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出席宮宴,他不過證實了這個猜想罷了。
凌王這痛心疾首的模樣,還真讓人發笑。
當初瑚璉受傷,也沒見他這樣難過。
局雖然是我做的,可若是皇帝和柳月霏,不逾矩半步,那也不會叫我成功。
兩人之間本就不清白。
從前也就罷了,可現在柳月霏已經是凌王側妃,兩人還這樣,實在是有失體統。
當天晚上,我讓英娘主動出擊,將凌王從書房請過去。
除夕夜宴時,凌王比皇帝和柳月霏回來得早,柳月霏隻以為是凌王因為昨天的事生氣。
按照她的性子,定然會去搶人。
果不其然,夜半時分,細雪閣就鬧起來了。
還是老套的招數,無非就是柳側妃又哪裡不舒服了。
柳側妃的丫鬟這次謹遵凌王從前的命令,闖到了英娘的院子,將凌王叫去了細雪閣。
凌王喝多了酒,又有心事壓在心裡,再看柳側妃,當然不甘心。
於是他霸王硬上弓,聽我派去守在細雪閣外的小丫鬟回稟,凌王醉醺醺的,動靜鬧得很大,嘴裡還不停說著:
「憑什麼他行,我就不可以?
「如今你是本王的側妃,心隻能在本王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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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如此類的話。
凌王這樣痴情,可我也隻能幫他這兒了。
9
自那晚過後,凌王便再沒有去過細雪閣。
柳月霏仍舊將自己關在院子裡不出來,我叫人好生照看她,最起碼面子功夫做到位,要人挑不出錯。
凌王好像將從前的事拋諸腦後,一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來正院同我說話,商議家事,又關心瑚璉的傷勢,考校瑚璉功課。
我坐在一旁,面上掛著淺笑,實則心裡很是不屑。
成婚五載,他說將柳月霏迎進府裡,便迎進府裡,從未跟我商量,絲毫不尊重我。
瑚璉受傷之際,最需要他的時候,他流連在細雪閣,還想將瑚璉的藥分給柳月霏。
而今,一切都好了起來,自然是不需要他了。
我心裡自有盤算。
沒兩日,細雪閣的丫鬟在廚房偷盜被抓,被人罰跪在冰天雪地裡,剛好凌王路過碰上。
那丫鬟起初還什麼都不肯說,後來聲淚俱下地說了柳月霏這兩日的慘狀。
凌王對柳月霏的感情很復雜奇怪,跟她怄氣,可心裡還是念著她。
縱然柳月霏不喜歡凌王,她受了委屈,凌王還是會幫他出頭。
我正給瑚璉做衣裳,凌王便氣勢洶洶來了正院。
他臉色陰沉:「王妃,柳側妃犯了錯是不假,可你身為正室,難道連這點容人之量都沒有?
「若不是本王碰上細雪閣的丫鬟受罰,是不是明年再見到,便是柳側妃的屍骨?
「謝家簪纓世家,怎麼就教出了你這麼個小肚雞腸的女子?」
凌王一股腦地將怒火發泄出來。
我連眉毛都沒抬,命人將細雪閣的開支擺在凌王面前。
「王爺有這生氣的功夫,還不如查查,細雪閣的份例去了哪裡。
「一查便知的事情,王爺在我這兒大動幹戈,也不知是什麼意思?
「還是說,王爺就是看不慣謝家,看不慣我父兄,想要指桑罵槐的斥責上兩句?」
凌王做的事,時常會讓人懷疑他腦子不好。
明明輕而易舉能查到的事,就是要不分青紅皂白來正院發火。
也罷,可能這便是失心瘋的前兆吧。
凌王看著面前的賬本,面色凝固,表情很是精彩。
憋了許久,凌王指著我道:「即便如此,那也是你這個王妃的失職。
「還有,這是你和本王說話該有的態度嗎?」
我懶得搭理他,隻道:「王爺若覺得我態度有問題,便先端正自己的態度,我謝家好歹也是受過先帝嘉獎稱贊的,王爺話裡話外都指著謝家的不好,難不成您是覺得先帝說錯了?」
「簡直不可理喻!」
凌王破防,卻又隻能拂袖而去。
多說多錯,若真再傳出他不敬先帝的言論,那可真要被朝臣狠狠參上一本。
9
凌王到底是放心不下柳側妃,時不時去看望她。
聽聞柳側妃也不塗藥,任憑身上的瘀青擺在那,讓凌王看到了愧疚。
真是一對癲公癲婆。
一個說著兩人之間沒什麼,卻做著男女之間才會做的事,經常從其他妾室那裡將人請過來。
一個說著不會再愛了,又嫉妒又吃醋,卻還是巴巴貼上去。
癲就不說了,還要將其他人牽扯其中。
但他們如何,都與我無關。
瑚璉這樣日很是奇怪,總是吃不飽。
一天吃四頓不說,還讓小廚房加餐,糕點乳酪什麼的全都緊著他。
雖然吃得這樣多,身子卻肉眼可見消瘦下來。
我心裡隱隱感覺不對,找了宮裡的御醫來看看。
可御醫看不出個所以然,隻能說世子可能是在長身子的關鍵時間。
我頭一次為人母,可我家中也有小弟,小弟並未出現這樣的狀況。
定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腳。
我心急如焚,最後找了我爹,讓他找了蠱醫前來查看。
果不其然,瑚璉是被人下蠱,長期下去,瑚璉就算吃得再多,也會活活餓死。
聽著蠱醫說的話,我打心裡恨極,立馬派人去查。
最後查到了細雪閣頭上便斷了。
我心裡雖恨,可也隻能按兵不動。
沒有實質性的證據,我還不能將柳側妃定罪。
況且她身後還有皇帝,就算我強行處置了她,保不齊皇帝會報復到謝家身上。
可柳月霏不是一向自詡對凌王並沒有男女之情嗎?
她為什麼又要對瑚璉下手?
中間一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我派人更加仔細地盯著細雪閣,終於發現了端倪。
柳側妃懷孕了。
我心裡猛地一震。
原是因為這樣。
柳側妃若真是懷孕了,那這孩子到底是皇帝的,還是凌王的?
10
看來,柳月霏是真心要為這個孩子謀個前程。
這兩日,她跟凌王的感情升溫,晚上也願意留著凌王在細雪閣過夜。
柳側妃一時風頭無兩。
就連一直凌王喜愛的英娘,都受到了冷落。
好在英娘一手糕點做得深得凌王的心,凌王隔兩天便會想念,不然英娘也真是失寵了。
天氣漸漸轉暖,凌王被皇帝指派,再下江南,督辦剿匪一事。
英娘也跟著同去。
臨行前,凌王好生叮囑柳月霏,一定要等他回來。
柳月霏雖沒有笑臉,也沒有明確地說,可塞給了凌王一個平安扣。
凌王走後,府裡頓時寂寞起來。
柳月霏還是有了動作,提前請了大夫,想要偽造脈案,謊稱這孩子比原先的要小一個月。
我怎麼會如她的願?
英娘將那邊的情況匯報給我,我掐著時間點寫了封信。
待凌王一切事務處理完畢,便能知曉,柳側妃懷了身孕。
按時間來算,恰好是在除夕夜宴那晚。
凌王回京時,發著高燒。
英娘說,凌王收到信後,喝得酩酊大醉,趕路時不小心從船上摔下去,掉進了水裡。
縱然開春了,江水也是寒涼,凌王被救上來後,便感染了風寒。
斷斷續續,一直到了京城都沒好。
凌王回京後,不管病弱的身子,直接趕向了細雪閣。
細雪閣內爆發了激烈的爭吵。
身為王妃,我自然要擔起規勸之責。
當我趕到細雪閣時,看到的便是凌王捂著心口噴出了一大口血。
而柳月霏,臉頰高高腫起,一個明顯的巴掌印在臉上。
凌王暈倒前,讓人給柳月霏灌下一整晚紅花。
當晚,柳月霏便小產,還大出血不止。
想著皇帝,我不能叫柳月霏就這樣死在王府。
還是叫人將她救活,用藥吊住了她的性命。
而凌王,一整晚都發著高熱,迷迷糊糊地說了一整晚胡話。
再醒來後,凌王便留下了後遺症,聽不見了不說,整個人的反應還慢半拍。
甚至有些瘋瘋癲癲。
我又進宮,請了太醫,為凌王診治。
還張貼告示,為凌王遍尋名醫。
一時間,京中都知曉,凌王下江南剿匪,落水傷了身子。
而我,重情重義,不計前嫌,為他奔波。
所有人都在誇贊我。
11
柳月霏在失去孩子後,整個人都頹靡了下來。
她小產這件事,我瞞得一絲不漏, 沒有外人知道。
她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我還是大張旗鼓地為她請大夫。
將宮裡賞下來的名貴藥材和補品,流水一般送到了細雪閣。
可半個月後,柳月霏還是自缢於府裡。
她死在了滿院梨花白的時候。
我第一時間派人將偽造好的信件放到細雪閣內。
信件內寫的, 是她不堪相思病痛折磨, 這才結束了生命。
入夜, 果不其然, 有人悄悄來了王府, 去了細雪閣。
翌日, 柳月霏的棺椁便已經擺在了細雪閣內。
至於裡面是不是她的屍身, 那已經不是我要關心的了。
凌王在得知柳月霏死後, 又狠狠病了一場。
在醒來時, 整個人的精氣神大不如從前。
我耐心侍奉左右。
他感動不已, 在紙上寫下,唯有發妻,才能情深至此,從前是他誤會了我。
我心裡惡心,面上不顯,隻和他做戲。
反正他這副身子,也活不了多久。
12
一年後, 凌王病逝。
我徹底接管王府諸多事宜,安心教養瑚璉,隻待他滿十五歲,便承襲爵位。
人死燈滅, 皇帝從前僅有的猜忌也煙消雲散。
甚至有些愧疚,覺得凌王是因為江南一行才落下病根, 還著意賞賜王府上下。
待一切塵埃落定,府裡煥然一新。
英娘帶著新鞋花樣, 來正院與我說話。
凌王將全府上下掛上紅綢,裝點得喜氣洋洋。
「(往」多年前, 凌王還是皇子時,為討柳月霏歡心,八百裡加急從江南運來精巧的糕點。
到京城時,隻因柳月霏不喜,那些做糕點的宮人日日夜夜趕工的工錢便全都被克扣。
英娘的姐姐,就靠著這筆錢救命。
後來,英娘姐姐死了。
我身邊, 便多了一個叫英兒的丫頭。
不過,我查探到了她的身世, 她又搖身一變,成了秦淮河上的釀酒女。
誰都不知道,她日日給凌王吃的糕點裡,多了一味無色無味的藥, 長時間下去, 能讓人心緒不寧,性情暴躁。
也是她,提議凌王那晚喝酒, 這才害得凌王掉進了江裡。
不過,往事過眼雲煙。
從前怎樣都統統不作數。
往後的日子,一片美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