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王新納了一個來頭不小的側妃。
她曾是御前姑姑,深得皇帝信任。
她進府這天,對我深深一拜。
「月霏入府,乃是無奈之舉,實在不想讓王爺與皇上再因我起龃龉,才做出的選擇。
「我從未想過與王妃爭什麼,您不用擔心。」
凌王親手將她扶起,安置在府裡最好的院子。
將她寵得如珠似寶。
所有人都說,往後我這個王妃恐怕要失了寵愛,獨守空房。
我卻笑了。
他們似乎都忘了,我是八抬大轎,明媒正娶的王妃。
柳月霏再怎麼樣,不過是個側妃。
我還能讓她翻了天不成?
1
柳月霏進府時,排場很大。
凌王將全府上下掛上紅綢,裝點得喜氣洋洋。
還命府裡的姬妾前去迎接。
Advertisement
成婚五年,凌王與我相敬如賓,也曾不失為一段佳話。
但現在,所有人都說,凌王重獲舊愛,我這個王妃恐怕會失寵,從此獨守空房。
我卻不以為然。
坐在正院,絲毫不急。
我出身鍾鳴鼎食的謝家,父兄都在朝為官,手握實權。
我自小就知道,日後我是要做主母正妻的。
又何須拘泥於情愛?
在王府,我在意的從來不是凌王的寵愛。
而是尊貴體面的王妃之位。
2
柳月霏來正院敬茶,凌王陪伴在側。
我坐在上首,瞥了她一眼,弱柳扶風,好像隨時都會撒手人寰。
她父親死在任上,母親一病不起,家中隻剩她一人。
先皇便將她接進宮中,安置在她姐姐柳昭儀身邊。
她跟宮裡的皇子皆有交集,親密無間。
其中便有凌王。
皇帝登基後,柳月霏去了御前奉茶,後來還進了內殿伺候。
可遲遲未見皇帝給她名分。
聽說柳月霏對皇帝說,她唯願一顆真心,或獨她一人。
不過都是傳聞,天家秘辛,豈是我等能窺視置喙的?
前幾日,凌王接到宮裡修書一封。
便帶著先帝留下的空白遺詔,進宮求娶了柳月霏。
皇帝隻能應允。
此刻,柳月霏向我敬過茶後,將凌王支走。
她病恹恹的,像是用盡全部力氣,跪地深深一拜。
「多謝王妃收留,月霏入府,乃是無奈之舉,實在不想讓王爺與皇上再因我起龃龉,才做出的選擇。
「我隻需一個安身之所,必不會打攪王妃與王爺的感情,您不用擔心。」
我瞧著言辭懇切的柳月霏,命人將她扶起。
「你入了王府,往後便是一家人,不必如此拘禮。」
我並不在意她從前在哪,是何身份,也不在意她與凌王之間到底如何。
隻知道她如今是王府側妃。
若她安分守己,我自會履行王妃之責,好生照看她。
若她要起什麼幺蛾子,我定容不下她。
柳月霏出了正院。
凌王安置好了她後,再次來了我這兒。
他覆上我的手解釋道:「我將她納為側妃,也是無奈之舉。
「她身子不好,在宮裡那吃人的地方熬不了幾年了,我想她人生最後的時光過得松快些。」
我點了點頭,不置可否。
他想做什麼,我不攔著。
隻要不損了謝家的利益,攔了我兒的路,都是小事。
凌王見我應允,面上歡喜,要陪我用膳。
可飯菜還沒上桌,凌王近身伺候的小廝便道。
柳側妃暈過去了。
我主動道:「王爺,柳側妃身子不好,您去看看吧。
「必要時,還是請御醫來看看,才是穩妥。」
凌王點點頭,眼底的滿意裡帶著些愧疚。
臨走前,將庫房裡那根百年人參給了我。
我欣然送走他,讓小廚房添了兩道香辣的菜。
凌王口味清淡,每每跟他用膳,我總覺得差些滋味。
如今他去細雪閣,倒是正好。
又得了百年人參,這上好的補品。
想起謝家前些日子來人,說娘身子有些不大好。
我當即讓人將百年人參送去了謝家。
聊表孝心。
3
柳月霏還算安分。
安安靜靜待在細雪閣裡,除了每日向我請安,其餘的都不出來。
凌王起初日日去看她,將她視作掌上明珠。
但近日公務繁忙,也有小半月沒去細雪閣了。
凌王今日休沐,兒子瑚璉也從書院回來。
他從府衙回來,便來了正院。
正院內,我與凌王各自坐在羅漢榻一側。
瑚璉小小一個,坐在繡凳上,被凌王考校學問。
他雖然才四歲,但啟蒙夫子都說他生得聰穎。
凌王對這個兒子喜愛得緊,也寄予厚望。
父子倆一問一答,屋內一片熱鬧快活。
我看著瑚璉,心裡頗為自豪。
但不多時,府裡面鬧哄哄的。
丫鬟說,柳側妃叫人從府外移植了不少梨樹到細雪閣。
說是等明年便能看到梨花開,滿院芬芳。
凌王聽聞,頓了一下,合上手裡的書,面上掛上一絲笑意。
「她還是和從前一樣喜愛梨花,梨花冰清玉潔,和她性子如出一轍。
「也罷,本王許久沒去看月霏了,晚上再來陪你和瑚璉。」
說著,他便起身向細雪閣去。
我斂了斂眸子,嘴角掛上笑,將凌王送出正院。
前兩日,凌王母妃鄭貴太妃往府裡送了不少賞賜,說是想念瑚璉。
如今我正好遞了牌子,帶著瑚璉進宮請安。
鄭貴太妃從前頗得先皇寵愛,與太後關系也好,若是能多走動一番,得了兩位老人家的喜歡,對瑚璉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誰知我剛準備出門,細雪閣竟派人給我送來了一盒糕點。
那丫鬟恭恭敬敬:「王妃娘娘,這是從前宮裡的白玉糕,我家側妃想著您應該會喜歡,特地送來給您。
「側妃身子不好,不能親自來向您請罪,擾了王爺與您和世子團聚,還望您不要放在心上。」
我命人將東西收下,隻道:「你家側妃的心意,我不好拂了。
「隻是這白玉糕我幼時常吃,如今看到便膩味,收了也隻能便宜我身邊著幾個丫頭了。」
那丫鬟臉色一頓,悻悻帶著糕點離開。
我和瑚璉上了馬車。
不與柳月霏計較,並不代表我是好拿捏的。
謝家世家大族,我自小也是常進宮陪伴太後的。
哪就能讓柳月霏舞到我面前了。
聽聞我要帶著瑚璉進宮,貴太妃便去了太後宮裡。
我帶著瑚璉到時,兩人聚在一處,笑得合不攏嘴。
看著瑚璉小小的人兒一本正經得背書,太後和貴太妃心都要化了,差點將庫房裡的東西搬空。
聽聞瑚璉的武學師傅還未定下,太後大手一揮,讓曾教過皇帝的鎮國老將軍親自教導瑚璉。
目的達到,我當即謝恩,而後我和瑚璉滿載而歸。
回府時天色已晚,隻是府裡上下好像透露著些許怪異。
丫鬟立馬上前稟報,柳側妃在我進宮後,向凌王提議,給府裡上下加餐,將她院裡的糕點分給府裡眾人。
還聽柳月霏念叨,說吃食每人都分得到,若換成銀錢,指不定有多少人的份例被貪墨了。
而今,府裡不少人議論,柳側妃心善又得寵,凌王有意將管家之權分給柳側妃。
我將瑚璉送回院子好生安頓,而後以世子得了好的武學師傅為由,賞了闔府上下每人二兩銀子,又額外給他們一日休沐的時間。
丫鬟腳下生風,小廝也更有幹勁,每人臉上的笑容比傍晚時要真切得多。
晚上,凌王來了正院,得知瑚璉得了好的武學師傅,心裡甚是高興。
隻道有我,是他和王府的福氣。
此話一出,府裡傳起的一星半點流言也不攻自破。
柳月霏常年在宮裡,可宮裡和王府不同。
王府與宮裡相比,人數少,管理起來更方便,每每有所賞賜,都由我院裡的人上下監督,甚少存在克扣貪墨之事。
柳月霏的糕點瞧著精致,實際上沒有油水,也不管飽,根本沒有實質性的好處。
也隻有些拎不清的,才會生出管家權會被分給柳月霏的錯覺。
送走凌王,我才真正松快下來。
聽丫鬟念著今日的賞賜單子,我心情頗好。
男人哪有寶貝讓人來得開心?
4
日子安生過了兩個月。
直到這天,瑚璉從馬上摔了下來,腿上擦傷一大片。
聽到這消息時,我心立馬揪了起來,手上的茶盞差點端不穩。
衣裳都來不及換,我去了瑚璉院子。
他身邊伺候的人,三兩句說清了原委。
今日武學師傅叫瑚璉騎馬,原本性情溫順的小馬,今日忽然發了狂。
好在那馬駒小,很快便被制服,瑚璉傷得並不重。
看著眼前疼得額頭冷汗直冒,卻還安慰我的小人兒,我心裡又酸又澀。
凌王也得到消息,匆忙趕回。
大夫說,瑚璉得傷無大礙,養個三五日便好了。
隻是有一點,雖然現在天氣轉涼,可一個不小心,瑚璉得傷口便會潰爛。
屆時可能會留疤。
我懸著心的稍稍放下:「我那有太後賞賜下來的金瘡藥和玉顏膏。」
玉顏膏乃上好的祛疤藥,別說是擦傷,就算是最難治得燒傷和刀傷疤痕,玉顏膏都能祛個七七八八。
凌王這兩日一回府,便來看瑚璉,而後去書房處理公務。
第三日時,細雪閣出事了。
柳月霏從樹上摔了下來。
聽聞鳥兒在她院裡的樹上做了個鳥窩,剛破殼的小鳥兒從窩裡掉了下來。
柳月霏撿了鳥兒,要親手將小鳥送進窩裡。
這才失足從樹上摔了下來。
她本來就身子孱弱,這樣一摔,半條命險些沒了,還被地上的枯枝劃破了臉頰。
凌王心疼壞了,火急火燎地去看她。
我則回了正院,準備親手給瑚璉煲些湯,好讓他補補。
細雪閣的燈一夜沒熄,鬧到了天明。
任外頭鬧得人仰馬翻,我安心窩在正院,派人照看好瑚璉就是。
誰知,翌日一早,凌王去上朝後,細雪閣的丫鬟求到了我面前。
同我討要金瘡藥和玉顏膏。
那丫鬟跪在地上,紅了眼眶,滿面懇切。
「王妃娘娘,我家側妃劃傷了臉,若不及時上藥,恐怕會潰爛化膿。
「奴婢知曉您有金瘡藥和去疤的藥,女兒家的臉最重要,您就看在我家側妃進府後安分守己的份上,救救我家側妃吧。」
我手指輕扣小幾,微微皺起眉頭,直接命人將丫鬟撵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