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手鏈就在裡面。
裴港覺得,他對她太縱容了。
一直以來她犯錯,他隻是口頭警告她。
這次,真的不行了。
再不改,真的來不及了。
於是,他打了她。
不管她怎麼哭,都沒用。
結果她也升級了手段,鬧死鬧活。
沒辦法,他隻能提錢。
一提錢,果然就老實了。
裴港在想,要不要算了。
把她趕出裴家,管她是當小偷還是當什麼,都跟他沒關系。
可是醫生說,她懷孕了。
24
於是,裴港就想。
算了,就這樣湊合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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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都有了,還能怎麼辦。
結果她壓根不想生!
怎麼,她難道以為離開他,她還能找到更好的?
還是參加幾次宴會,她就找好了下家?
想起她昨夜晚宴上心不在焉,踩了自己好幾腳。
裴港是真的要氣得吐血了。
簡直就是一頭養不熟的白眼狼。
她還說自己就是小偷,一輩子都改不了。
裴港真的要被她氣死了。
怎麼能有人把違法犯罪說得這麼理直氣壯!
他咬著牙說道:「我幫你改。」
她竟然質問自己。
「為什麼啊?你到底還要折磨我多久?」
「就因為我偷了你母親留給你的鋼筆,你是不是這輩子都不打算放過我了?」
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他不讓她偷東西就是折磨她,就是不肯放過她。
根本就無法溝通。
簡直是不可理喻。
「你要是想這麼理解,也可以。」
隨便吧。
反正隻要有他在,她就別想再偷東西。
離開前,他實在不放心孩子的安全,隻能嘗試著拿她母親威脅我。
「別打這個孩子的主意,它活著,你媽才能活著。」
25
裴港覺得自己可能沒救了。
他竟然為了一個不夠漂亮人品還低劣的人一再退讓。
甚至舍不得放棄這個孩子。
他開始和夏離一起睡。
果然她還是改不掉摳手的毛病,被他抓包還理直氣壯狡辯。
裴港覺得夏離根本就沒長腦子。
算了,摳手總比偷東西好。
總不能讓她一直不睡覺。
「你要是實在忍不住,摳我的吧。」
夏離沒有留指甲。
她用指尖放在自己手上,很輕地摩擦。
簡直是在要他的命。
裴港懷疑,她是故意的。
因為自己這段時間冷落她了。
但是她想都不要想,懷孕期間絕對不行。
「不準摳了。」
產檢那天,他本來打算陪她一起去。
可是和池家的合作出了問題,他隻能趕回公司。
因為夏離不久前捅的婁子,這次合作,他讓渡了不少利益,八位數的利益。
可偏偏那天就出了意外。
裴港更沒想到的是,這場「意外」的幕後兇手是裴七七。
他問她:「為什麼這麼做?」
他看著長大的聽話乖巧,還有點懦弱的妹妹,像是變了一個人。
「誰讓她懷了哥哥的孩子,這件事我果然不應該交給別人,我應該直接自己開車撞死她!」
裴港愣住了。
還是那句話。
「為什麼?」
她哭著問他:「哥哥, 我們一直在一起不好嗎?」
「她能做的,我也可以啊。」
「我也可以給你生孩子的。我可以不要名分。」
五雷轟頂。
饒是裴港也被震住了。
「你是變態嗎?」
不然她怎麼說得出口的,裴港惡心得要吐了。
他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裴七七。
「我以後不會管你了,你自己要付的代價,法律不會容情,我也不會。」
「以後,你不是我妹妹,我也不想再看見你,我覺得惡心。」
他說完就走了。
那天,是他最後一次見裴七七。
她沒有等法律制裁她,就自殺了。
他是真的想不通。
他明明一直以來都是盡職盡責的哥哥,怎麼就把妹妹養成了想要跟他亂……的變態。
要說對她一點親情都沒有,不可能。
他這輩子最對得起的人,就是她。
他在她身上耗費的心血最多,也最失敗。
他給了她一個風光體面的葬禮。
沒想過把她逼到這一步的,可是他的妹妹真的瘋了。
寧可死,也不願意隻跟他當兄妹。
26
裴七七計劃失敗了之後,夏離的嘴臉就變了。
裴港意識到了,夏離故意的。
懷孕後,她故意跟自己親近。
為了刺激裴七七。
裴港第一次感覺到無力。
好像他做什麼都是錯的。
不該喜歡他的人,瘋了一樣喜歡他。
應該喜歡他的人,對他隻有厭惡。
比起這些,夏離的身體狀況肉眼可見的不好。
直到醫生說,或許應該給她找個心理醫生。
裴港才終於意識到。
自己好像犯了一個很大的錯。
雖然他不知道,到底哪裡錯了。
是不應該打她的手嗎?
可他從小挨打的次數更多,也沒出什麼心理問題。
而且他有數的,他故意選的竹子,雖然打手心會很疼,但隻是皮肉疼,不會傷到筋骨的。
他沒有暴力傾向,下手也是有輕重的。
心理醫生來了三個月。
第七個月的時候,夏離在催眠的狀態下說了很多話。
他在書房靜靜聽那段錄音。
心理醫生問她:「鋼筆真的是你拿的嗎?」
「不是。」
「那它是怎麼出現在你手上的。」
「裴七七借給我的。」
「她為什麼要把鋼筆借給你?」
「因為我媽出了車禍,手術需要很多錢,我去問她借,她說她沒有錢,但是有一支鋼筆能賣幾萬塊錢,可以借給我。我就拿去賣了十萬塊錢,我寫了欠條的,我沒偷,真的沒偷。我不是小偷。」
「那你跟他解釋了嗎?」
「解釋了,可是他不信,不管我說什麼,他都不信。他隻相信裴七七。還有池念。」
「池念做了什麼傷害你的事呢?」
「她也誣陷我偷她的手鏈,是她自己趁著我去衛生間,偷偷放在裡面的。」
「你也跟他解釋了是嗎?」
「嗯。」
「那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什麼不相信你的話?有沒有嘗試好好跟他溝通?」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不願意相信我,他冤枉我的時候,我難過得好像要死了一樣。我不想再跟他解釋了,我好累。他跟那些說我身上有魚腥味的同學都一樣,我以為他不一樣,但都一樣。我洗過澡了,我身上沒有味道,可不管我怎麼解釋,都沒有用,後來,他們全都說我身上有味道,我就不確定了,我懷疑自己鼻子出了問題,他也總說我死性不改,我又懷疑自己的手出了問題,是不是我的手趁著我不注意真的偷了池念的手鏈,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我錯了……對不起……」
「放松,沒事的,沒事的,你身上沒有任何味道,你的手也沒有出任何問題,你的大腦很清醒,是他們在冤枉你。」
「真的嗎?」
「真的。」
然後是很長時間的哭泣聲,從無聲到歇斯底裡。
「那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呢?」
這個問題,夏離也曾問過他無數遍。
27
心理醫生把錄音交給裴港的時候,說道:「理論上我不應該把病人的隱私交給你,但是,真正讓她生病的根源,很大責任在你,我認為可以的話,你也需要進行心理咨詢。」
「另外,我沒猜錯的話,她有摳手的習慣,應該是在那次鋼筆事件之後,雖然她說不記得了,但她的潛意識裡,其實一直都記得。」
「最後,我想請你對我的病人,寬容一點。畢竟,她確實沒做錯任何事。」
「請你客觀一點對待她,不要對她抱有惡意的偏見,更不要看不起她。」
裴港聽完錄音後,腦子都是麻木的。
他才知道,自己究竟犯下了什麼樣的滔天大錯。
如果不知道裴七七喜歡他,以前的他甚至可能懷疑這又是夏離的另一個惡行,滿口謊話。
他才知道,自己一直以來都用偏見的目光對待她。
覺得她出身不好,所以會偷東西不奇怪,病態地愛錢也不奇怪。
他才知道,醫藥費,裴七七沒有交過,是夏離交的。
她每次要的錢,就是她母親的醫藥費,她沒有說謊。
從來沒有。
她每一次問自己,她做錯了什麼,不是在頂嘴,是真的不明白。
如果他沒有對她抱有偏見,先給她「定罪」。
如果他隻是簡單問她一句,要那麼多錢幹什麼。
他都不會被裴七七蒙在鼓裡七年。
這個誤會也不會是在窮途末路的時候才解開。
她也不是不上進,她是生病了。
她早就沒辦法跟人正常溝通了。
他自以為是安排的工作,對她而言,是沉重的負擔。
她或許求救過,畢竟她掉了那麼多次眼淚,問了多次自己做錯了什麼。
可是,他一次都不肯相信。
裴港的心髒被夏離的錄音砸爛了, 包括他這個人,都爛得徹徹底底。
原來, 他自以為是的救贖, 對她而言, 隻是深淵。
28
醫生通知他,夏離的母親腦死亡的時候。
他猶豫過, 要不要告訴她。
可是, 他不敢。
她已經病得太嚴重了。
如果告訴她了, 可能是壓倒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夏離會尋死這件事。
裴港現在是真的相信了。
她不是裝的。
她是真的,不想活了。
他也想過,不讓她生了,她那麼不開心, 就算了。
可是孩子月份太大了,這個時候做手術風險非常大。
他隻能求她生下來。
生下來之後, 他自己養就好。
她以後就自由了。
他不會再傷害她了。
他日日夜夜守著她, 一遍遍求她。
「夏離, 再堅持一下。」
求求你了, 再堅持一下。
活著就好。
隻要她能活著就好。
隻是他對她唯一的祈求。
那晚, 他太累了。
沒撐住, 睡了一覺。
遠處的海岸邊似乎傳來輪船離港的聲音, 在一陣陣悠長的鳴笛聲裡, 裴港從夢中驚醒。
他渾身都是冷汗。
他做了一個醒不來的噩夢。
下一秒, 想都不想抱住了身邊的人。
驀地, 他心髒重重一跳……
她的身體是冷的, 血液也是涼的。
他的愛人,在他的懷裡早已沒有了呼吸。
七年前,他冤枉她偷了自己的鋼筆。
於是在七年後,她做實了這個罪名。
然後永遠離開了他。
她不會對那個孩子覺得抱歉。
因為他不是在愛裡降生的孩子。
他的父母像仇人。
而且她隻要想到,他未來或許會因為自己有一個「罪行累累」的母親而被他的父親用偏見的眼光對待,像冤枉自己一樣冤枉他時……她就覺得窒息。
她體會過那種如在深淵的日子。
她也不能夠保證自己作為母親會做得很好, 因為她這輩子做什麼事情都很失敗。
甚至至死她也都不知道。
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她不信任這個世界, 也不信任任何人, 所以她最後決定帶他一起走。
裴港求她生下這個孩子。
她說她會死的。
逼她生下這個孩子,就是在逼她去死。
可是他不信。
反正他從來都不相信她。
夏離想過活下去的,無數次都想活下去的。
可是當最後一塊浮木被裴港推開的時候, 死亡或許已經成為無可避免的結局。
29
裴港後來損人不利己也要讓池家破產。
毫無徵兆地翻臉了。
沒有給出任何理由。
他自己一個人守著裴家別墅。
對佣人唯一的要求就是, 家裡不準出現任何魚。
我沒有解釋。
「(後」結果可想而知。
他整理了所有書籍的某一天,找到了一封情書。
他去接受心理治療的時候, 總是沉默。
那天, 他開口了。
「我第一次遇見她的時候,她飯盒裡裝的是小魚幹,我以為她喜歡吃魚。」
「我以為情書早就被我丟了。」
「我以為那支鋼筆是她偷的。」
「我以為犯錯的人是她。」
「我以為她不配讓我喜歡。」
「我以為,我不愛她。」
「我以為, 失去她,不是一件嚴重的事情。」
可原來,他承受不住這樣可怕的事情。
然後,他買了一艘郵輪。
駛離港口, 去往深海。
他終於可以睡場好覺了。
後來,那艘離港的船,最終下落不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