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馬哪有這麼湊巧的?三匹馬齊頭並進,要受驚也該一起受驚。怎地隻單單自家主子的馬車驚了?況且,一般馬是那般好驚的?通常用來套車的馬,性情溫順,行路穩妥。沒道理這舞姬從一旁衝出來,就自家姑娘一個人倒了霉。
雙葉冷冷盯著這個女人,直覺她在撒謊。
事實上自從郭滿上次被綁架後,雙葉對發生在郭滿身上的任何事都警惕萬分。此時狐疑地打量著這個舞姬,心中不信。舞姬卻仿佛被看透了心般渾身一僵,不敢與雙葉對視,柔弱地低下頭,眼神不自覺地閃了閃。
雙葉敏銳察覺,眼睛不由地眯了起來。
清風一句話沒說,隻手下一揮,開門進來個黑臉的護衛。他指著舞姬叫護衛將人綁起來先帶去別院,而後又回頭看了眼雙葉,方才大步離去。
這昆城說大不大,但因地處邊界的緣故,人員魚龍混雜,十分復雜。派出去查這女子的人尚未回來。如今不論聽到什麼,都不過這女子的一面之詞。多審問無益,不如將四周可疑之處全查個遍,等主子回來再說。
等了又將近半個時辰,去查白衣女子的人還未回來。清風看著已死的馬屍,眉頭擰得快夾死蚊子。不知是他看錯還是真是如此,這馬兒似乎中了古怪的毒。
想著可能看錯,他便又多查了幾遍。
清風不是專注學醫的,隻大概了解些皮毛,自然分不清馬兒到底中了什麼毒。但馬兒的異常加這屍體上的古怪,說都是湊巧,也不大可能。
周公子抱著包扎好傷口的郭滿回來,清風便將發現告知了他。
怎麼滿滿的身上總是出這等事兒?周博雅眉頭不由地皺了起來。然而還未張口,郭滿倒是先轉過頭說:“你不如去別院,把霧花姑娘請來瞧瞧看。”
清風一愣,看向郭滿,這倒是提醒了他。
須臾,周公子笑了,拍拍郭滿的後背笑道,“你到是腦子轉得快。”
“都說毒蠱不分家啊。霧花姑娘常年與毒蟲蠱蟲打交道,應當熟得不能再熟了。”郭滿伏
在周公子的肩上,發髻已經散了,絕非出門之時嚴謹的模樣。顯然為了方便擦藥包扎,周公子替她拆了發髻重梳。
“若是馬屍真有什麼古怪,她定能一眼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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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吧……”
清風不敢抬眼看女主子,隻拿眼神詢問男主子的意思。見周博雅淡淡地點了頭,他彎腰向郭滿行了一禮,立即就去了霧花的院子。
郭滿抬了下巴,硬撐著繼續跟著看到底怎麼回事。
霧花這幾日才收拾了巫霜花,正有些興致懶懶。聽說了郭滿找她,便放下藥杵子懶懶跟了過來。然而人還沒走到馬屍跟前就捂著鼻著淡聲道:“算你們還有點眼光,竟然看出不同。不過,這馬中的是蠱非毒,劣等的食肉蠱。”
周博雅:“……何謂劣等食肉蠱?”
“就是一種專食內髒的蠱蟲,中了蠱者,會被這種蠱蟲從內到外吃個幹淨。非常好養,通常半個月便能一盅,每一盅至少能養出三隻。”霧花布滿圖紋的半張臉依舊猙獰,她解釋道,“但這種蠱蟲我們苗寨是不願養的。上不得臺面,還惡毒,也隻有隔壁幾個小國很盛行養這種蠱……”
“你說真的?”周公子唇角抿了起來,神色嚴肅。
霧花點頭,“自然。”
周博雅神色漸漸嚴峻起來,這事兒,似乎有點蹊蹺。
第160章
邊境地區魚龍混雜,有邊緣小國的人出入實屬正常。
突然冒出這種惡心又兇險的東西,光憑苗女的一面之詞,是不足以斷定這件事就全然是邊緣小國的人做的。畢竟霧花隻是說他們苗寨的人不喜飼養食肉蠱,卻不代表他們不會。若是有人借此生事,也並非不可能。不管怎樣,這件事務必要徹查。
“關於食肉蠱,可否請霧花姑娘說得更詳盡些。”
“這倒不是問題。”霧花很幹脆地點了頭,前幾日才料理完了巫霜花,她如今闲著也是闲著,“若關於蠱毒,大人若想知道,民女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周公子謝過她,小心地將郭滿放下,扶去一旁的空椅子坐下。
霧花捏了捏眉頭,感覺額頭一些疲憊突然處置了巫霜花,她也耗費諸多心神,正想著周博雅這裡若無其他事,她便要回院子去搗草藥了。然而郭滿經過她,身上清淡的藥膏味兒飄過來,她就突然回頭看了眼坐下的郭滿。
須臾,她眉頭微擰:“少夫人身上,今日可是用了別人送來的脂粉?”
郭滿一愣,不知她突然說這句話何意。旁邊周博雅眉頭一皺,抬起頭看向霧花。
霧花則走了過來,在郭滿手邊的位子坐下,“大人若信得過民女,叫少夫人與民女瞧瞧。”
周公子頓時心中咯噔一下。
他回頭看了眼郭滿,郭滿也是一臉茫然。周博雅不知這苗女做什麼,嘴唇淡淡地抿了起來:“難道你發現……滿滿身子有事?”
“這倒沒有。”
霧花聳聳鼻子,搖了搖頭:“就是聞著少夫人身上這草藥的味兒,覺得有些不大對。”
話音一落,周博雅的臉就變了。
“哪裡不對?”
說著一股煞氣從他身上泄出,連屋裡的溫度都降了下來。周公子看向敷在郭滿額頭的傷藥,表情漸漸冷冽。
霧花冷不丁被他嚇一跳,她默默縮了手腳,總是不能習慣這如玉郎君翻臉比翻書快。搓了搓胳膊,她隻見開口點明:“夫人身上,似乎有點引蟲粉的味兒。”
霧花與苗寨裡的孩子一樣,自幼便與草藥毒蟲打交道。蓋因在辨藥識草方面天賦異稟,論起醫術蠱術,整個苗寨怕是無人能及她半分。就像現如今,郭滿身上的味道,哪怕隻是很輕微很輕微的一點點,她也清晰地聞出來。
“何為引蟲粉?!”周公子嗓音不由地繃緊了。
郭滿偏頭去看,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似乎這一刻,總覺得她家周美人的瞳仁像猛獸般豎了起來。
霧花直感覺寒毛直豎,當真是怕了周博雅,“難道你們一路回來沒發現異常?引蟲粉,顧名思義,招引蟲子的藥粉。每個巫蠱師都會制,抓蟲子練蠱時候特制的藥粉。”
她指著郭滿,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雖然味兒很淡,但決瞞不過民女的鼻子。”
周公子眼神射出了利劍,臉瞬間敷了一層冰。
明白引蟲粉的意思,再看郭滿出事便知這是故意謀害了。畢竟引蟲粉與食肉蠱撞在一起,無聲無息便能要了人命。周公子低頭看向郭滿滲血的額頭,看她接連受傷,眼睛危險地眯了起來。不必霧花出言解釋,周公子與郭滿夫妻倆對視一眼,默契地想起一個人。若是真有人故意謀害郭滿,那便是她了。
“是私怨。”
郭滿眉頭擰了起來,感覺十分惡心,“霧花姑娘,那個巫霜花你可是放回去了?”
早在給沐長風解了蠱的當日,霧花便去馬不停蹄去關押巫霜花的柴房裡收拾了巫霜花。如今這都把人放回去好幾日了,霧花點點頭,眉眼中都是報復了仇人的快意:“聽夫人您的主意,民女在她身上種了真言蠱,也毀了她一張臉……”
說著,她忽然意識到郭滿話裡的意思:“……您懷疑是巫霜花報復?”
這是自然。
郭滿抓了抓胳膊。畢竟私怨的話,除了巫霜花,沒有別人了。她追隨周公子來昆城,滿打滿算不過十來天。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她能跟誰結仇?除了巫霜花的事兒上她多管闲事插了一嘴,實在想不出還有誰跟她有要她命的深仇大恨。
霧花卻不這麼認為,“她不行的,她沒那個煉蠱的能力。”
“不是她煉,我的意思,是別人煉制了蠱她來用。”
郭滿又抓了抓胳膊,抓得太過,胳膊上的皮膚火辣辣的疼。才聽霧花說她身上被人下了引蟲粉,她如今下意識覺得自己這兒痒那兒也疼了。
“你方才不是說這種蠱,隔壁小國有人會煉。她興許從旁人那兒買了來,使得這惡毒的手段。”
霧花想了想,這似乎也說得通。
但轉念一想,她放巫霜花回胡家不過十來天,緊緊巴巴的哪有功夫?
況且,巫霜花哪怕心思再歹毒,本人卻也不過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自幼蠢笨如豬,學蠱學二十多年隻學個皮毛。如今被胡家人關在後院,毀了容,如今又撒不了謊,誰能放她出去?況且即便有那個本事,頂著那副嚇人的尊榮溜出胡家,她也跑不去鄰國。
心裡這麼想霧花便就這麼說出來,她覺不可能。
郭滿卻十分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