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淨室地方不大,隻主僕兩個。


  石綠將擦臉的帕子遞給俞嫣,問“郡主受委屈了?”


  俞嫣接過來帕子擦臉,沒吭聲。


  石綠趕忙又問“昨天晚上您想回公主府。大晚上回去是不太合適。現在還想回家嗎?”


  “我昨晚本來也沒想回公主府。”俞嫣奇怪地看她一眼,問“你怎麼欲言又止的表情?”


  石綠斟酌了言詞,壓低聲音“郡主,奴婢鬥膽問您一句。姑爺昨天是不是對您用強了?即使是夫妻之間,也得兩情相悅。您別委屈自己。”


  不怪石綠多想。昨天俞嫣鬧得那麼大,突然成了事,後來又要避子湯。


  俞嫣愣了一下,立刻說“沒有!”


  又脫口而出“他不是那樣的人!”


  石綠趕忙領罪“是奴婢亂議主子,郡主息怒。”


  石綠嘴上這麼說著,心裡卻松了口氣。這夫妻之間,男子若是在床笫之間折磨女子,那可真是有苦說不出。昨日既然不是如此,自然很好。更何況石綠品著俞嫣下意識對姜崢的維護,心裡便有數了——小夫妻這是鬧完和好了。


  再出去時,石綠臉上的擔憂不在,又恢復了笑臉。


  侍女正在擺膳,姜崢剛從門外進來。俞嫣看他一眼,腳步不停邁進裡屋,去衣物間換衣裳。


  她慢吞吞地換衣裳,故意花了好長時間,才出去。


  早膳都已擺好,姜崢坐在那裡等著她。


  俞嫣看也不看他一眼,坐下之後接過竊藍遞來的銀箸,自顧自地用早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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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箸夾起一塊白筍,她咬了一口,突然將剩下的半口扔進了姜崢的碗裡。


  正要去端茶盞的姜崢動作一頓,收回欲端茶盞的手,轉而拿起銀箸,吃了俞嫣扔過來的半塊白筍。


  這半塊白筍剛吃完,俞嫣又扔過來半塊她吃剩的豆腐。


  接下來,俞嫣時不時扔些什麼東西過來。姜崢盡數都吃下。


  一旁的石綠瞧著,心道看來這是和好了一半。不過她轉念一想,她家郡主那性子,倒也正常。


  姜崢主動找話題“花圃西北角種什麼花比較好?”


  俞嫣不理他,慢悠悠地喝著桃汁兒。


  姜崢便徑直說下去“我覺得月季不錯,或者鶴望蘭。”


  “以前是種芍藥的!”俞嫣說。


  姜崢微微笑著。他當然知道那地方以前被俞嫣種了芍藥。他輕輕頷首,說“好。芍藥很好,釀釀真會挑。那西南角呢?”


  俞嫣抿抿嘴,不吭聲了。她才不要第二次受騙。


  剛用過早膳,大太太便過來了。


  俞嫣幾不可見地蹙了下眉。她知道昨天自己鬧得很大,如今府裡應該都知道她昨天和姜崢鬧起來了。後來她又要了避子湯,說不定也被很多人知曉。


  婆母這個時候過來,她難免得做些思想準備。


  “母親過來了。”姜崢起身相迎。


  俞嫣也站起身。


  大太太先望了俞嫣一眼,才開口“都下去。”


  瞧著婆母將侍女們都撵了下去,屋裡隻剩他們三個人了,俞嫣心裡越發覺得大太太恐怕要說教一回。


  “昨天的事情我聽說了。”大太太盯著姜崢,“你太過分了!”


  言罷,一巴掌就打了過去。


  俞嫣身子顫了一下,望著姜崢下意識地向前邁出半步,又停下。


  姜崢垂目而立,默不作聲。


  大太太繼續指責“我是怎麼教你的?男子莫要仗著天生的力量懸殊欺負女子。即使是自己的妻子,也不該粗魯逼迫。”


  姜崢繼續沉默著,一點給自己辯解的意思都沒有。


  大太太氣急“要不是你逼迫,我這麼好的兒媳怎麼會要喝避子湯?”


  俞嫣瞧著大太太還想打人,急急走過去拉住大太太的手,說“母親誤會了。青序沒有!”


  “是嗎?”大太太懷疑。


  俞嫣也生氣了。她不知道怎麼突然之間所有人都以為姜崢把她給強了。她氣惱地說“一定那些下人們亂傳!”


  “青序真的沒有欺負你?”大太太摸著俞嫣的手,“我怎麼聽說他昨日把你氣得不輕?”


  “沒有……”俞嫣辯解,“我、我們好好的,豈容那些下人說三道四。母親別信。等我揪出來是誰亂說,一定嚴懲!”


  “哦……”大太太拉長了音,“沒有就好。看來是我老糊塗,聽信下人碎嘴了。”


  大太太又叮囑了兩句,也沒久待,就走了。


  剛出了姜崢的院子,大太太摸了摸自己的手,對身邊的劉嬤嬤說“應該不疼吧?”


  劉嬤嬤當時不在屋裡,也沒看見大太太打姜崢的場景,卻笑著說“您慈母心,怎麼會將人打疼了。”


  “可是我瞧著青序臉都紅了一塊。”大太太心疼地自言自語。


  “六郎乃習武之人不礙事的。”劉嬤嬤勸慰著。


  大太太並沒有誤信下人。自己兒子什麼品行,她心裡清楚。可是這一巴掌必須打——在俞嫣的面前打。


  她知道長子要臉面,已經故意將下人都屏退。至於俞嫣?在妻子面前丟臉面不算個事兒。


  都是從兒媳走過來的,初為兒媳時的委屈與祈盼,仍在心裡。她自己沒得到過的,倒是想彌補給兒媳。隻要小夫妻和睦就好。


  屋子裡,姜崢坐在桌旁。春絨正在裝敷臉的冰袋。


  俞嫣立在不遠處,時不時將目光移過來,瞥一眼姜崢。


  石綠從外面進來,瞧著春絨剛要給姜崢敷臉。她快步過去,說“春絨,庫房裡丟個重要的東西。”


  春絨回望,瞬間了然。她將冰袋放在一旁,稟一句先過去看看,就和石綠一起出去了。


  俞嫣瞪了石綠一眼。她哪裡看不出來石綠和春絨這是故意走開?借口可真蹩腳。


  她擰著眉看向姜崢。他安靜坐在那裡,半垂著眼,似乎並不想自己敷臉。


  “沒了下人伺候,你連敷臉都不會?”她終於主動對姜崢說了第一句話。


  姜崢抬眼望過來,無辜道“我自己看不見。”


  四目相對,俞嫣用力蹬他一眼,才站起身,磨磨蹭蹭地朝他走過去。她拿起那個冰袋,在姜崢面前彎腰,將冰袋輕輕覆在他的臉上。


  也是才離得這樣近,讓俞嫣更清楚去看姜崢微紅的臉。姜崢膚白,不需要太大的力氣,臉上很輕易地留下了印子。


  她仔細瞧他臉上的紅印子,又視線輕輕上移,去看他臉上昨日留下的劃痕。


  她瞧得太認真,忽視了兩個人極近的距離。當姜崢的手搭在她的後腰,她才反應過來。


  俞嫣還未來得及直起腰,姜崢已經攬她腰身,讓俞嫣坐在他的腿上。


  俞嫣望過來,對上他帶笑的溫柔目光。


第95章


  “哼。”俞嫣輕哼了一聲,握著手裡的冰袋用力往姜崢的臉上撞。撞得姜崢頭部跟著微偏。


  她握著冰袋一下又一下使勁兒摁上他的臉,敷臉之餘,發泄的意味不言而喻。


  大太太的那一巴掌沒讓姜崢的臉上留下多明顯的紅印子,倒是她這一下一下懟過去,讓姜崢的半邊臉都泛了紅。


  好半晌,俞嫣手上的力氣才消了消,動作慢下來。


  姜崢含笑溫聲“不生氣了?”


  “我沒力氣了而已!”俞嫣將冰袋放回去,掰開姜崢搭在她後腰的手,她站起身,轉身就往外面去。


  俞嫣去了書房,打算去畫完那幅給懷荔的春日圖。


  她在她的畫桌後坐下,調好顏料,開始專心地描繪。一幅畫還未畫完,姜崢便來了。


  姜崢望一眼專注的俞嫣,也不打擾她,在一旁的書案後坐下,隨手拿了卷書來讀。他時不時瞥一眼一旁的俞嫣。


  當俞嫣畫好的那一剎那,他適時開口誇贊“釀釀畫技精湛,北蘇南齊兩位大師也不見得比你造詣高。”


  俞嫣全當沒聽見,仔細打量著這幅春日圖,看看有沒有哪裡需要修改。


  遠處的山林顏色好像淺了一點?


  她換了筆,蘸了點綠色顏料,想要添補。可是顏料調好了,她再打量山林,又覺得不需要添色了。


  她看了看蘸了顏料的筆端,慢吞吞地轉過臉望向姜崢。姜崢一直瞧著她,見她猶豫不決,道“我覺得尚好,不需要再添色。”


  俞嫣輕輕眨了下眼睛,然後朝他勾了勾手指頭。


  姜崢瞥一眼她手裡的畫筆,隱約意識到了什麼,不過是瞬間的遲疑,他便靠過去。


  俞嫣微微抬著小下巴,握著手裡的畫筆在姜崢的臉上畫畫。手中畫筆蘸了綠色顏料,那就往姜崢臉上畫一棵樹。


  她松了手,瞧著姜崢潔淨皓白的臉頰多了一棵樹,滿意地翹了翹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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