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丫頭行事太古怪,而是姑爺這個人吧,他想要臉。
說到這個,雙葉心裡都想大逆不道地翻個白眼。
實在是,她們家姑爺真是個十分矛盾又別扭的人了。明明吃相最是兇狠的人是他,偏偏吃完了自個兒又特別怕醜,就喜做那欲蓋彌彰的事兒。所以啊,不管哪回夫妻敦倫事後,自家姑娘身上的汙濁都是他親自幫著清洗,決不準任何人插手。
若誰不長眼敢這個時候去搭把手,他一準是要惱羞成怒的。
雙葉頂著一對黑眼圈,強壓著哈欠拍拍丹櫻小姑娘的小鐵臂。囑咐了她一定要等屋裡姑爺出聲喚她,她方才能推門進去,切莫自作主張進去收拾。
丹櫻自從被郭滿提留回周家,少說也有半年之久。雖然雙葉雙喜顧忌她年紀尚小,甚少叫她撞見這種場面。但她也並非不知道西風園裡的規矩,老老實實地點頭。
果不其然,屋裡人全清空,周公子方才起身款款去了內室。
屏風後頭水汽嫋嫋,淡淡燻香彌漫,衝淡了屋中淫糜的氣味兒。他單手掀了床帳,彎腰將榻上睡得人事不知的人打橫抱起。郭滿兩隻眼睛沉得仿佛有千斤重,囫囵地滾了兩滾,臉埋在周公子的頸側便又陷入酣睡之中。
說來周博雅的身上遍布曖昧紅痕,郭滿這被他蹂躪的小可憐,隻有過之而無不及。周博雅垂眸看著懷裡人,濃密的眼睫下閃過一絲滿意。
都是他的痕跡,都是他的氣味兒,很好。
昏睡的郭滿是不知道此時周公子的心中所想。若是知道,定會跳起來一巴掌打他狗頭。當她是某某的地盤兒,還帶留氣味兒的…
……
胡家別院統共就這麼大地兒,前前後後也才三個院子。沐公子與周公子一東一西就佔了其中兩個。西邊的院子若是發生什麼事兒,不出一下午,全別院就都知道了。
沐長風系著腰帶,便聽到廊下幾個婆子在碎嘴。
說來西南地區偏遠野蠻,管教得寬松,遠不如京城勳貴家族裡的規矩嚴格。婆子們這般堂而皇之在主子的窗下說話也沒個忌諱,什麼葷話都說得出口。屋裡的沐長風沉默地穿戴好,出了屋子便招來別院的管家。
管家不明所以,扔下手裡的活計便匆匆趕來。
Advertisement
沐公子素來是個笑面人,在西南別院住了一年半,甚少苛責下人。這般滿面陰沉地指著三個婆子,殺氣騰騰地叫他拖下去杖責五十,可把管家給嚇得不輕。
“沐公子……”
管家不知這幾個婆子哪裡惹到他了,小心翼翼的:“可是這幾個婆子伺候不周?”
“亂嚼人舌根,汙言穢語地編排主子,委實齷齪!”沐長風心裡仿佛燒著一團暗火,一雙淺淡的琥珀眸子銳利如箭,刺得管家心裡猛一跳。
管家一想,也約莫猜到怎麼回事了。
因著別院這邊沒有正經主子管事,管家也不大拘束,下人們確實不大規矩。這幾個婆子怕是拿周公子的屋裡事兒又嘴上沒個把門兒地四處說笑,叫這沐公子給逮個正著。管家盯著沐長風漆黑的臉,心裡罵了句活該,卻是不敢替婆子們求情。
他是知道這些個鄉下婆子嘴巴有多臭,沐公子這等高貴之人哪裡能受得了?沒叫他拔了她們的舌頭,已經算罰得輕了。
於是手下一揮,幾個黑臉的護衛便上來拎起地上嚇迷了魂的婆子,利落地下去處置。
婆子們哪裡見過這種陣仗?當下便哭著求饒。
沐長風聽著婆子們的鬼哭狼嚎,心裡那股火氣卻丁點兒沒降。他揉了揉頭發,隻覺得心煩意亂。於是幹脆取了佩劍,去別院的園子裡去練劍。
他昨日才將將解了蠱,身子還虛得很。營地那邊雖緊張,但也並非不能拖。等周博雅調整個兩三日進營地就有了支援,胡霍暫時不需要他過去,所以勒令他這半個月必須老老實實在別院裡養好身子。
軍令如山,沐長風不願也不得不聽。
然而越是舞劍,他心裡越不能平靜。他如今的腦海裡,一張枯瘦的小臉兒反復地浮現。嬉笑的,嗔怒的,落淚的,每一幅面孔都有,仿佛刻進他的心坎兒裡。夢裡不覺得如何,如今醒來,他自然認得,博雅的那個小妻子才進門之時便是那副骨瘦如柴的模樣……
胡霍匆匆過來,就看到滿園的花瓣如雨落下。
他一個大老粗也不懂什麼憐香惜玉,更沒什麼愛花惜花的自覺。沐長風把這滿院子的花都霍霍了,他也不曉得心疼。樂呵呵地站在一邊看沐長風舞完一套劍法,隻是心裡在默默贊嘆他年紀輕輕便劍法如此高超,不愧是沐家人。
靜候沐長風收了劍勢,胡霍才意猶未盡地上前,喊上他一道去周博雅的院子。
“現在?”
胡霍腳下一愣,婉轉道:“周大人他……可是有什麼不方便?”
沐長風手中劍挽了個漂亮的劍花,逆著光站在樹下,面上神情有些看不清。須臾,他似乎笑了下,聲音裡有著不知意味的飄忽:“你這時候去,怕是會被他打出來。”
第158章
千裡迢迢從京城來,按理說胡霍是該盡地主之誼為周博雅等人接風洗塵的。然而周公子一行人才到昆城就正巧遇上遍尋不著已久的苗女突然冒頭,機不可失。為了解沐長風的蠱,事情自然就耽擱了下來。
如今沐長風的身子漸漸恢復,胡霍手頭的緊急事務也處理完,這才交代曹氏操辦起洗塵宴一事。這宴會可不僅僅是走個形式,也是胡霍為周博雅熟識西南事務的重要一環。
說來昆城地處偏遠,不過是西南邊陲的一座小城,對京城之中的事務知之甚少。城中之人的消息大多閉塞。周博雅此人雖說聲名在外,卻也並非所有人都聽過‘大招三公子’或‘博雅公子’的名號。對於西南這些耳目閉塞的蠻將們來說,周博雅不過一個被皇帝打發來的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書生,因此對周博雅一來便壓他們頭上頗有微詞。
胡霍看在眼裡,卻也沒為周博雅說話。
事實上,他雖說聽聞周太傅家長孫驚才絕豔,卻從未親眼見過。
在胡霍看來,京城傳出名聲的‘才子’‘才女’實在多了去了,大多不過是世家子弟為了博名利自己傳出來的,沒多少含金量。況且即便這周家長孫有幾分才起,但那也不過都是些紙頭上和官場上爾虞我詐的本事。可他們昆城不一樣,來這大召邊陲,要得可是真槍實彈的手頭功夫和排兵布陣的軍事才能。
再好的名聲,沒親眼看親自感受,他也不敢用。
此次辦宴,一是為了叫手下了解情況,切莫魯莽得罪了京城權貴。二則也是想借此機會看看周博雅的本事。如此一來,洗塵宴自然必不可少。曹氏跟胡霍駐守西南多年,夫妻同心,自然知道丈夫的意思。洗塵宴便特意設在了營地的西北校場。
周博雅接到下人遞話,勾了勾唇角便一口應下。
洗塵宴就設在次日,說急也不急。
曹氏派來別院的下人被石嵐引進門,冷不丁瞧見樸質的木桌後手捧著書端坐得筆直的周公子,芝蘭玉樹,眉目如畫,隻覺得主子的顧慮其實也不無道理。這般仙氣得人兒,一看就是金玉堆砌著養成的,哪裡像是能在戰場吃苦的?想著曹氏的囑咐,他特意提醒了周公子宴上設了女席,赴宴可帶女眷隨行。
周公子頭也不抬,隻淡淡點頭表示知道了,便吩咐石嵐送人出去。
次日一早,胡家的馬車便來了別院接人。
周博雅將郭滿從被窩裡撈出來,郭滿隻覺得自己渾身的骨頭都要碎了。
昨日夜裡,周公子嘴上說著明日有事,夜裡決不會鬧太晚。結果哄了她松口之後,就被人超長耐力地壓著狠狠操練了兩回。郭滿軟趴趴靠他懷裡打哈欠,第一百八十三次提醒自己,鍛煉身體是必要的,否則她要遲早被這男人做死。
溫柔的男人大多虛偽,禁欲的小半年裡人五人六的,一開閘就死不要臉了,哼!
不要臉的周公子其實還是要臉的,這點,伺候的下人有親身感受。比如每當折騰的過了,郭滿那雙黑黝黝的大眼睛用一幅譴責的目光幽幽盯著他的時候,他還是會一本正經地紅了耳尖。比如在榻上榻下從來都是兩副面孔,榻上沒羞沒躁,榻下隨便調戲一下就炸毛……裝模作樣得要命,就沒見過這麼別扭的人。
郭滿以及一眾下人心裡早把他這屬性給吐槽的體無完膚,十分鄙視。周公子哪怕猜到郭滿心中所想,卻還是依舊故我。
郭滿其實已經都看淡了,他非得假裝自己依舊清純,她就假裝配合他好了。
唉,誰叫她寵他呢?
郭滿搖搖頭,扶著丹櫻的胳膊去上妝。
胡家的洗塵宴,周公子雖沒說什麼,郭滿其實也差不多知道輕重。說到底,還是惠明帝賜下的兵符。周公子此次南下,說是說胡霍親自求來支援西南的,但惠明帝卻是把整片西南駐兵的兵符賜下來了。
這般一動作,周公子的行動方便了,卻又難免叫有心之人多想。
況且,惠明帝派了周公子來,並未曾言明何時召他回京。不知內情的人,自然會以最大的惡意來揣度周公子的來意。郭滿平日裡雖說吃吃喝喝的不大不管事兒,但每日與周公子同吃同睡,她就是睜眼瞎也該聽到些東西。知道入西南第一步很重要,她不能馬虎。
別有用心地梳妝了一番,出來才發現門口安排了兩輛馬車。
郭滿一身正紅的禮服,平常擱箱底的三品淑人規制的首飾此時戴在了頭上。清豔的小臉兒上懶散促狹的笑全收起來,一副高官夫人的模樣。她穿得正式,行動間頗有不便,此時正一手瞧著裙擺一手抓著周公子的衣袖從款款門裡走出來。
裙擺有些長,怕走太快踩著裙角,一路求穩走得非常慢。迎面就看到一身玄色勁裝雙手抱臂懶散靠在別院門口石獅子上的沐長風。
隻見他滿頭墨發用一根紅木簪子簪著,未曾束冠,有一律碎發隨風灑落,顯得為人十分不羈。此時他的眼睑低垂,一腿撐著地一腿散散支著石獅子的底座。明明是懶散的姿勢,卻顯得人身姿颀長又挺拔。自從拔出了蠱蟲,沐長風的身子便恢復得飛快,這兩日雖不能大動幹戈,卻已經能四處走動了。
似乎聽到門內動靜,他抬起了雙眼,見著來人忽地勾唇角淺淺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