。
“聽外子說了,妾身此次從南北上這一路平平安安,多虧了小王爺的人日夜相護,妾身不勝感激。”郭滿說著,屈下膝又給他行了一禮。
郭滿不提,趙煜都忘了這茬兒事。
當初周博雅南下欲了困境,他的人剛好接了活兒在場,於是順手反水幫一把。不過護送郭滿回京這事兒還真不能算他頭上,博雅要借人,他不過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摸了摸下巴,趙煜想想又笑起來:“弟妹太客氣了,舉手之勞的事兒,不用這麼見外。”
郭滿:“……”
她其實知道是周博雅的安排,趙煜雖說派人過來,那也是看在周公子的面上。她開口謝他隻不過為避免彼此尷尬。這人居然一口應下,臉皮也確實槓槓的。
調戲美人踢到了鐵板,趙煜本來很有些興致缺缺。隻是看郭滿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上表情飛快地變來變去,十分有趣。覺得好玩兒,他逗人的興致又起了,“不過弟妹若真覺得感激本王,本王也不是不給你感激的機會。這樣吧,把你制甜點的方子給本王誊一份?”
“甜點?”郭滿一愣。
摸著下巴,彎著殷紅的唇笑,渾身上下浪蕩子的氣質擋也擋不住:“隻要甜了本王的嘴,你這份謝禮就算到了。”
郭滿冷不丁地被他這要求給弄的不知說什麼,但轉念一想,好像先前這人就在她手裡討了一桌子石金華樓的點心去。驀地恍然大悟,這第一紈绔貌似也是個嗜甜如命的人。於是問了一句:“那……王爺想要哪種口味兒?”
“……難道口味兒還分很多種?”
郭滿試探地回答:“妾身別的沒有,就記得的甜點方子多。”
趙小王爺眼睛裡都在冒星星了,“哦,是嗎?”
他昂著下巴,狹長的眸子直勾勾的盯著郭滿的眼睛,偏還故作不在意的模樣說,“本王一個大男人,其實也並非那麼好甜口,就是那日在你家府上嘗了回,覺得新鮮……”郭滿小雞啄米地點頭表示理解,就聽他繼續道,“不如弟妹把你手上的方子都誊給本王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