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喬,怎麼這麼巧,在這兒碰到你?」
隔著一道道的雨簾,江映柔衝我笑意嫣然:
「快上車,雨這麼大,我們送你回去。」
5
我的視線越過車窗前的江映柔,落在她身邊的許津南身上。
他面無表情。
在我看過去的時候,他也朝我看了過來。
隻是,眼神冷漠,甚至還帶著明顯的厭惡:
「陳喬,別站著了,快上車。」
江映柔又催促。
我跟江映柔早就認識了,有一次在咖啡館,她主動找我聊天。
加了我的微信。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鬼使神差地上了車。
不過,剛坐進副駕駛,我就後悔了。
「陳喬,介紹一下,這是我老公,許津南。
「老公,這是我朋友,陳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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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聞聲,渾身一下僵住。
但也隻僵了一下之後,我便努力鎮定下來,笑著回頭。
後座座椅中間的扶手是收起來的。
此刻,江映柔就抱著許津南的胳膊,半邊身子貼在他的身上,滿臉溫柔明媚笑意地望著他。
我心髒縮了縮,低斂下雙眸:
「許總,您好,久仰大名!」
「嗯,你好。」
帶著厭惡,許津南回一句。
「老公,我朋友都湿透了,你把你的西裝脫下來給她披一下嘛。」
我低頭看了一眼自己。
身上確實是湿得不成樣子,連內衣的顏色都透了出來。
「老馮,把你的外套脫下來給陳小姐。」
許津南卻冷冷地命令司機。
司機答應,趕緊去脫身上的西裝外套。
我努力壓下眼眶裡泛起的酸脹,扯起唇角:「謝謝!」
曾經。
但凡我跟別的男人握一下手。
甚至是多說兩句話。
許津南都會不高興,回來後總會把我折騰得夠嗆。
如今,倒命令起四十多歲的男司機脫衣服給我穿。
說斷就斷。
界線劃得再清楚不過。
這一刻,我才徹底明白。
許津南根本沒有喜歡過我。
但凡有一點喜歡,怎麼又能在短短的數天內,對我如此冷漠絕情?
「老公,老馮的衣服一身臭汗,怎麼能給我朋友穿嘛。」
許津南聽了江映柔的話,似乎瞟了我一眼,抬手去勾起了江映柔的下巴。
「小乖,把你老公的衣服給別的女人穿,你真的不介意?」
小乖……
曾經多少次,情到濃時,許津南也會一次次這樣地叫我。
「唔~討厭!」
江映柔嬌嗔一句,然後對我說:
「陳喬,不好意思啊,你要是不介意,就先拿老馮的衣服將就一下。」
「不介意的。」
我說著,接過司機遞過來的衣服,趕緊披上。
「對了,你住哪兒?我們送你回去。」江映柔問。
我報上地址。
6
「陳喬,這幢別墅價值少說十幾個億呢,是你男朋友的吧?
「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找了個這麼有錢的男朋友。」
我笑了下,沒接過江映柔的話,隻是把外套脫下來給司機。
劉阿姨在車外撐著傘等著我。
「不必了。」
結果,司機剛要伸手過來接,許津南冰冷的聲音響起:
「老馮,等下讓肖秘書再去給你買一身。」
「是,許總。」司機笑呵呵答應。
我伸過去的手頓在那兒,僵了幾秒,堪堪收回。
「新衣服的錢,我等下轉給江小姐。」
「江小姐,許總,謝謝您們送我回來。」
說完,我推門下車。
卻無意瞥到,許津南的臉色陰沉得跟此刻暴雨的天空一樣。
「欸,陳喬,我和津南這個月二十七號舉行婚禮,改天我讓人把婚禮請柬送過來,到時候你一定要來出席我們的婚禮啊!」
二十七號。
這麼巧嗎?
我的畫展也在二十七號。
「好。」
我毫不遲疑地就答應了,心中竟然沒有一絲波瀾。
下了車,劉阿姨馬上將傘撐到我的頭頂,遮住落湯雞般的我。
「哎喲,陳小姐,你怎麼淋成這樣?身上還這麼冰啊,等下得感冒了。
「趕緊回去泡個熱水澡,我再去給你熬碗姜湯喝。」
不知道是風吹得還是怎樣。
我忽然又有些忍不住紅了眼。
劉阿姨怎麼就這麼像我的媽媽呢!
晚上,當我捧著書靠在床頭裡昏昏欲睡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
是個陌生號碼,我接了。
「陳喬,你還真是出息了,這才幾天工夫,就把我徹底拉黑了。」
手機裡,許津南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來。
此刻,許津南站在他和陳喬睡了三年的主臥衣帽間裡。
看著衣櫃裡碼得整整齊齊的三百六十萬的現金和那張一千萬的支票。
他額頭青筋一條條的凸起,暴跳。
三年,三百六十萬,再加一千萬的補償金。
一分不多,也一分不少。
還有這些年他送給陳喬的所有東西。
她一樣不少地留給了他。
原本迷迷糊糊的我瞬間清醒,淡淡問:
「許總,有事?」
「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滾回來!」
「回哪兒?」
我輕笑一下:「許總,我們籤了合約的。」
「怎麼,找到更大的靠山了,所以敢跟我對著幹了,是不是?」
許津南已經查過了。
武康路 109 號。
是北京周家那位太子爺周聞璟名下的產業。
周家,何止是在上海。
就算是在整個四九城內,也是無人敢得罪的存在。
「許總說笑了。」
此刻,我竟然對許津南生出一股從未有過的失望來。
心在這一瞬間就徹底死了。
心湖裡,對他竟再也掀不起任何的一絲漣漪來。
「許總如果沒事,還請履行合約,別再來打擾我。」
「陳喬,你到底什麼時候跟周聞璟勾搭上的?
「怎麼,以為留下所有的錢和東西,你就覺得,自己沒有被我包養過嗎?就可以毫無顧忌地躺在周聞璟身下讓他幹嗎?
「就算現在周聞璟對你再怎麼好,你也是老子玩膩了不要的女人。」
我閉眼,深吸口氣:
「許總,錢和東西,你想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我,統統不要了。」
7
為了我的畫展,白越提前半個月飛來上海。
我和他,如果不算視頻通話,已經有快兩年沒見過了。
倒不是白越不想來上海找我。
是我怕許津南知道我 FLECHAZO 的身份。
更怕他看到我和白越親密會不高興。
就一直找各種理由不讓他來。
當白越從機場衝出來抱住我的那一瞬,我竟然控制不住有些湿了眼。
透過眼眶裡氤氲起的熱氣,我竟然看到了不遠處路邊停著的車裡,臉色黑如鍋底的許津南。
好在他很快就走了。
但我沒料到,我會在餐廳的洗手間裡再次遇到他。
看著幾步開外,斜斜地靠在盥洗臺前,滿臉陰翳地望著我的男人。
我驚得渾身一抖!
在我反應過來,拔腿要跑的時候。
許津南輕易將我撈了回來,摁在了牆上,鐵鉗般的長指扣住了我的下巴:
「陳喬,你還真是不得了了,才多長時間,連腳踏兩條船你都學會了。
「說,是不是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你就勾搭上周聞璟和外面那個男人了?」
「許津南,你有病!」
我忍著下巴幾乎要被捏碎的痛:
「我的事,跟你還有什麼關系嗎?」
「哼!」
許津南一聲輕蔑十足的笑:
「陳喬,你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傲?你一個小三的女兒,靠依附男人才能活,你憑什麼在我面前傲?」
我閉眼:
「你早就知道,我是十年前跪在醫院急救室外的那個女孩了?」
「是。」
許津南的聲音,是滲進骨子裡的蔑視:
「你媽是小三,你又能好到哪裡去?」
我媽是小三,我又能好到哪裡去?
這就是我心心念念十年,甘願被藏在陰暗處,甘願像老媽子一樣伺候三年的男人。
我笑了。
心裡對許津南最後一絲感激與情分,也徹底泯滅。
「是,許津南,我確實是又賤又蠢,你滿意嗎?」
許津南看著我,眼底似乎有一絲心疼閃過:
「陳喬,回到我身邊來,跟以前一樣,除了名分地位,我什麼都可以給你。」
「啪——」
許津南話音剛落,我狠狠一巴掌甩在他臉上:
「許津南,滾!」
8
「小越越,你跟周聞璟很熟?」
回武康路的時候,我將憋了快半個月的話問出口。
「嗯,挺熟的,他還是你的頭號大粉絲,會來參加你的畫展,到時候你們好好聊聊。」
「有這個必要嗎?」
「你個沒良心的,人家好吃好喝好住地伺候著你,你不報答一下?」
「既然你都說他是我的粉絲,那我畫幅畫留給他。」
就當報答了。
白越:「……」
「小喬喬,你現在真的是大名人了啊!」
看著大街小巷,到處是關於我的插畫展的宣傳海報,白越感慨:
「如果不是你不願意,各種商業廣告,我早就替你接到手軟了。」
我笑笑:
「咱們又不差那個錢。」
「誰說不差,我差啊!」
白越憤憤白我一眼:「回去之後,每個月給我多畫十幅畫,補償我的損失。」
我笑著點頭:「好。」
白越盯著我被咬破的還殘留著血絲的唇角,眼尾忽然就洇開一抹嫣紅:
「欸,小喬喬,你說把你的照片加到宣傳海報上去,效果會不會更驚人?
「肯定會,畢竟你人比你的插畫更驚豔呢!
「到時候畫展來賓一定會爆棚。
「還是算了,到時候人太多場面太亂,不好控制,萬一出個什麼亂子,對你影響不好……」
接下來,我和白越都在忙畫展的事。
主要是他在忙,我負責跟在他的屁股後面。
畫展開始前三天,許津南和江映柔的婚禮也開始在各大媒體和網絡平臺炒作起來。
不過我這幾天都在別墅裡,不是埋頭畫畫,就是埋頭看書翻閱資料,沒有關注過。
有幾幅原本打算展出的畫跟許津南有關。
現在我跟許津南已經徹底形同陌路,我自然不會再展出任何跟他有關的作品。
所以這空缺的畫,我得臨時補上。
是白越翻出了國內幾個比較官方的熱搜榜給我看。
「喏,寶貝兒,你瞧。」
白越將手機遞到我面前來,眉眼得意,語氣卻是輕蔑的:
「切,許津南和江氏再賣力炒作又怎麼樣?風頭還不是遠遠蓋不過你。」
熱搜榜上,和我有關的熱搜霸佔了第一第二和第四。
有我的畫被拍出七千萬的高價。
有大佬放話要買光我畫展上的畫,等等。
至於許津南和江映柔的婚訊,則是勉強擠進了前十。
「是不是你花錢給我買的熱搜?」
白越瞪了瞪眼,翹著蘭花指狠狠戳在我腦門上:
「臭小喬,你是腦子秀逗了嗎?」
我:「……」
大概是畫展馬上要舉辦,我壓力過大的原因。
大姨媽居然提前來了。
半夜,我迷迷糊糊被痛醒,我捂住小腹下樓,想泡杯紅糖姜水。
剛走到樓梯口,就聽到樓下有窸窸窣窣的動靜傳來。
像是有人在翻找什麼東西。
這三更半夜的,難道是進賊了?
想到這兒,我驚得渾身一抖。
剛好樓梯口旁放著一根棒球棍。
我想也不想,抄起棍子,屏氣凝神,小心翼翼地下樓,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聲音好像是從廚房傳來的。
我靠近,發現廚房果然亮著燈。
我把腳步放到最輕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