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聲明,如果你是來找蕭子昭的,那麼你找錯人了,趴地上那婆娘才是三公主。」
那人低低笑一聲,「我不找她,我找你——」
我緊緊貼著地板,「可我與你無冤無仇,你找我……」
話音未落,我一個掃腿直奔他而去,劍微微一抖,削落我肩頭披散的一縷烏發。
「你會武功?」他聲音裡有了一絲不可置信,我轉過身去,看他輕輕降在兩步之後。
輕功簡直就是世界大 bug,我最擅長的近身搏擊對他根本沒用。
我不知是否該誇他藝高人膽大,在這深宮禁院,竟敢一身白衣出現。
「你認識我。」我眯起眼睛,試圖看穿他面巾下那張臉。
說時遲那時快,一根銀光微閃的長針直朝著我面門而來!
我顧不著好看不好看了,姿勢狼狽的滾開,回首一望,那針進了柱子,竟直直沒了進去。
他是來要我的命,我這才意識到。
我吞了口口水,悄悄的往後退,「是誰派你來的?給了你多少好處?我可以給你更多!」
那人仍不為所動,「我想要的,恐怕公主給不起。」
「笑話。」我摸索到袖管中剩下的半支散魂藥,心頓時定了三分,「本宮是公主,享天下供養,受天子恩澤,除了江山,本宮有什麼給不起?」
「我要的。」那人提起劍來,眸光桀骜冷淡。「正是這一樣。」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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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那人的打鬥沒有持續多久,其實就是他追我跑,我拿出看家本領撒開腳丫子狂奔都愣是沒能甩掉他。
我不由得開始後悔,幹嘛要提前支走蕭子昭宮裡的侍衛,這不是自己給自己蓋棺嗎?眼下隻能束手就擒了。
「你他媽有毛病啊?殺了我一個你就能奪江山嗎?」我邊跑邊喊,「蕭家上上下下幾千號人呢,你特麼有本事都殺光啊!」
我躲在柱子後面平復心跳,那人的腳步聲倒是不急不緩,我的心一下子揪緊了,不知道這會兒蹲下來假裝自己是個盆栽還有沒有用。
「等等——」我一個起跑殺出來,抬手道,「死之前我隻有一句話想說。」
不料那人卻將劍直直劈來,完全不給我反殺的機會。
年輕人不講武德啊嗚嗚嗚嗚...
我趕忙朝旁邊躲閃,卻仍然來不及,被那鋒利的劍砍到肩膀,他雙手握劍,分明是使勁了全力,我堪堪跪下才能受住這一劍,噴湧而出的血立即染湿了裙子。
與此同時,我猛地抬起頭,含在嘴裡的那半截竹管對準他的臉便使勁噴去。
他顯然沒料到我會來這一招魚死網破,略有些驚詫的抽出劍。
我痛的龇牙咧嘴,遠處燈火腳步緩緩靠近,我低聲道,「你已經身中劇毒,要是不想死在這兒,我奉勸你趕快走。」
那人聞言頓了一瞬,笑意卻怎麼也斂不住,「罷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今日就當作是給你一個教訓,公主您是聰明人,自然知曉該怎麼做的,對嗎?」
對對對你個大頭鬼,老子又不是正主,我怎麼知道你個龜兒子在說什麼。
「知道了。」我乖乖點頭微笑,「您一路好走。」
好漢吃得了眼前虧,我忍。
27
我被宮中侍衛送回沈府時沈玦那個王八蛋還假模假樣的站在門口一臉焦急。
我心中憤懑,這個徹頭徹尾的大騙子,我說他怎麼這麼輕易地就接受了原主已死,第一次見面就問我我是誰?
敢情原來是他親手殺了蕭子姝,難怪啊難怪,之前所有的困惑全都一掃而光,為什麼沈玦突然又決定要娶蕭子姝了,因為要搞清楚為什麼她死而復生,甚至還得刺探一下我記不記得是誰殺了蕭子姝。
為什麼他那麼篤定我不是孤魂野鬼就是精怪神仙,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親眼見到了蕭子姝咽氣。
說不準,今天的刺客也跟他有關,要麼就是他的仇人,要麼就是他的朋友。
如果是後者...我忽然被自己的想法給嚇了一跳,刺客說,給我一個教訓是什麼意思?會不會是與沈玦有關?
為什麼我覺得我自己一點都不了解他,但卻能篤定,他對我了如指掌。
「蕭蕭...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沒事吧?」沈玦蹙著眉頭一把握住我的手,「你的手好冷,快進去吧...」
這會兒了,還跟我擱這裝鱉。呵。
唐氏表演法則,秀太母~
第一條,永遠不要把話語權讓給你的對手。
「太傅...」我哽咽著小鳥依人般倒進他的懷裡,「我好害怕...」
我明顯感覺到,沈玦的身體微微一僵——
沈玦略有些心慌,連忙安撫的ŧū́ₕ摸摸我的頭,「蕭蕭,你怎麼了?別哭啊...」
第二條,永遠別讓觀眾猜到劇情的發展。
「蕭蕭,蕭蕭是誰啊?」我猶疑未定的望著他,怯怯道,「太傅,我是子姝啊...」
看著沈玦如遭雷擊的表情,我一臉關切道,「太傅您是怎麼了?莫不是太過操勞,產生了幻覺吧?」
「蕭蕭,不要與我開這種玩笑——」沈玦面色凝重,焦急如焚的緊緊的抓住我的肩膀。
「好痛...」我委屈的落下淚來,不是裝的,是真的快痛死爺了。
一旁的侍衛連忙拉開他道,「大公主遇到了刺客,深受重傷,太傅小心。」
「怎麼會是大公主?」沈玦失魂落魄,不可置信的喃喃,「怎麼會...明明...」
我在心裡哼笑一聲,面上卻依舊期期艾艾,「太傅,太傅你怎麼了?」
他卻發了瘋般的衝上來撕扯我的衣裳和繃帶,我平日裡與他打情罵俏都留著力,如今卻發覺這沈玦果真不是一般人,即便我用盡全力也顯然並不是他的對手。
他在看這傷口究竟致不致死。連蕭子姝都能親手殺的人,會真的在意蕭蕭死沒死嗎?
我忽然覺得心頭微澀,我本以為,我與他應當是…算了,都是我以為罷了。
幾個侍衛倒在地上眼睜睜的看著他扒開我的肩頭的繃帶,直到他碰到我那深可見骨的傷口,才魔怔般的縮手,然後...然後他忽然就紅了眼圈。
「蕭蕭...一定很疼吧...」
「蕭蕭,你說話啊,我知道是你,你很痛嗎?我帶你進去,我們回家吧蕭蕭...」
第三條:給故事營造一個豐滿的背景,最好涉及兩代人的恩怨…
「姝兒就這麼不著太傅歡喜麼?」我抹了抹眼淚,在眾人憐憫的目光中整理好衣裳,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我含淚道,「我知道,是父皇讓你娶我的,父皇要你娶,你也沒有辦法,你真正歡喜的人從來都不是我,我不打擾你們,我走就是了~」
「蕭蕭別——」他連忙拉住我的手,語無倫次道,「你都知道了…都知道了所以在生我的氣是嗎?對不住,我不該對你有所隱瞞……」
小樣,就你還想跟我鬥?
我回過頭來,依舊是那副小媳婦樣,「太傅莫不是真生病了?生了癔症?所以蕭蕭究竟是何人?」
「你...」他恍若未聞,牽起我的手,小心翼翼道,「我們去裡面說好嗎?外頭冷...」
沈玦輕輕的將我打橫抱起,微微有些吃力,在我成為蕭子姝的這幾個月裡,我著實吃的日漸壯實。
我含羞露怯的伸出一根手指,勾住他的衣領。
沈玦立刻頓住,低下頭來,嘆了口氣望著我,「蕭蕭,你裝的...還挺像...」
我眉眼含愁,憂鬱道,「得叫徐太醫來看看,你指定是有點毛病。」
沈玦忽地站住,深深的凝望我一眼,語氣立刻就變了,「你是蕭子姝?」
我本就是誤打誤撞,沒料到提起那個徐太醫倒引得他當真起了疑心,我心中狠狠一顫,表面卻淡定道,「太傅,我一直都是蕭子姝啊。」
沈玦卻忍不住笑出聲來,唇紅齒白,眉眼彎彎的模樣甚為動人。「逗你玩呢,別裝了,你和蕭子姝我一眼就能分辨。」
我意味深長的看著他笑,又看著他慢慢收緩的唇角,等到他眸中閃碎的笑意漸漸化為虛無,我才聽見自己輕聲道,「不,你不能,你在動搖,因為你根本就不了解從前的蕭子姝。」
沈玦面無表情的放下我,徑直出了門去。
28
趙析一大早的就來前來拜訪,我甚至都還沒起床。
小綠小心翼翼的替我裹好傷口,低聲道,「太傅昨夜來過了...」
我聞言瞪直了眼睛,「我咋不知道...咳咳,我是說,本宮可有說什麼夢話?」
小綠答道,「沒有,太傅守了您半宿,瞧那個樣子,看上去丟了魂似的呢,最後走的時候好像還哭,還帶了劍...」
我翻了個白眼,沈玦個人精兒,做什麼事沒有自個兒的計量,這鬼樣子八成又是裝出來騙人的,我要是再上他的當,我……我就不姓蕭。
我柔柔起身,儀態萬千又風情萬種的跨出了門去。
「趙將軍?」我做作的捂嘴輕笑,「啊這麼早,您看上去精神不大好呢。」
何止是不大好,簡直像被打了。
趙析坐立難安,有些尷尬,「我有些話,想對公主您說。」
「請講。」我緩緩坐下,含情脈脈的望著他。
「這...」他有些緊張的看了一眼我左右眾人。
我隻假裝不懂,擺出一副困惑的樣子望著他,現在我可算是學乖了,與誰都別獨處,一個不小心就沒了小命了,當然了,包括沈玦!
「那日在內閣暖房,太傅...」趙析閉了閉眼,似乎是下了決心要講。
「咳咳咳...」我老臉一紅,急忙打斷道,「那什麼都別站著了,該幹嘛幹嘛去吧哈。」
趙析可是我救命恩人,我當然得與他好好「獨處獨處」。
小綠不贊成的看著我,「公主,太傅吩咐...」
我一聽見這倆字就氣不打一處來,還公主呢,狗屁公主,天天被太傅壓的死死的,說出去丟死人了。
眼下趙析在,我又不好發作,隻好道,「那你去把太傅叫過來,就說趙將軍來了,叫他來見客人。」
「公主不可。」趙析制止道,「今日唐突拜訪,沒下拜貼已是失禮,我與殿下隻有幾句話要講,就不勞煩沈太傅跑一趟了。」
我擺擺手,不以為意道,「將軍客氣什麼...」
「公主。」趙析堅定的喚我一聲,又像是一點哀求的意味。
那我能怎麼辦呢,我心立刻就軟了,連忙道,「行行行,聽你的。」
小綠無語的瞟我一眼,敷衍的行一禮後帶著眾人退了出去。
「不知將軍有什麼要說的?」我託著臉一臉甜笑的望著他。
「是那日...那日我聽聞...」趙析仿佛有些難以啟齒,聲音吶吶如蟲鳴。
我愈發激動好奇,把頭伸了過去。
趙析這木頭,除了那夜那點事,沒有別的事能讓他這樣扭扭捏捏了吧?
「太傅他——」
「太傅?太傅如何?」
「殺你!」
我眼前一瞬失色,再回過神來,趙析的匕首已經架在了我的脖頸上,他眼裡殺意畢露。
「蕭蕭,你這隻又色又蠢的野豬——」與此同時,我聽得門外一聲仰天長嘆,門外掠過了一道影子。
29
趙析的手摁在我的傷口上,完全不顧我疼得冷汗直流,他冷聲道,「沈玦,你當真是被這個女人給迷惑住了。」
沈玦走了進來,他一身白衣卻染上了血色,他唇角微彎,低低嘆了口氣,再抬起頭來時又是那張十分冷淡的臉,「這是我和蕭蕭的事,與你無關。」
趙析身上亦是濃重的一股血腥氣,兩人眼裡全是蕭瑟的殺意。
應當是剛結束一場打鬥,然後趙析這廝就迫不及待來找我了。
「什麼蕭蕭,她就是蕭子姝!就是蕭家人!」趙析聲音裡帶著一絲憤恨的恨鐵不成鋼,「當日你雖親眼所見她死了,可她有多麼狡猾你也是清楚的,你那樣聰敏,怎麼還會相信這種可笑的小把戲?被她耍的團團轉?蕭子姝,你告訴他,你是誰?否則我刀下不會ṭű̂⁰留情。」
見目光匯聚到吃瓜的我身上,我不滿的嘟囔一聲,「我哪有很狡猾,最狡猾的明明是你吧?昨晚才吹你一身味兒,今天就洗這麼幹淨了?」
沒錯,昨夜的刺客就是趙析,他那雙眼睛,隻比沈玦遜色一點點,見者難忘,居然也敢學人家做刺客。
趙析一貫端正正經的憨憨此刻卻化作猙獰的模樣,「當日我若知曉你就是蕭子姝,我絕不會救你。」
匕首離我的脖頸又近了一分,細密血珠沁了出來,我笑道,「那你現在殺了我不是也來得及嗎?」
「蕭蕭別激怒他...」沈玦緩緩望我一眼,更像是在淡淡的哀求。
他舉起手來,沉聲道,「趙析,你冷靜一點,如今大計已成了八分,又何必執著於我參不參與?」
趙析笑了兩聲,笑聲卻蒼涼,他高聲喊道,「沈玦,我與你謀略布局十年,十年艱辛,十年榮與光,你忘了當年你對我發的誓了嗎?忘了我們當日的約定了嗎?蕭家的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如今你為了一個蕭子姝,你要背棄信義嗎?」
八卦之魂熊熊燃起,我也不想這麼快死了,趕忙從垂死狀態掙扎起來,略略推開匕首,睜大眼睛在這兩人臉上瞅來瞅去。
這倆人絕對有故事。
趙析臉上是滿滿的凝重與怒意。
兩人對峙著,誰也不肯服軟,氣氛劍拔弩張,看的人心驚膽戰。
最終還是沈玦苦笑一聲,開了口,他的聲音很低,「我自不敢忘,可當日承諾的,我已經做到了,當年趙家的救命之恩,沈玦未有一日敢忘,以至於戰戰兢兢的苟活這十年...如若你還有不滿,沈玦隻能以命報恩了...趙析,我隻希望你放過...我的蕭蕭。」
啥?啥意思?趙家救過沈玦的命,所以沈玦其實是趙析的人?為他所用了十年?可十年前他才多少歲?
沈玦看著我,眼裡有眷戀,亦有悔,淚光朦朧間,更多的是無奈與不舍,「蕭蕭是蕭蕭,蕭子姝是蕭子姝,我從來都分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