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她素來直覺很準的,雖仔細想想,邏輯確實不大說得通的。但是有時候,人一旦衝動起來,行起事來便是如此的沒有腦子。誰知這世上狗急跳牆的人有多少?興許這個巫霜花報復起來就是個做事不計後果的呢!


  郭滿能想到的,周公子隻會想得更全面。


  他私心裡不管這事兒是私怨還是公怨,隻要行事之人存了害郭滿性命的心,那落到他手裡就絕不可能過去。接下來的事情,周公子不想郭滿參與。


  於是打發了丹櫻立即回去備水,務必將郭滿從頭到腳都仔細清洗一遍。


  引蟲粉不是鬧著玩兒,誰知道西南邊陲的小城有多少毒蟲毒蚊?


  “這引蟲粉可是普通水洗就能祛除?”


  周公子雖說耳聰目明,但也隻不過比尋常人敏銳,鼻子卻不如行醫擅藥之人靈敏。他知巫蠱上許多東西頗為不講道理,生怕這種招惹蟲子的古裡古怪的藥粉一旦塗上,氣味兒經久不衰。想著。便問霧花:“若水不能洗掉,可是需要什麼藥材來擦洗?花瓣和燻香可以掩蓋氣味兒麼?”


  隻能說周博雅輕易不開口,一開口便問到點子上,引蟲粉確實與平常藥粉不同。


  這類草藥的本意是為了招引蟲子,也就是說諸多藥材雜糅在一起,會混合成一種與毒蟲交配時候吸引異性的氣味兒,對毒蟲的吸引力巨大。通常情況下,她們苗人制出這樣的藥粉來都是吸引最毒最難纏的毒蟲,而後再抓到一個盅裡,促使毒蟲廝殺吞噬,最後才能煉成想要的蠱。


  這類草藥的氣味獨特,哪怕水洗過,還是會留下一股奇怪的味兒。


  平常人大多數聞不到,就連一些巫蠱師也聞不出來。隻有真正厲害的巫蠱師會發現異常。這種對人來說不過有些刺鼻的藥粉,對毒性強弱不分的蟲子來說,卻是沒有比這更有吸引力更霸道的味道。且若不能用特制的草藥擦拭,十天半個月氣味不散。


  “這樣吧,民女自己配些祛味兒的藥。”


  霧花看到周公子的憂慮,說著便開了手下的箱子,掏出一小瓶的遞過去,“夫人沐浴之時,隻管灑一小撮進浴桶化開便可。”


  周公子接過這個晶瑩玉透的小瓶子,揭了瓶口塞子,立馬一股濃密的花香衝了出來。


  霧花又道:“這是香臨散,比燻香好使。”


  知道不是什麼古怪的藥,周公子輕聲謝過她,低下頭看郭滿。郭滿還不想走,坐在椅子上磨磨蹭蹭不想走,就是想看看後頭到底是誰在搗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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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公子一看她就猜到她心裡所想,眉頭皺了起來。而後便彎下腰,將人打橫抱起來。


  郭滿驟然被人抱起來,臉一僵。垂下眼簾,眼皮子都不帶眨一下的。她如今都習慣這男人動不動抱她了,幾乎腳一離地,她下意識地抱緊了周博雅的脖子。


  清風派出去的人,傍晚便回來了。


  昆城太小,查起案子都不必太耗費功夫。一匹馬來來回回跑,幾趟都跑完了。況且使計之人做事沒那麼周密,做一次惡事錯洞漏洞一堆,根本經不起別人查。


  清風的人回來,把害郭滿命的人身上什麼東西都查清楚。


  還真是巫霜花。


  她不知從何處得到的消息,知道自己之所以會變成如今這幅不人不鬼的模樣,都是拜郭滿多嘴所賜。巫霜花心中恨極,鬥不過擅蠱擅毒的霧花,不敢惹霧花,隻能把心中的一腔恨全遷怒道郭滿的頭上。無聲無息弄死一個縮在後院的女人,她還是很擅長的。


  周博雅在知道是這個結果後,一把捏斷了手中的筆。不敢招惹霧花,就敢來謀算滿滿?他一張俊美的臉孔都微微扭曲,苗女好大的狗膽!


  且不提周公子大怒之下遷怒了曹家一家,就說事情暴露出來,曹展自己心中對霜花的憐惜也被消磨得一分不剩。


  就說這食肉蠱,還當真沒冤枉邊陲小國。他們狼子野心,已經不甘心偏安一隅,想要多從大召多撈些好處。自從年前一戰嘗到些許甜頭後,他們之後便時不時偽裝成馬匪,越過兩國的邊境隔三差五地搶掠。這食肉蠱,就是他們腐蝕西南駐兵的第一步,若是成功了,往後他們搶掠的行徑更肆無忌憚。


  然而他們的打算,因著郭滿,提前暴露了。


  郭滿身上的引蟲粉,叫藏在大召境內的一個巫蠱師提前暴露行經。然後則動一發牽動全局,一個人的暴露,也將他們專為西南駐兵將領準備的“好東西”以及之後的陰謀,全給暴露個幹幹淨淨。


第161章


  出了這麼大的事兒,胡霍家的洗塵宴到最後也沒去成。


  西南將領們預備給周公子的下馬威沒了針對對象,很有些不甘心。心道這京城來的文官就是狡猾,也不知是不是察覺他們來者不善,居然當真膽小地不露面。洗塵宴不露面便罷了,總有機會叫他們好好會一會這人。誰知他們暗戳戳等了幾日,這出身周家公子哥兒不知私下裡忙什麼,竟比胡霍將軍還難碰見一回。


  耐著性子等幾日,就又聽說了周博雅的夫人白日裡出行,當街驚了馬受重傷。


  聽說這京城來的周公子周博雅,對自己這位夫人寵得如珠如寶。因著夫人重傷,大發雷霆地當街斬馬,命人封鎖城門。為了夫人出口氣,更是滿城地搜捕嫌疑人。


  短短幾日,這裡抓幾個那裡押走幾個,府衙的地牢漸漸就滿了。


  平頭百姓,商賈,舞姬,甚至連城中最負盛名的醫館裡頭的大夫也被他抓了。昆城官員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正猜測這跋扈公子哥兒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就聽連胡霍的親侄子曹校尉後院的女人被周博雅的人給扣下。


  這消息一出,引得滿城風雨。


  周博雅卻絲毫不怕非議,該抓人的抓人,該審問的審問,依舊我行我素。這般張狂且傲慢的作風,倒是昆城的百姓都知道城裡來了個了不得京城大官。


  周公子的人還沒正式在營地露面呢,威懾力卻是顯出去了。


  半個月搜查,周博雅的人將整個昆城翻了個底朝天。


  昆城本就不大,城內加上下屬縣村,人口滿打滿算也不過三十來萬人。被他揪出來押入地牢的,一共四十五人。其中,本地地痞流氓十六人,羌國往來大召的商販走卒二十三人,舞姬兩人,春暉堂大夫兩人,最後剩下一個便是曹展養在後院的女人。


  抓歹徒抓到胡霍將軍的府裡,這周博雅委實跋扈!


  然而胡霍曹展姑侄本人都沒發話,昆城的府衙以及看不過眼的人,哪怕心中再是憤怒也不敢去管這事兒。


  這般又過了幾日,被押入大牢的四十多個人受不了逼供,又牽扯出不少人出來。


  按理說,周博雅被惠明帝指派來,是支援西南駐兵的。可這個人自從來了昆城,愣是在替‘夫人出氣’這事兒上耗了快一個半月。如今昆城駐兵對他是隻聞其名不見其人,都知道這周博雅來頭不小,卻不知這周大人本人是圓是扁。


  這下子可惹惱了好些人,有些性子直爽的,巴巴地就去找了胡霍狀告了周博雅。事實上,周博雅發現不對之後,立即便將此事全盤告知了胡霍。


  胡霍對查案這事兒不在行,也不清楚周博雅到底要怎麼做。任何事情一旦牽扯到國家利益,再小的事也不能算小事,自當鄭重以待。胡霍知道厲害,哪怕周公子不過是初步懷疑,並無實證,他對此事也是十分重視的。


  怕人多口雜,動作太大會打草驚蛇,也是怕查到最後發覺並非邊陲小國作祟,在無確鑿證據的情況下鬧了個人盡皆知,會引得兩國邊境關系惡化,特意囑咐周公子暗中處理。


  周公子自然知道輕重,便是打著搜查當街傷馬謀害郭滿匪徒的名號行事。


  如今城中這滿城周公子衝冠一怒為紅顏的傳言,還是郭滿親自提議傳的。郭滿特意囑咐了周公子,一定要著重強調出她無與倫比的美貌,以及周公子被她迷得神魂顛倒這個重點,她一點不怕‘紅顏禍水’這個罵名,請周公子手下之人務必不要替她正名。


  周博雅:“……”


  無言以對很久之後,周公子還真一臉血地採用了她的建議。


  且不提城裡聽說了流言的人都在猜測這周夫人到底有多美,叫這京城的大官如此深愛且迷醉。就說周公子打著郭滿的旗號辦事,確實存了點私心在。胡家那個苗女膽敢算計他媳婦,周公子可不會輕易放過。


  當初借機抓人,周博雅的人是直接闖的胡家後院去的。這般行徑便是明晃晃地告訴曹展以及胡家等人,巫霜花落到了他手裡,等於有去無回。


  胡霍沒有意見,事實上,胡霍樂見其成。


  他活這把歲數,是個性情中人。性子雖粗蠻無禮,卻最講恩義情分的。巫霜花忘恩負義,冒名頂替已經足夠惡心,行事還蠢笨歹毒,當真是丁點兒叫人憐惜的品性都沒有。胡霍比較直接,他私心裡已經表面上,都十分嫌惡侄子這女人。


  說起來,原本他就不喜巫霜花。


  畢竟無媒無聘的就敢在曹展的後院住下,還不知羞恥地一住三年的,能是什麼品性端正的好姑娘?若非顧忌著救命之恩,胡霍當真要命人把她趕出去。這等背德之人所做之事,如今看著,那更是處處都錯。


  奔著為賤,生母不要臉皮,孩子生下來自然沒人看得入眼。


  他侄子曹展如今不過弱冠之年,還是年輕精壯的時候,將來子嗣必然不會少。庶出的子嗣越多,反而會成為往後曹展嫡子女的阻礙。既然如此,不如不生。所以,哪怕巫霜花替曹展生了一對子女,胡霍厭屋及烏,連本身就不多的憐惜如今也變成厭惡。


  至於曹展自己,先前就連累過沐長風,如今他自然沒臉面替巫霜花求情。


  巫霜花卜一打入天牢,周博雅就命人處置了她。


  周公子想著郭滿不願他手上沾染太多血腥,便也沒做多餘之事。並未喊打喊殺的,隻命手下人以其人之道還治。當初巫霜花是怎麼害得郭滿的,他便怎麼還給她。當然,一樣的東西,還回去是務必要附帶利息的。


  巫霜花膽敢給郭滿下引蟲粉,他便買了霧花特制的更要命的引蟲粉還給她。她塗在郭滿的頭發裡,他便命人替這女人渾身塗滿,不僅僅頭發絲,指甲縫都不放過。


  之後也沒刑訊,隻叫人挑斷了手筋腳筋,丟去了瘴氣林。


  瘴氣林裡的毒蟲毒螞蟻,想必她應當很熟悉的。回到自幼長大的老地方,與那麼多自幼伴著一起長大的東西呆在一處,是生是死,端看她自己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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