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從宴壓抑著怒火,死死瞪著我:「我就問你,孩子是不是我的?」
「你覺得呢?」我氣定神闲,「沈總對自己的能力這麼沒有信心?」
他呼吸一滯。
再開口時聲音都有些顫抖:「所以,是我的?」
我幾乎要忍不住笑出聲,但看到他慘白的臉色,我強行忍住:
「是啊,雖說我們不是兩情相悅,但孩子畢竟是你的骨肉,你總得,給點撫養費吧?」
沈從宴緊咬著牙,眼尾都泛起紅:「為什麼這麼多年了才告訴我?」
這是被我氣哭了?還是被惡心哭了?
「告訴你了,萬一你逼我打掉怎麼辦?」
他一噎,呼吸都重了幾分:「你就這麼想我的?」
「沈總,既然你都知道了,那現在撫養費……」
我朝他伸手。
他一把拍掉我的手,瞪了我一眼,轉頭看向窗外。
我有些無辜,搓了搓有些疼的手心。
不想給?
行吧,本來也隻是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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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給就——」
「過兩天,你跟我回家一趟。」
「回家做什麼?」
「不是要我對孩子負責?」
「你打錢就好了,線上很方便的。」
「滄喻雪!」沈從宴咬著牙,隱忍著怒氣,「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你都為我生了孩子,我怎麼可能會隻給你錢?」
「……所以?」
「我們結婚。」
6
沈從宴被我半路趕下了車。
這人八成是瘋了。
也能理解,突然冒出個六歲大的孩子,誰聽了都得瘋。
「雪姐,你剛才為什麼要和那個女人那麼說?你明明就沒有盜用她的履歷,秦大師收你為徒,也是你磨了兩年才成功的。」
助理不解地問。
我收回思緒,不以為意。
「我就喜歡他們恨我牙痒痒卻又幹不掉我的樣子。」
我是在高二時覺醒的意識。
那時,我正在為了元旦晚會苦練鋼琴,我練了整整一個月,可臨到上臺,卻被換了。
因為老師說林紓彈得更好。
林紓當時直擺手說不想搶我的節目,但我就如同小說裡那種炮灰女配一般,主動自取其辱說讓她有本事彈一遍看看。
果然,林紓當著眾人的面,隨手一彈,確實比我好。
這下子,老師和同學都同意讓林紓上臺。
林紓向來是個不會拒絕人的善良孩子,最後自然是上臺了。
甚至連一向不屑於參加這種活動的沈從宴,為了給林紓壯膽,也上臺了。
我當時站在臺下,看著他們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心像是被灼燒一般。
我不甘心,為什麼從小到大,總是這樣。
無論我想做什麼,最後都會變成林紓的對照組。
好像我所有的努力,隻是為了襯託林紓的天賦。
我聽到身邊的人在小聲議論:
「真千金就是真千金,氣質都不一樣。那個滄喻雪,聽說是林紓後母帶過來的拖油瓶,窮人穿上了名牌,也還是醜小鴨。」
「林紓性格那麼軟,我估摸著平時沒少被這對母女欺負吧。畢竟小說裡都是這樣寫的。」
他們在不清楚實情的情況下,對我惡意做著猜測。
正如沈從宴第一次見我時,就先入為主地覺得我是壞女孩一般。
我曾聽到他對林紓說,離我遠一點。
不爭氣的淚水模糊了視線,沒再看臺上一眼,我哭著跑出大禮堂。
仿佛是為了給女配黑化的契機,我遇到了學校裡那群紈绔子弟。
他們將我拉到小巷裡,想對我實施侵犯。
我拼命地反抗,抱著同歸於盡的想法,從他們手中逃脫。
他們追著我從巷子裡出來。
我站在馬路邊,看到路上正在駛來的大貨車,照明燈出了問題。
心裡有了一個決定。
這幾個人家裡權勢很大,即使今天他們真的對我做了什麼,也不會受到懲罰,因為不會有人替我做主。
倒不如,我親自來。
那天的最後,一起轟動性的大新聞傳遍了網絡。
三名男高中生深夜橫跨馬路,不小心被貨車當場碾死。
那裡是監控死角,本是他們為了方便對我犯罪選的,沒想到最後成了他們的死亡之地。
也許是因為巨大的驚嚇,我那晚做了個夢,很長很怪異。
剛開始我沒太在意,但是後來幾天夢裡的事一一應驗,我才意識到不對勁。
我直覺不能坐以待斃。
因為按照劇情,我的人生會一直都失敗,最後發瘋自殺。
而女主林紓人生則一帆風順,事業愛情雙成。
即使她父親公司經營違法,也不會影響到她,因為那隻是為了給女主出國設置出來的小節點。
真正會被影響到的隻有我和我媽。
我們名義上是林家的人,林家出事後,我們被人追債,過上了東躲西藏的日子。
我高中輟學,我媽墮落成了陪酒女,我們在骯髒的角落裡苟延殘喘整整七年。
這七年對於女主來說,僅僅隻是文字上的「七年後」。
小說不會對配角的苦難浪費一滴筆墨,隻會輕描淡寫直接跨到女主回國,我再次和她產生交集,成為她的對照組。
我七年的苦難成為讀者口中的爽點。
這讓我怎麼甘心?
所以我利用預知的劇情,花了整整一年去部署。
我聯系林紓父親的對家慕家,主動推進林家公司破產這個節點,慕家作為回報,給了我五百萬,還替我安排留學。
雖然我的履歷沒林紓優秀,但是有慕家的引薦,再加上林家的沒落,最終那個留學的唯一名額被我搶到。
我在出國前,想起沈從宴這些年對我的嫌棄,惡心了他一把,給他下藥,制造出酒後亂性現場,在他醒來前跑路。
出國後,我按照小說裡林紓和著名設計師秦澤相遇的劇情,制造和秦澤的偶遇。
氣惱地說,女主光環真的很強大,明明同樣的劇情,我做出來卻是完全不一樣的效果。
秦澤真的很討厭我。
明明小說裡天之驕子、優雅溫柔的秦大師,在我面前,卻特別毒舌。
一開始說我心術不正,品行不端,後來又說我沒有天賦,收我為徒丟人。
我硬是軟磨硬泡了整整兩年,他才不堪其擾,終於給我一個當他助理、考驗我的機會。
事實上,他從來沒有承認過我是他的徒弟。
不過劇情因我的幹預,秦澤現在沒有徒弟,而我作為這麼多年最近距離接觸他的人,在國內散播點謠言,人們不會懷疑。
畢竟國內外有信息差,而秦澤這個人,老古董,不愛上網。
7
「雪姐,有人在跟著我們。」
車子駛入小區前,助理說。
我看了眼後頭並不打算掩飾蹤跡的車輛,輕扯嘴角:「他愛跟就讓他跟好了。」
沈從宴。
沒看出來七年後的他是個牛皮糖。
就因為我說有了他的孩子?
車子駛入車庫,助理隨我上樓。
天色太晚,她一個人回家不安全,我讓她今晚和我住。
左右我在國內的住處很大。
其實房子是秦澤的,他說空著也是空著,借我暫住。
沒想到,說曹操曹操到。
打開門的時候,陡然看到坐在客廳裡的秦澤,我嚇了一大跳。
「你怎麼會在這兒?」
秦澤是名設計師,穿搭審美向來很好,此刻即使隻是簡簡單單穿著一套純棉家居服,看著也是特別有氣質。
頭頂暖黃的燈光,配上他的金絲眼鏡,莫名有一種人夫感。
不過想到他的毒舌,我不敢胡亂發散思維。
乖巧地走過去:「老師什麼時候回國的?」
秦澤隔著眼鏡看著我,看不出神色:「聽說你是我徒弟?」
我笑容一僵,他聽到風聲了。
誰告訴他的,他分明不愛上網!
「雪姐,秦老師,我先回去了。」
助理見勢不妙,果斷選擇開溜。
我不放心,讓她帶上車鑰匙,開車回去。
秦澤自始至終都沒有急著逼問我,直到空蕩蕩的客廳隻剩下我和他。
「看來你回國這一趟,混得是風生水起,不打算回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這話有些吃味,陰陽怪氣的。
我忙賠笑,走過去拉住他衣袖:「老師,沒有的事。」
「別動手動腳。」
「好的,老師。」
「誰是你老師?」
「可您確實是我們行業的老師啊,我不這樣叫您,應該怎麼叫?」
我強忍怒罵他的衝動,故作無辜。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轉身走回臥房。
「老師這是要睡覺了嗎?確實太晚了,都十二點了。既然老師回國了,那我就不住這兒了,孤男寡女的,傳出去對老師名聲不好。」
我站在客廳,對著臥室裡的人說著,轉身拿起包包就準備開溜。
腳步聲再次傳來:「站住。」
我回頭:「老師還有什麼吩咐?」
他走到沙發上坐下,示意我過去。
我以為他這番是要教育我,沒想到竟是看到了我臉上的紅印,去房間給我拿藥了。
我看著他漂亮得不像話的手不急不緩拆開藥箱,一副要親自給我上藥的架勢,受寵若驚。
「老師,我自己來——」
臉上被棉籤用力一按。
「閉嘴。」
我乖乖閉嘴了。
秦澤真的是個很奇怪的人,明明看起來對我很沒耐心,但是這些年,對我卻還真的不錯。
比如眼下,他就能一邊冷著臉,一邊自然地替我上藥。
動作很輕,和他毒舌的說話風格完全不一樣。
湊近了看,他長得還很好看,三十幾歲的人,保養得真好。
我一時有些恍神。
直到溫熱的呼吸靠近,我感覺哪裡不對勁,一個激靈回神。
陡然和他四目相對,不過一拳的距離,我猛地坐起身。
「謝謝老師替我搽藥。」
秦澤扯了扯嘴角,沒說話。
但此時無聲勝有聲,我覺得他在鄙視我。
「老師,我先回去了。」
「你和那個人是什麼關系?」
8
他突然疑問,我愣了一下,很快想到一種可能。
「老師,您看了我的直播節目?」
「本來還以為你會在節目裡展示你的專業技術,沒想到,卻是和別人爭風吃醋,甚至因為嫉妒,公報私仇。」
聽這話,看來不僅對我很失望,還對我讓林紓淘汰的事很不滿。
原來即使劇情改寫,秦澤還是會一眼就看上林紓的才華嗎?
沒來由地,我有些失落。
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林紓確實挺優秀的,秦老師你不是一直都沒有關門弟子嗎,她就很不錯。需要她聯系方式的話,我可以給您。」
「看來你真的很介意這個人。」
我低下頭,試圖狡辯:「她不過是個新人,我有什麼好介意的。」
「你嫉妒她。」
頭頂的視線很犀利,帶著絲壓迫,我呼吸凝住。
「因為那個姓沈的?」
他語氣越發冰涼。
「我真是沒想到,你為了他,竟會當眾編造出一個孩子。」
「……」
「他當時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