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又一次地跌倒就是不知道汲取教訓。
一陣敲門聲把我喚回神。
把門打開後,渾身淋透,一身狼狽的江祁站在我面前,他看著我,臉上委屈又狼狽:「你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了嗎?」
聞言,換做之前的沈晚棠會不會原諒他呢,我不知道。
隻是現在的我可悲地發現,我對他沒有半點情緒了。
那一刻我想起了一句話:那一刻這個人站在我面前,我對他再也生不起一點情緒,愛也沒有,恨也沒有了。
他眼睛紅紅地看著我:「棠棠,今天是我生日,你說過,我每次的生日你都會在的。」
我累極了:「生日快樂。」
「可以了嗎?」
「對不起棠棠,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往自己的臉上狠狠抽過去。
我眉頭一皺,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感覺到我的手火辣辣的。
他還想拿著我的手打另外一邊,我咬著牙抽出手,冷聲:「要發瘋滾回你家去發,別在我這裡發瘋。」
江祁皮膚很白,臉上留下很深的巴掌印。
我不在乎他疼不疼,我隻怕因為這個巴掌印我有麻煩。
他張了張嘴,雨水滴答滴答地往下掉,聲音苦澀:「棠棠,我錯了,我……我也不知道自己那時候為什麼會那樣,等我想挽回的時候,你已經轉學了,後來我去四中找你,卻看見一個男生在窗邊和你說話,我很生氣,那天的話,不是我想說的話……」
「算了。」我輕嘆一聲,呼出一口濁氣,一股無力感突然席卷我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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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祁怔怔地看著我,臉色一片蒼白。
我輕笑一聲:「萬能牆那件事,以你江祁的能力,想查到是誰發的,不難。」
隨著我這句話說出口,江祁一臉痛苦地低下了頭。
「隻是你自己也猜到了是誰,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不會不知道,以我的性格,不屑做這種下流的事。」
「江祁,你不是不相信不是我的,是你選擇是我做的。」
「程夏染想讓別人知道她才是你的女朋友,她想讓我和你因為這件事徹底劃清界限,更想讓別人知道她這個天降比從小和你一起長大的我重要。她的汙蔑和胡鬧,你都縱容。」
我冷漠地看他痛苦傷心的樣子:「你從一開始,就已經做出選擇了,現在又來找我是做什麼呢?」
「棠棠,對不起。」他伸出手想抓我,我退後一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那時候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
「你走了以後,我才發現,我不能沒有你,我真的……真的好想你。你不在的日子裡,我每天都在想你,可是我去了四中,在外面等不到你,進去也找不到你,我怎麼都看不到你,棠棠。」
眼淚從江祁的眼角掉落,他不斷地和我道歉。
我無力地垂下頭來,閉了閉眼,年少時陪著我走過一段又一段路的少年,終究變得可憎。
從前的江祁不會這麼對我。
他不再是從前會拿著外套給我擋雨,一副頂天立地模樣對我說「棠棠,有我在呢」的男孩了。
那個少年隨著歲月消逝了,尋不著了。
「江祁。」程夏染站在不遠處帶著哭腔喊他,他連頭都沒回。
忽然,她哭著求我:「沈晚棠,我隻有江祁了,你別和我搶他好不好?我求你了。」
她練跳舞的,長年控制飲食,一張臉白白淨淨,哭起來也是人見人憐的模樣。
「閉嘴,我和你說了,我們分手了,滾。」
江祁怒吼出聲。
「我哪裡做錯了,你告訴我好不好,我真的好喜歡你,我不想和你分開……」
我不想看這種你追我趕的戲碼,索性直接把門關上。
08
他們的愛情戲碼我不想知道,更不想摻和。
進入九月,我已經高三了。
正如班主任所言,現在沒有什麼比高考更重要。
我現在一心隻想上北城大學。
後來季夢怡給我發江祁和程夏染的笑話,程夏染那麼多的跳舞比賽冠軍都摻了水分,甚至後來的藝考還收買考官。
每個參加藝考的學生,吃了多少苦,擦了多少次眼淚,然後繼續訓練,汗水落了一地,還是咬牙堅持。
遇到這種事,這種人,誰不生氣,僧多粥少。
結果就是被發到了網上,程夏染因為那張清純的臉在網上小有名氣。
隨著事情的發酵,她被取消了成績。
可以說,身敗名裂。
什麼都沒有的她,就一直纏著江祁。
江祁被鬧得不勝其煩,他爸媽直接把他轉學了,讓程夏染找不到。
現在萬能牆上都在說,當初有多麼磕他們倆,現在就有多唏噓。
我當個笑話看過,全心投入學習,牆上的倒計時越撕越薄。
每個同學都恨不得把時間撕開來用,這個知識點還沒熟,那個還沒背,下個月的月考就來了。
其實我有很多次站在十樓的走廊看到站在校外的江祁,很多時候,他都是默默地站在那,過一會兒就走。
在蟬鳴聒噪逐漸低微,甚至消失後的六月,高考來了。
那天的高考,雨下得很大,我記得那天的數學很難。
寫到第五道數學單選題的時候,我的心都涼了,手心都是汗,額頭止不住地冒冷汗。
出了考場後,我隻覺得完了。
全樓梯都是抱怨這次數學太難的聲音,有很多人受不住看到同學直接哭了起來:「啊啊啊,數學太難了,我要死了。」
可時間從來不會因為任何人的抱怨而暫停,高考也不會就這樣而變得簡單。
最後的一科是生物,我認認真真地再檢查一遍,確認沒有遺漏什麼。
把筆蓋上,窗外綠茵茵一片,教室裡靜悄悄。
隨著一聲提示聲響起,再過五分鍾……
我的高中生涯,我的青春,就要和它們揮手告別了。
走出考場,走出教學樓,回頭看看隻來了一年半的四中,依舊會感慨萬千。
我笑著朝我的青春揮手告別:再見了,四中,再見了,屬於我十八歲的高中生涯。
沒有人能永遠十八,但永遠有人十八。
09
高考完後,我沒回那個家,直接跟著季夢怡去了青城打暑假工。
在那裡,我幾乎隔幾天就能夠接到一個來自臨城的電話。
我都直接掛掉了。
走丟的人,從來都不是因為沒有牽住手,而是因為被花迷了眼。
高考成績出來的那天,我的成績被屏蔽了。
我看著省教育廳給我發過來的成績短信,我再也壓抑不住,捂著嘴哭了出來。
我是省第一,我考了 713 分,我沒有辜負自己這三年的努力,我的每一步,都做數。
自從考試成績出來後,找我的人又多了那對父母。
我冷眼看著他們滿面春光地對ẗū́ₕ著媒體吹噓自己多麼教育有方,怎麼教育出我這個狀元女兒的。
季夢怡氣得插著腰說:「他們真不要臉,這麼多年他們管過你嗎?」
我沉默地看向遠方。
後來媒體找到了我,我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緩緩地說出我有一個出軌的爸,偏心的媽,破碎的家。
還有一個不信命、堅強的我。
在現在網絡快速傳播的時代,我這個採訪一經發出,許多人同情我,又佩服我強大的心髒。
後來,我索性換了電話卡,靠著學校的全額獎學金和那些各種獎勵的錢,大學四年的生活費綽綽有餘。
10
開學後的第二天早上,就是軍訓開幕式。
我和舍友急急忙忙地跑去操場。
操場人很多,我們找不到班級的位置,我在原地撓頭,暈頭轉向地。
忽然,身後傳來一道清朗的男聲:「同學。」
我有一瞬間僵住,等回頭看到記憶裡熟悉的面孔,他逆著光,微微低頭對我說:「好久不見。」
那天,一解散我就拉著舍友去了飯堂。
晚上陸塵在宿舍樓上攔我,對著我旁邊吃瓜的幾個舍友說:「可不可以把她借給我一下,謝謝。」
我不想理他,想跟著她們上去,他拉住我的手:「判死刑,也給我一個辯解的機會,好不好?」
我板著臉,走到一邊。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告而別的。」他輕聲解釋,「我的家,其實在北城,後來我和家裡鬧了很大的矛盾,我就去了臨城讀書。」
「那天之所以匆匆離開,是因為我奶奶她生病了,很嚴重,在那個家,隻有奶奶對我好。」
他低著頭,眼角耷拉著:「這可能有點狗血,我回了北城後,手機就被偷了,那時候忙著照顧奶奶,等去重新辦好電話卡後,你已經把我拉黑了。」
「後來我也回過臨城,但是那時候已經高三了,我怕你看到我影響心情,我就沒出現。」
「我沒有騙你,我發誓,我說的話,都是真的。」
回宿舍的女生看到這邊找這個男生,總是忍不住探頭看過來,然後對上我的視線又立馬把頭轉回去。
我看著地上的影子,心裡思緒萬千,最後隻是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我不知道我應該有什麼情緒,生氣嗎,好像都過去了,開心嗎,好像也沒有。
我隻想逃離這裡:「沒有其他的話,我……就先走了。」
在我要走的那一刻,陸塵突然抱住我,聲音很悶:「我喜歡你,沈晚棠。」
「不是什麼浪子回頭,我也不髒。我沒有交過女朋友,之前有個女生追了我很長時間,我沒同意,那些換女朋友跟換衣服的傳言,都是她給我造謠的。」
手掌滾燙的溫度在我的腰間持續升溫,恍惚間,我又聽見他說:「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那天,我沒回答,而是落荒而逃。
11
軍訓結束後,陸塵是東校區計算機系,我是西校區法學系的。
他人長得好看,一開學到現在,這張臉在萬能牆上殺遍四方。
後來有人忍不住在萬能牆上發了個貼:@所有表白計算機系陸塵的人,以後別發了,看到了嗎?我也是法學系的,和他女朋友上一門同一門課,幾乎有時間就來陪他女朋友上課,老甜了。大家以後別發了哈,散了吧。
配圖是一張我冷著臉坐在靠窗的位置,陸塵皺著一張臉,一副做錯事的模樣,小心翼翼地盯著我。
其實就是我讓他以後別再來陪我上課了而已。
傳出來後,大家都說陸塵跟個小老公一樣,委屈巴巴的。
12
江祁一開始也報了北城這邊的學校,隻不過他的分不夠。
聖誕節那天,走到校門口那,我才記得我的手機落在宿舍了。
拿完後,在校門口看到了江祁。
他看見我,眼睛變得很亮:「棠棠,我終於見到你了。」
看見是他,我皺著眉想要走。
他穿著當初我送給他的羽絨服和圍巾,依舊不死心地問我:「棠棠,今天是聖誕節,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約別人的女朋友去吃飯,不應該問一下她的男朋友嗎?」陸塵一臉不爽地從不遠處走過來,擋在我和江祁的中間。
江祁手緊緊握成拳,臉色發白:「棠棠,他說的是真的嗎?」
「是真的,我有男朋友了,以後別來找我了。」
他搖著頭,一副魔怔的樣子,然後看著我,眼睛發紅:「你怎麼……怎麼就有男朋友了,小時候你明明說過要嫁給我的啊。」
「是我把你弄丟了,棠棠。」
陸塵冷著臉走過去拽起他的領子:「對啊,感謝你的沒眼光,以後滾遠點。」
江祁像是失了力一樣,被陸塵扔在地上。
隨後,陸塵拉著我,從他面前走過。
「棠棠, 對不起。」
13
沈家的產業一直依靠著江家,江祁回去後不久,那對父母就跑來北城找我。
讓我和江祁在一起。
我不敢置信地看Ťūₗ著他們, 到底是什麼樣的父母, 能夠說出這種沒有一點ţũ̂ₘ良心的話。
我紅了眼眶,大聲地質問他們:「你們不愛我,為什麼要把我生下來。」
我媽戳著我的腦門, 失聲尖叫:「要不是當初那個死庸醫暗示我你是個男孩子,你怎麼會有出生的機會。」
瞬間, 我感覺我的耳朵一陣轟鳴, 不斷地往後退。
他們就像豺狼虎豹, 要把我撕碎。
這時候,陸塵衝過來,把我抱住,捂住我的耳朵:「不要聽他們胡說Ţũ̂ₑ八道。」
最後, 沈家還是破產了。
江祁一直等著我去求他, 可是這一切都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
他不知道, 我還送了他一件更大的禮物。
程夏染這幾年一直在找江祁。
那天,江祁把他在酒店的位置和房號告訴我, 我順手發給了程夏染。
就讓他們這對曾經恩愛的情侶,再續前緣吧。
那一夜過後,後來程夏染就挺著大肚子跑到江氏集團下面鬧著要讓江祁負責,不然就告他強奸。
可是好笑的是,程夏染有一個被她吊著的狂熱追求者, 這些年,她所有的錢都是那個追求者給的。
後來,那個人找到了江祁,將人捅成了重傷, 廢了一顆脾髒。
程夏染被那個狂熱追求者打成了植物人。
在當地和網上都是熱門話題。
我說過,我會走向光明有前途的未來,而他們,就爛在泥裡吧。
……
「沈晚棠, 不是說給我做香包, 這麼久了,怎麼還ŧũ̂₍沒有啊?」
陸塵又來纏著我要香包了,因為那次的事, 我不想給他做, 他就一直提。
這次我無奈地從包裡拿出一個幸運符狀的香包給他:「給。」
拿到香包的陸塵跟得了糖果的孩子, 開心得不得了。
若幹年後, 我在我的書上寫下最後一筆:我的先生,他的出現, 是我人生的救贖。
14
陸塵番外。
我曾經在書上看到過一句話:叫一個人的全名,就像一種情話的呢喃。
不過好像沈晚棠沒有 get 到,沒關系。
後來偶然看見她掉落的香包,我突然想到, 香包贈予心愛之人。
我想要,她沒給。
後來好不容易她願意給我繡一個,天知道我有多開心。
不過老天仿佛在跟我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我又錯過了。
不過還好,我看著旁邊熟睡的她,忍不住親了親:這次沒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