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讓他們見面。
但我爸媽那麼好的人,死後肯定是在天堂。
而陸時年的爸媽,是要下地獄的!
永遠也不可能相見。
就像我跟陸時年,本不該有交集的人硬是有了交集,誰也不會有好下場。
我的手機響了起來,是一個本地的陌生號碼。
那一秒,我有懷疑過是陸時年。
但也有可能是客戶。
所以我接了。
「月月。」他的嗓音低而沉,帶著讓人毛骨悚然的親昵,「想我了嗎?」
我不說話。
陸時年笑了聲,隨後轉入正題:「來雙鷺灣,我在這裡等你。」
雙鷺灣,就是當年我家廢品廠所在的地方,如今已是個配套設施都很成熟的小區了。
他可真會挑見面地點。
「我沒空。」我拒絕了他。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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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掛斷不到一分鍾,我的手機上就收到了一張照片和一條信息。
照片裡是我姑姑一家,都被控制了。
就連我那剛過完三周歲生日的小侄女,也在現場。
她張大嘴巴「哇哇」地在哭。
「月月,不來看一看他們的下場嗎?你下不了手的,我幫你動手。」
……
要不要給他頒個「熱心市民獎」?
我回撥了他的電話。
陸時年語帶笑意:「月月,你還是這麼心軟。」
「綁架是犯法的!馬上把人放了,我已經報警了!」
「你不會報警。」他的語氣十分篤定。
因為他知道,我恨我姑姑一家。
當年我爸媽死後,他們沒有立即把我送去福利院,其實是為了我爸媽留下的那些錢。
當時我太小了,什麼都不懂,也沒有能力。
長大後再去調查當年的種種,就算查清了,也成了一筆糊塗賬。
我姑姑甚至揚言:「要錢沒有,要命還有幾條。」
聽左鄰右舍說,他們拿到那些錢之後,迅速地把家裡的房子翻新了。
後來,還買了雙鷺灣的房子。
也不知道這些年住在裡面,他們有沒有做過噩夢?有沒有夢到過我爸媽?
15
蘇陽不讓我去見陸時年。
我笑笑說:「放心,你就在樓下等我,如果半個小時後我不出來,你就報警。」
當下這個社會,我不信陸時年真敢殺人。
到了我姑姑家之後,我讓陸時年先把我小侄女放了。
看到她,我就想到當年的自己。
她一定很害怕吧。
我走過去想抱抱她。
但是小姑娘躲開了。
我姑姑他們平時應該說了不少我的壞話,所以小姑娘覺得我不是好人。
無所謂。
我本來就不是好人。
「把她放了。」我轉身對陸時年說。
陸時年翹著二郎腿,修長的指尖燃著一根煙。
他抬手吸了一口,青白色的煙霧從薄唇之間緩緩地溢出,遮住了他的面龐。
「月月。」以前他記不住我的名字,現在卻一遍遍地叫。
但我原來不叫這個名字,我也不喜歡這個名字。
陸時年說:「別仗著我愛你,就跟我說話這麼不客氣。」
我面無表情:「我說,把孩子放了。」
屋子裡突然一片死寂。
陸時年慢慢地放下手,一點一點地將煙頭捻滅在煙灰缸裡。
「嘶嘶」聲令人頭皮發麻。
他盯著我,那眼神好像要吃人。
幾秒後,他開口說:「放了那孩子可以,你跟我走。」
「去哪兒?」
「我們的婚房。」
他可真夠惡心的。
16
我稍一猶豫,陸時年的人就踹了我表哥一腳,「啊啊啊」的尖叫聲乍起,刺得我耳膜發痛。
陸時年不疾不徐地問:「不想去?那去酒店?」
「有話就在這裡說。」
「也行。」他讓步得飛快,同時起身朝著我走了過來。
身高差以及氣場帶來的壓迫感令我後背發緊,但我半步都沒有退。
陸時年站在我面前,從上至下一寸一寸地看我:「月月,還要不要跟我結婚?」
……
我知道陸時年是個離譜的戀愛腦,但沒想到能這麼離譜。
「我隻有半個小時的時間,有事說事,說不完的話……」
「你可以留下來給他們收屍。」陸時年輕笑著打斷我的話,「樓下那個,我也讓人帶上來了。」
我大驚。
門卻在這一秒打開,蘇陽被人押了進來。
他應該是反抗無果還挨了打,整個人看上去十分狼狽。
「陸、時、年。」
「要不要跟我結婚?」
「你神經病!」
他伸手強制把我攬入懷裡,想要摸我的臉,但是我偏頭躲開了。
他也不生氣,指著我姑姑一家和蘇陽:「你要是不跟我結婚,我會把他們都殺了。」
「隨便。」
「月月,你真無情。」
「把你的手拿開。」
「那我們換個方式談。」
陸時年今天的脾氣出奇地好,抬手往後示意了一下,有人遞上來幾張紙。
他給我看。
「你不是要給你爸媽報仇嗎?我幫你。」
我低頭一看,不敢相信他居然能搞到實打實的證據。
事情過去太多年了,很多人抱著明哲保身的態度,都不願意出來作證。
甚至行個方便都不願意。
很多證據也都被抹得一幹二淨了。
陸時年說:「月月,跟我結婚,你想送進去的人,我都幫你送進去。」
「包括你爸?」
「包括我爸。」
「好。」
17
我知道這是一個坑,但我這麼多年都在為這件事奔波,如果能得到一個讓我滿意的結果,就算是坑,我也願意跳。
蘇陽拼命地阻止我,但沒有成功。
我收拾好行李搬去跟陸時年住的那天,蘇陽拉著我的行李箱不肯松手。
「清月,你別去,那個人一看就不是好人。」
陸時年當然不是好人,他連正常人都算不上。
要不然,怎麼會非要跟我結婚呢?
但……
「我也不是好人。」我笑著拉開蘇陽的手。
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向陸時年的車。
陸時年從駕駛座下來。
我以為他是來給我開車門的。
然而,他卻當著蘇陽的面,把我按在車門上狠狠地親。
親完了他還用一種很挑釁的眼神看著蘇陽。
覺察到我有扭動,他壓低聲音說:「配合一點,不然那些證據我會一把火燒掉。」
他知道我最討厭火,所以故意說這樣的話刺激我。
不愧是混蛋,行事風格一貫到底。
18
陸時年雖然混蛋,但答應我的事,他都一件一件地去做了。
當年參與縱火的那幾個,都被送了進去。
我姑姑從我家拿走的錢,也一分不少地都吐了出來。
聽說,是賣了雙鷺灣的房子才湊齊的。
我姑姑哭著給我打電話,說他們現在一家五口人擠在出租房,讓我可憐可憐他們。
「那你當年為什麼不可憐可憐我呢?」
聽當年那個把我送去福利院的老警察說,他們很不忍心送我去福利院,在那之前挨個兒地給我家的親戚打電話。
尤其是我姑姑,因為跟我爸是至親,大家都認為她收養我的可能性最大。
然而,我姑姑毫不猶豫地拒絕了,甚至哭訴他們家也很難,多養一個孩子會拖垮整個家庭。
明明那個時候,她已經把我爸媽留下的存款都拿到手了。
那塊地也是她出面去談妥拿了錢的。
不是沒有能力收養我,而是想用那些錢翻新家裡的房子。
反正我不是她親生的,我的死活,她根本不在意。
隻要他家風風光光,隻要他的兒子好好的。
所以,現在他們家可不可憐,跟我又有什麼關系呢?
我又不是菩薩轉世來普度眾生的。
19
陸時年把結婚的一切都安排好了,甚至請柬都發出去了。
但他答應我的最後一件事,還沒有做到。
他爸還好好的。
陸時年說:「等結了婚,我就把我爸送進去。」
「我不信你。」
他低低地笑,從背後把我擁入懷裡:「就算你不信我,你也沒有別的辦法。」
當初我能找到機會讓陸家的資金鏈出現問題,繼而一步步地走向破產,不過是天時地利人和罷了。
但現在陸時年的戀愛腦已經不像之前那麼嚴重了。
他在清醒著沉淪。
他是來報復我的。
「月月,我知道你不愛我,但我還是要把你綁在我身邊,就算折磨一輩子,你也別想逃。」
20
婚禮前一天,陸時年的父親陸天洋突然來見我。
當年叱咤風雲的房地產老大,如今已然白發蒼蒼難掩老態,說話也是低聲下氣的。
「月月,我求你放過阿年好嗎?」
「不是我不放過他,現在是他在報復我。」
「不會的,阿年那麼愛你,怎麼會舍得報復你?」陸天洋看著我,眼神裡也都是乞求,「月月,隻要你想,你一定有辦法離開他的。」
我冷笑:「我為什麼要離開他?他答應我,隻要我跟他結婚,就送你去蹲局子,這麼好的兒子,應該是你上輩子積德換來的吧?」
「他、他真的這麼說?」陸天洋不敢相信,聲音都發顫了。
而我沒有半點心軟:「是啊,明天我們結婚,你去坐牢,是不是很有紀念意義?」
陸天洋的眼底仿佛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然後就徹底地暗了。
他低下頭,聲音悲涼:「如果我說,當年的事,我隻是默許了,但並不是我提出來的,你信嗎?」
「我信不信重要嗎?我爸媽能活過來嗎?」
「月月……」
「別叫我!」我把手裡的杯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發出好大一聲響。
陸天洋像是受了驚嚇般,惶惶地抬頭。
我一字一頓地說出我曾經的名字:「我叫江一一。」
江清月是那個福利院的院長給我改的名字,我不喜歡。
我爸媽給我取的名字是江一一。
21
那天我離開咖啡館沒多久,陸天洋也離開了。
但他惡有惡報,在路上出車禍死了。
警察給陸時年打電話的時候,他正在廚房裡給我做晚飯。
簡短的幾句通話後,陸時年掛了電話,然後從廚房走了出來。
他的手裡還握著菜刀,聲線沉沉地問我:「下午你跟我爸見面了?」
我眼皮都沒抬:「見了。」
「說什麼了?」
「聽一聽他剛編的故事。」
陸時年往前走了幾步,他手裡的菜刀在燈光的映照下,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寒光。
我被晃得眯了下眼,再抬頭時,他已經到了我跟前。
提著刀的樣子,真像是來索命的惡魔。
22
我跟陸時年趕到醫院的時候,陸時年的媽媽已經在那裡了。
她一看到我,就衝上來打了我一個巴掌。
我和陸時年都沒有防備,「啪」的一聲,響徹整個走廊。
在她揚手想要打我第二個巴掌的時候,陸時年一把將我拉到了他身後。
「你打她幹什麼?車禍的事跟她無關!」
「不可能!一定是她做的!是她找人撞死了你爸!我要殺了她!」
陸媽媽像是瘋了一樣,卻又怎麼都掙脫不了陸時年的鉗制。
最後,第二個巴掌,打在了陸時年的臉上。
陸媽媽痛心疾首,聲音嘶啞:「我跟你爸為什麼會生出你這種兒子?她都快把我們全家害死了,你還要跟她結婚!」
陸時年:「是我們先對不起她的。」
「我從來不知道那件事!我沒有對不起她!」
陸媽媽不知道是情緒太激動還是怎麼了,喊完這兩句話後,暈了過去。
陸時年去叫了醫生護士來。
我就靜靜地站在一旁。
被打的那一側,耳朵旁邊「嗡嗡」聲不斷,吵得我頭疼。
陸時年還要處理他爸的後事,又擔心留我在醫院的話,等她媽媽醒來,我們兩個又會產生衝突。
他說要送我先回家。
「我想留在這裡。」
陸時年看了我一眼。
我笑笑:「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媽再打我,也不會刺激她。」
陸時年還是不放心,留了個人看著我。
23
過了兩個小時,陸媽媽醒了。
看到我守在床前,她的眼底劃過一絲憤怒,但卻沒有再激動地撲上來想要打我。
她躺在那裡,笑得又冷又悽慘:「現在你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