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沈棠華不一樣,他就是單純的壞。
不過說來也是,其他由溫家設計的服裝都被我保護得極好,沈棠華能下手的,也就隻有我那一件婚紗。
怪不得他用那種算無遺策的眼神看我。
可惜,重來一次,主角光環在我身上了。
我害怕沈棠華對溫婷下手,告別媒體,就匆匆去了後臺。
果然,主更衣室裡面已經沒有溫婷的身影,而陸子狂正從飲水臺那裡取熱水回來。
我倆對視一眼,「完了,溫婷不見了。」
他當機立斷,「咱們分頭找,我去調監控,有事你給我打電話。」
我不疑有他,立即沿著主更衣室,往旁邊的倉庫找去。
我停在通道最盡頭的一間門口,隻因裡面傳來沈棠華的暴喝聲。
一如大結局前夜,他將我摁在昏暗的房間裡面,指揮著幾個人,往我臉上扇著響亮的巴掌。
那時候我想,如果能重來,如果能重來——
我一腳將虛掩的更衣室踹開。
溫婷正悽悽慘慘地坐在滿是灰塵的地上。
整個人如一頭待宰的羔羊,等待著最後的宿命。
她烏黑的發黏在血紅的唇上,清亮的淚落在蒼白的左臉,右臉又紅又腫,卻是滿眼的尖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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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棠華和她都愣在原地。
是我,一個巴掌將出神的沈棠華,狠狠打醒。
可惜,當我第二個巴掌高高舉起的時候,他已經鉗制住我的右手,死死地盯著我。
我倆撕下所有的偽裝,如同兩頭將要決一死戰的狼王。
他咬牙,「凱藍,你夠狠。」
我用左手扇在他的右臉上,齒冷聲寒地應道,「沈棠華,咱們彼此彼此。」
*十八
我敢打沈棠華,那是因為我沒品。
沈棠華不敢打我,是因為他想要裝得有品。
趕在陸子狂找到我之前,我帶著溫婷從更衣室裡面走出來。
我給陸子狂打了個電話,讓他處理場上的那些事,就帶著溫婷來外面的大馬路上吹吹風。
陌生的街頭,華燈初上。
我靠在路燈旁邊,看她無助又脆弱地蹲在路邊。
隔了好久,她才昂頭看我,淚水漣漣。
可她卻一直沒有哭,隻是看著我,想要把我的面容看到心裡。
我的拇指抹去她溢出來的淚,陪她一起坐下來,「你想讓他身敗名裂麼?」
不用我說,溫婷也知道溫家破產,溫父跳樓身亡和沈棠華有脫不開的關系。
可是她沒有辦法去找到證據,隻能在懷疑中等待著時機。
聽到我這樣說,她那雙好看的眼睛先是一沉,而後又迸射出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你是不是找到證據了。」
是的,我不僅找到了沈棠華惡意搞垮溫家的證據,還找到了沈棠華盜用珠華夫人設計圖的原圖樣稿。
這一切,多虧了我埋在沈家集團裡的幾個人。
當然,更虧了我知道原書的大概劇情。
沈家集團那幾個見錢眼開的家伙,被我的秘書略微動用點錢就收買,如原書一樣兢兢業業地替我賣命。
不過這次我要的不是沈棠華的動向,而是沈棠華身份背後的真相。
一切蓄勢待發,隻等好戲拉開帷幕。
我握著溫婷冰涼的手,同她在夜風裡面一起沉默。
因為至深徹骨的恨意,是無以言表的。
*十九
出乎我意料的是,第二天,先一步登上頭條的是我和陸子狂交頭接耳的照片。
各大媒體說我當著沈棠華的面,不顧未婚夫的臉色,故意和別的男人親昵。
沈家借著這個由頭要和我解除婚約,凱藍集團的股票因此下降了好幾個點。
各大股東聯名譴責我,我按兵不動,等著這陣浪潮越演越烈。
風浪幾乎將我罵得體無完膚,連沈家抄襲一事都被這點破事給壓了下去。
似乎比起職業操守,窺探旁人的私生活則更為有趣。
我坐視不理,還讓陸子狂從中推波助瀾,給媒體發了幾張我們單獨出入酒店的照片。
事態愈演愈烈,我無疑成了眾矢之的。
不明所以的董事會和廣大熱心網友都讓我開發布會澄清下臺——
搞笑,我和我二表弟說兩句話就得開個發布會?
我倒是想要看看,沈棠華能把這件事鬧得多大。
我則帶著那些秘書調查出來的證據,去找了我老爹。
我老爹可不像我這麼沉得出氣,立刻就著手給我開發布會,要將這件事昭之於眾,同時恢復珠華夫人作品的署名權。
商定好一切,我準備啟程回去,和溫婷商量事情的曲折,準備在新聞發布會結束之後,就將沈棠華告上法庭。
然而,沒等我擰開車鑰匙,手機卻先響了。
這是夏天一個兩點半的下午,理應是午睡剛醒,沒有人會選擇在這個時間段打我的私人電話來敘舊。
可,電話的來電顯示是溫婷。
我心中無端一跳,盯著那調動的電話號碼,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不安。
電話接通了,是一個陌生的男聲。
「你好,我們是南山醫院的,請問你是溫婷的家屬嗎?溫小姐出車禍了,現在昏迷不醒。」
出車禍了。
我的腦袋裡循環著這四個字,整個人抖得不像話。
這四個字我太熟悉了。
原書當中,我確定了沈棠華出軌之後,就開車去撞了溫婷。
那時候溫婷顱內出血,如果不是送到醫院搶救及時,就隻有死路一條。
然而,在原書當中,溫婷是被我壓斷兩條腿的。
那時候我實在狠不下來心,強行逆轉系統的指令,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差點把自己半條命都丟了。
但是現在呢?
如果……如果這是有人惡意為之,他們還會像我那樣手下留情麼?
不會的,不會的。
我眼淚根本控制不住,素來清明的腦袋一瞬間卡帶,幾乎喘不過來氣。
我聽電話那頭的人說,「你好?你有空能來醫院籤下字嗎?溫小姐需要盡快動手術,她現在昏迷不醒,我們聯系不到其他家屬。」
我這才回過神來,慌忙抹了一把眼淚,擰開車鑰匙就往南山醫院開去。
思緒一旦緩過來神,我腦袋裡面就清晰很多。
我問醫院要了第一案發現場地址,立即吩咐陸子狂去現場調監控路線,聯系警方和律師團,一定要把罪魁禍首繩之以法。
陸子狂不知道為什麼我那麼篤定這是有人故意為之,但他到底沒有多說,認認真真去完成我的指令。
我趕到醫院的時候,溫婷已經醒了。
她疼得有些迷糊,看見我,卻是先露出來一個溫柔的笑。
那笑帶著幾分釋然,又帶著兩分明白,卻沒有半點悲傷和痛苦。
她遙遙地望著我,隻輕聲說,「我夢到過,凱藍,這兩條腿會斷,對不對?」
老實說,她看我的眼神帶著幾分熟稔,熟稔到好像已經和我認識六七八年。
但我和她這段情誼,也隻有一剎之間。
我感覺她什麼都知道了,可她什麼都沒有說。
隻是用祥和的眼神望著我,帶著慶幸又帶著心酸。
我不敢說對,我隻是顫抖地在協議書上籤字,隻是求著醫生,一定要保護好她的雙腿。
我問她,「是沈棠華做的嗎?」
*二十
當然是沈棠華做的。
溫家的人基本上都被沈棠華處理幹淨了。
隻要溫婷說她把設計稿同時賣給了兩家公司,沈棠華自然可以搪塞掉抄襲的罪名。
但溫婷又豈會讓他得逞。
沈棠華軟的不行來硬的,隻要將溫婷處理掉,那一切就死無對證,他自然可以偽造出來一份新的合同,來瞞天過海。
我根本不用調查,就能猜出來。
溫婷進去做手術,我就在外面心急如焚地等著。
好在陸子狂的路子很多,趕在溫婷出來之前,就將案件的來龍去脈調查清楚了。
動手的不是沈棠華,而是沈棠華的秘書。
但陸子狂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逼著那秘書開口說了原委。
和我猜想的一模一樣。
掌握了這些證據,我又將之前和溫婷的一些聊天錄音,比如沈棠華恐嚇旁人的人身安全等一系列東西,全都發給陸子狂。
還有那天沈棠華在更衣室打人的監控錄像,也全都被陸子狂整理出來。
一切處理完畢——
我告訴陸子狂,隻要他能讓沈棠華進監獄,凱平集團的副總我都可以給他坐。
陸子狂說他不要,他隻要昭昭天理,他絕不允許有人在法治社會草芥人命。
他一定要讓沈棠華自食惡果。
我在手術室外等了一天一夜。
手術室的綠燈亮了。
*二十一
溫婷撿回來了一條命,腿沒有截肢,但神經受損,得一直做康復運動,勉強還有獨立站起來的希望。
她沒哭,我卻哭得像個孩子。
她隻是柔聲安慰我,比我更像一個先知。
「凱藍,有些事情我是躲不掉的。但有些事情,我很慶幸,它發生了。」
我攥緊手中的拳頭,低聲說,「我一定會讓沈棠華自食惡果。」
溫婷應了一聲,「氣球到了該爆炸的時候了。」
沒錯, 我要開始收網了。
開發布會的前一天,沈棠華就收到了法院的傳票。
第一條是告他抄襲以及佔用旁人勞動成果, 第二條是告他恐嚇威脅非法囚禁,第三是他造謠滋事,第四最嚴重, 是他勒索不成惱羞成怒故意傷人。
我在發布會上侃侃而談,將這些證據如鐵錘一樣,洋洋灑灑地扔下去。
驚天巨浪,局勢逆轉, 他沈棠華這個釘子, 被我一錘砸下去, 永無翻身之地。
我帶著傷勢恢復差不多的溫婷,來到了莊嚴的法庭上。
沈棠華風流不再,好像一瞬間就成了這樣陰鬱恐怖的頹敗模樣——
人從來沒有一瞬間改變的,能夠被一瞬間改變的東西, 隻有撕毀偽裝。
沈大設計師的一切,都是假的, 連他這個人,也都是假的。
法庭上, 沈棠華隻是陰沉沉地盯著我, 保持著最後的體面。
我將目光投向遠處的溫婷, 法庭裡面有兩扇大窗戶,我記得很清楚。
上一次, 是我站在沈棠華的位置,出神地凝視著原告人身後那兩扇光芒大亮的窗戶。
那時候我想的是, 這荒誕的陪跑人生,終於要結束了。
如果不是重新來過,想必我永遠也沒有辦法看見這些隱藏在荒唐下的正義和真實。
溫婷還是溫婷,是真正的溫婷。
*二十二
沈棠華果然不出我所料, 成功地敗訴了。
當然不是因為他無能,而是打一開始,我就已經抱著必勝的心態來籌備一切。
他因為種種罪責,被判十年有期徒刑。
系統連拒絕的時間都沒給我,就把我送了回來。
「□(」如當年沈家蠶食凱平集團一樣, 我順利吞下沈家這口肥肉。
董事會心服口服,我成功接替了我老爹的位置。
溫婷從沈家集團離開, 繼續去國外深造。
她到底是女主, 有著逆天的天賦,短短兩年的學習生涯, 已經讓她成為一個老辣且具有靈性的設計師。
她回到了我的公司,和我一起創立了新的品牌。
她的眼神銳利清澈,她的靈魂堅韌強大。
至於沈棠華,他身敗名裂, 最終選擇在他的大別墅裡面吞藥自殺。
一切水落石出, 我和溫婷名聲越來越響亮,終成為時尚界當之無愧的天才設計師,我倆也開啟了雙女主制霸時尚界的劇本。
而隨著日子久了,她的腿隱約有康復的跡象。
但能不能站起來, 都不會掩蓋她的光芒。
我隻慶幸,一切重新來過。
「恭喜宿主,成功退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