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整個周府的人都起了,西風園燈火通明。抱著冰釜,井水,提藥的下人門面色凝重地走廊上來回穿梭,誰也不敢去睡。


  福祿院,芳林院,二房夫婦,甚至於養在偏院的周大爺的兩個庶子庶女也爬起來。一個個披頭散發地,面色緊張地等著結果。周家一家子人此時全縮在西風園的花廳裡,哪怕穩重如周太傅,此時也頗有些坐立難安。


  郭滿便是這個時候醒來的。


  因著她昏迷不醒,周博雅又重傷高熱難退,方氏怕照顧不來,夫妻倆就沒放在一起。郭滿人佔了主屋,由四個丫鬟和管榮嬤嬤親自照顧。周公子晚一步昏迷,人在西風園的東廂房裡。郭滿恍惚地睜開眼,便聽到走廊上咚咚咚急促跑動的腳步聲。


  扶著床柱罵起來,郭滿掀開了簾帳,低低地喚了聲水。


  外間正焦心地盯著東廂動靜的雙喜回了神,匆匆跑進來。見郭滿醒了,不由地大喜。忙去倒了杯蜜水,扶著郭滿慢慢地給她潤口。


  “……怎麼回事?”


  深沉一覺醒來,郭滿人有些懵。此時無力地靠坐在床榻上,有片刻的迷茫。大約是受了驚嚇太大,她內心的自我保護意識將上午的遭遇給暫時隔出了。郭滿捏了捏疼得太陽穴,手腳都不大能使得上力氣。


  “發生了何事?怎地外頭這般吵鬧?”她皺了皺眉。迷糊的視線掃了一圈屋子,將手中的空杯子遞給雙喜,說是再要一杯。


  視線在屋裡虛虛一打量,奇怪嘀咕道:“什麼時辰了?博雅人呢?”


  “醜時剛過……姑娘不記得了?”


  雙喜將杯子遞過來,取了件薄衫替郭滿披上,小心翼翼地瞥了眼郭滿。見她迷惑地眨了眨眼,跟找著主心骨兒似的當下就紅了眼。


  她今日可真是嚇夠了,先是自家姑娘出了事兒,那副模樣被姑爺抱回來。後是姑爺自己又倒下了,聽太醫說,怕是今夜熬不過去就真的不好。雙喜說到底不過一個十九的姑娘,哪裡經得住這麼多事兒。倒豆子一般將知道的倒出來:“姑爺這次舊傷復發得兇狠非常,姑娘你是不知道,姑爺下午人在前院,直愣愣地就倒下去!”


  郭滿手裡的杯子,啪地一聲掉在地上。


  杯子順著被子滑下去,沿著床榻邊緣咣鐺地轉一圈,摔到地上摔了個粉碎。不過才一天,怎麼就出這麼大的事兒?博雅下午不還好好兒的,怎地倒了呢……


  “快!扶我起來!”

Advertisement


  心裡發慌,郭滿扶著雙喜的手就想起身:“到底怎麼回事!”


  雙喜卻吸著鼻子又道,“聽蘇太醫說,姑爺的傷口撕裂了,連日來的失血過多,今日偏淋了雨高熱不退。若熬不過今夜,怕是有性命之憂!”


  “姑娘啊!若是姑爺不好,您可怎麼辦!”雙喜抽抽噎噎的,“都怪謝家那個賤人,若非她惡毒,折騰這些害人,姑爺怎會醒都醒不過來!方才東廂那邊又鬧了,說是姑爺夜裡病症齊發,怕是要不好了……哎喲!蘇太醫進去快半個時辰了,如今不知裡頭怎麼樣。大夫人老夫人她們此時都沒睡呢,全在花廳裡候著呢!”


  “扶我去看看。”


  雙喜也沒多想,替郭滿整了整衣裳便扶她過去。


  東廂房裡這個時辰了都是人,郭滿過來之時屋裡兵荒馬亂。丫鬟婆子攥著手滿屋子亂轉,個個面色難看。方氏等人圍著床榻,湿帕子是一遍接著一遍地換。奈何各種法子用盡了,昏迷的周公子就是牙關緊閉,藥丁點兒喂不進嘴裡去。


  蘇太醫實在看不下去,親自捏了下颌骨,藥汁還是一大半灑出來。


  方氏此時臉色白得嚇人了,靠在床沿上,單薄的身子有些搖搖欲墜。她素來是個體弱的,此時看著天一般的兒子生死不知地躺著,整個人都茫然無措。她已在這兒守了半宿,從天亮守到天黑,人的精神已經崩成一條線。


  這個樣子,若是誰在出個意外,怕是就繃不住真倒了。蘇嬤嬤心裡擔心得不得了,可這時候也說不出叫她去歇息的話,隻能寸步不移地跟著方氏,屋裡愁雲慘淡。


  郭滿這一進來,如同往油鍋裡濺了滴水,方氏繃了一夜的情緒頓時就炸了。倒不是遷怒郭滿,隻這屋裡如今已經夠亂,郭滿來了也是添亂。


  “娘你別管我,”郭滿先一步開口,“我來瞧瞧博雅,沒看到人我實在放心不下。”


  方氏一聽眼圈更紅了,倒是緩和了臉色哭出來:“不曉得吞咽,藥喂不進去!滿滿啊,博雅燒了這大半夜,明日就是醒了怕是腦子也燒壞了!這可怎麼辦吶!”


  喂不進去,就是喂不進去!


  這已經是第三碗藥了!方氏心裡恨得要命,謝家那個哪是媳婦?根本就是討債鬼害人!她們家博雅風光霽月,英姿勃發。都叫那謝家小賤人給禍害成什麼樣子!且給她等著,這回她非得叫那謝家付出代價不可!


  轉頭再嘗試喂藥,還是喂不進去,方氏撲倒眼淚撲簌簌地就下來了。


  郭滿顧不上其他,推開雙喜就親自走到榻邊看。往日好似一尊白玉的周公子整個人呈現出不正常的紅,唇上起皮泛白,整個人面上呈現出青黑色。郭滿心裡當下就涼了一截,抬手去探了他額頭,燙得都能煎雞蛋了!


  “雙喜,”郭滿不懂什麼醫,但燒成這樣,降溫才是首要,“去拿壇烈酒來!快!”


  蘇太醫正在燙銀針,準備高熱降不下來便先行施針。聞言就從書桌的一面抬了頭,答了句話:“老夫這兒正巧有。”他的銀針用之前都要過烈酒,方才才叫周家人拿了最烈的酒水來:“雅哥兒媳婦你要烈酒作甚?”


  郭滿看了眼圍在屋裡的丫鬟婆子們,蘇嬤嬤會意,把人帶出去。


  屋裡寬敞了,郭滿才看了眼紅腫著眼睛看著她的方氏,啞了聲音回蘇太醫話:“擦身子。妾身親自給博雅擦。如今喂藥倒在其次,博雅這麼燒下去不行,必須快些把這高熱給降下去。”


第141章


  “窗戶打開,”郭滿上前便放下了榻上的紗帳,“屋裡不要有太多人。”


  方氏早就六神無主,聽什麼做什麼。雷厲風行地清空了一屋人,內室立即就敞亮起來。


  雙喜聽了郭滿的吩咐,麻溜地準備好東西。郭滿看沒有缺了的這才鑽進帳中。親自解了周公子的衣裳,替他重點擦拭了腋下,腿窩,胯骨這些部位。擦了一遍再從上到下,悉心地擦拭起來。


  烈酒的效果雖不說立竿見影,但也比蘇太醫預料得快太多。


  郭滿隻粗粗擦拭了一遍,周博雅身上的紅暈便消散許多。方氏眼看著烈酒奏效,倒是有心思心疼郭滿今日才受了驚嚇,便說叫下人來吧。隻是她還尚未靠近榻邊,便被一旁束著手的雙喜給攔住了。


  雙喜咧嘴笑笑:“夫人,還是讓少奶奶親自來吧,公子不喜旁人進身……”


  方氏愣了愣,好半天沒反應過來。


  這本來凝重的氣氛,因雙喜這突然的一句話變得頗有些莫名。方氏扭臉看紗帳裡頭兒子兒媳,兩人交疊的影子隱隱綽綽。她於是再回頭看了眼蘇太醫,這才意識到雙喜什麼意思。


  蘇太醫捋了捋胡子,這時候也笑不出來。隻把方子又滕了一份給雙喜,吩咐道:“照著這個,再去煎一碗來端來。”


  雙喜煎藥是老手了,應了聲便立即去小廚房。


  人一走,屋裡就隻剩郭滿、方氏和蘇太醫。方氏累了一下午加大半宿,此時已經站不住。弓著腰去了桌邊坐下,不敢走。等郭滿來回提周公子擦拭了三遍身子,周博雅緊皺的眉頭才漸漸松開,高熱慢慢降了下來。


  蘇太醫整個晚上就沒走開過,自然密切關注著周博雅的病情。此時人靠在外間兒打盹,隔著珠簾聽郭滿突然叫喚,忙一個趔趄起身來看。


  等把了脈,感覺高熱退了,才咧著橘子皮似得最連聲地說了幾句有救了。方氏在一旁聽得喜出望外,顧不上頭重腳輕,親自爬起來探過體溫,終於松了心口這口氣。


  這大半夜的又是驚又是嚇的,回過神來,她的兩條腿都是軟的。


  知道兒子終於是緩過來,方氏崩了一晚上的神經終於松了。此時低頭,這又注意到郭滿的面色漸漸青白,且有越來越難看的趨勢,頓時一驚。憶起郭滿今日才受了大驚嚇,昏迷到半夜才醒,方氏一拍腦門,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此時怕是已然心力交瘁。


  心裡有些愧疚,連忙彎腰把她扶起來。


  郭滿白日裡的遭遇,於任何一個女子來說,那都是要了命的大難。方氏看著她,眼裡閃過心疼。若是一般女子有此遭遇,怕是都撞牆尋了短見,滿滿還撐著來博雅這裡,當真是心性堅強,夫妻情深。


  方氏拍著她的手,接連嘆了好幾口氣。


  說到底,還是謝家那個害人精禍害了兒子兒媳:“哎,這叫什麼事兒啊!滿滿你且放心,娘這回決不能輕易繞過了那小賤人。她謝家高貴,我周家也不是好欺負的。娘這回再不會念舊情,非叫她謝家百倍奉還不可!”


  泥人還有三分火氣呢!謝家敢拿她周家當軟柿子捏!


  這外頭方氏在詛咒發誓,蘇太醫施了針出來從帳子裡出來,倒是想起一件事。


  上回他去謝家看診,那謝氏就在院裡毫不避諱的直言要雅哥兒媳婦的命。想來謝氏包藏禍心之事,早見端倪。不提的時候他想不起來,一提倒又記起來。蘇太醫眉心擰出一個結,暗道如今想起來也無用,該發生的都發生了,多說無益。


  真不是這謝四到底算周家的孽緣還是孽障,唉……


  蘇太醫搖了搖頭,收拾了藥箱便準備下去歇息。可憐他一把老骨頭熬了這大半夜,熬得頭昏眼花。


  這半年雅哥兒不知是不是沾了晦氣,總是出事兒。不過好在情況已經穩定下來,隻要明日不發高熱便不會再有性命之憂:“雅哥兒媳婦,一會藥熬好了你看著喂他下去。夜裡留個人守著,便可下去歇息了。”


  郭滿點了點頭,準備親自去送他。


  “那老夫先行去歇著,”揉了揉肩膀,蘇太醫擺手示意她不必跟著。自己則一搖一擺地往外頭走,“你們看著安排吧。”


  方氏年紀也大了,從蘇太醫聽到一句準話才好似活過來。

推薦書籍
我死後,在奈何橋上遇到了蕭宴。 生前他是王爺,我是王妃。 世人都道他是謙謙君子,我們恩愛夫妻琴瑟和鳴。 我也這麼認為。 直到,親眼見他在奈何橋上苦苦等他心上人十年,我才恍然明白。 生前的情深,不過是他營造的假象。 重生回來,我跪在聖上面前,求了恩典。 隻盼這一生,與他一別兩寬,各自歡喜。
2025-01-04 16:39:52
"我穿成了花市文裡的炮灰渣攻。 主要工作就是欺負男友,和在對門體育生欺負他時,原地睡覺。 該死的! 我是什麼很賤的人嗎? 本來想著將就著等他們倆在一起就好了。 誰知道,那黑皮體育生看我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 「靠!你的手伸過來幹什麼?」 "
2024-12-19 13:58:46
綁定催眠系統後,三個寬肩窄腰大長腿的死對頭給我當狗。我靠著系統欺辱他們,過得快活瀟灑。某天得知催眠突然消失。事情不妙,我拔腿就跑。三位西裝革履的男人堵住我的去路,眸光殘忍放肆。「繼續跑啊,我的大小姐。」糟糕!玩脫了!
2024-11-20 13:02:32
我哥死的那天,他的退學通知書也被送到了家裡。 母親突發心梗,父親在趕回家的路上遭遇車禍。 而我哥曾經的舔狗溫茹,正若無其事地在酒吧裡大肆炫耀兩個男人爭奪她的偶像劇戲碼。 我帶著水果刀沖進酒吧,捅向溫茹的一瞬間,時空回溯了。 我回到了高二,那時我哥還是成績名列前茅的清冷校草。 一切都還沒有發生。
2024-12-03 15:58:47
參加戀綜,我的心聲被全網直播。高冷 影帝驚豔出場。我:【顏值非常在線,身材更是惹火,嘶哈嘶哈!】
2025-01-08 10:49:01
我天生大力,能徒手抬缸。 恰好京圈太子爺膽小體弱,需要一個貼身保鏢。 他媽遇見我時,我正在他家後廚幹活。 「一袋米要扛幾樓?一袋米要扛二樓。」他媽眼睛一亮。 力氣大,缺錢,還精通日語! 後來我正式上崗,成了嬌弱太子爺的小跟班。 替他背包揍人,手撕綁匪。 人人都以為我是他的終極舔狗,隻有太子爺哭哭啼啼: 「不是的不是的!她一休假就跑得飛快!」 「綁匪刀都架我脖子上了,她還在談節假日加錢!」
2024-11-26 14:53:36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