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定睛一看,領口處似乎也有少許。


看不出來,在外殺伐果斷的攝政王,那方面還挺激烈。


沈雋放下茶盞,唇角勾起一抹淺笑:「讓將軍見笑了。」


「宮宴那晚,本王路經怡和殿時,被一隻不聽話的野貓撓破了皮,至今還未痊愈。」


車笭被風吹動,我的心也一片冰冷。


沈雋笑意不達眼底,他語氣森然道:「如今本王已經發現了那隻不聽話的野貓,可那隻貓兒似乎並不想認賬,本王很是頭疼。」


「將軍說,本王該怎麼辦呢?」


我打了個寒戰,聲音發澀:「微臣……微臣也不知。」


沈雋冷哼一聲,眯眼望著我:「那將軍可要好好想想,若是三日之後還想不明白,本王不介意幫忙。」


我唯唯諾諾。


馬車裡又恢復一片死寂。


我心裡七上八下。


既然沈雋是那晚之人,謝允圳又怎麼……


伴著幽幽的迷迭香,我不一會兒竟睡了過去。


做了一個被狗舔的夢後,馬車抵達了將軍府。


沈雋板著臉把我喚醒,又不放心地叮囑我:「本王今日說的話,將軍需牢記,與丞相時刻保持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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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忙不迭地點頭答應。


沈雋的話得聽ŧū₉,沈雋的人卻不能留。


這主僕二人一個比一個陰險狡詐,留在府裡遲早會拿捏我。


我找到小桃,讓她想方設法拖住肖彥,別讓他Ŧůₚ有時機監視我。


小桃聰慧,一招美人計施展得很成功。


這兩天,他二人都沒在我面前出現過。


而謝允圳,不知被太子叫去說了什麼,也沒有再來單獨找我。


我每日戰戰兢兢,苦苦思索著該怎麼求沈雋留下我的項上人頭。


直到第三天,小桃拿到了肖彥尚未傳給沈雋的密信。


「王爺尊前,敬啟者。將軍近日對屬下嚴加防範,又讓小桃整日黏著屬下,屬下無暇分身,是以其餘情況無從得知。不過據屬下觀察,丞相對將軍賊心不死,看向她的眼神委實算不上清白,還請王爺多加警惕。屬下如今與小桃進展神速,王爺也要加油啊!」


不對勁。


沈雋這是想讓我對他負責。


我爹生前告訴我,伴君如伴虎,無論如何都不可和皇室扯上關系。


一旦卷入紛爭之中,便自身難保。


可這皇家之人,我一個也惹不起……


9


第四日,我沒等來沈雋,卻等來了太子。


太子念舊,請我和謝允圳到醉仙樓一敘。


酒過三巡,太子有些醉意,唏噓道:「子舟、允圳,我們三人好久沒有這樣聚過了。」


「孤記得,當年你二人在東宮做伴讀的時候,經常拉著孤逃學,孤沒少挨太傅的板子……」


太子沉浸在以往的回憶,我在謝允圳含情脈脈的注視下扒著飯。


小二上來一碗冰鎮酒釀,我饞嘴,便想舀來喝。


太子按住我的胳膊:「子舟,莫要貪涼,否則小日子期間,容易腹痛。」


……


原來隻有我不知道他們知道我是女子的事。


經過前兩遭,我已經波瀾不驚了。


時運不濟,命途多舛。


沈雋也趕來湊場子了。


一時間,包廂變成了三個男人的戰場。


沈雋雙眼微眯:「丞相近日似乎很闲?身為文官,不諫言太子專注政事,反而任由他來此地胡鬧。」


謝允圳柔中帶剛:「微臣以為,勞逸結合並沒有錯。太子也需要休息。」


太子醉眼蒙眬:「皇叔、丞相,你們莫要為了孤吵架。」


三人顛倒黑白,不知所雲。


我在一旁默默扒著飯,企圖降低存在感,扒著扒著,一陣惡心。


「嘔——」


太子和謝允圳一臉緊張地盯著我,問我怎麼了。


沈雋眼神幽深如墨:「去醫館。」


「不用,嘔——」


沈雋一把橫抱起我:「乖,別鬧。」


抗拒從嚴,坦白從寬。


我掙扎著從沈雋懷裡下來,心如死灰地跪在地上。


「我……其實是女子。」


三人的表情都很淡定,一副早已知曉的樣子。


「此番,是有孕了。」


太子捏碎了杯子。


謝允圳緊咬著牙。


沈雋淡定中有些薄怒。


我靜靜地等待發落。


沈雋把我薅起來,咬牙切齒:「將軍倒是心大,明明知道自己有孕,也不願告訴孩子的爹。若是還沒找到那晚之人,可要本王好好替你找找?」


謝允圳恢復了往日鎮靜的模樣,面不改色道:「不用找了,我就是孩子的爹。」


太子愣了一瞬,滿臉不虞:「一派胡言!那晚的人明明是孤!」


我哪裡還不知道孩子真正的爹究竟是誰?


隻是,如今我身份尷尬,自身都難保,這孩子,不知能留到幾時。


10


白胡子老頭兒的手在我腕間虛虛搭著,看著我身後的三尊大佛沉默了半晌。


「這位姑娘脈象沉弱無力,乃脾胃虛寒、肝胃不和的表現。」


「沒了?」


老頭兒捋了捋胡子。


「姑娘需多多膳食調理……」


「我近日月信沒來。」


「可能是壓力過大的緣由。」


「我頻頻幹嘔。」


「因此需少食油膩湿冷之物。」


「真沒懷?」


老頭兒一本正經:「並無。」


庸醫誤我!


「勞煩先生開些補氣血的藥。」沈雋面色如常,看不出一絲失落的模樣。


謝允圳和太子眼神明亮,似有幾分慶幸。


孩子是烏龍一場,我這欺君之罪卻是實打實的。


我低頭耷腦,悶悶不樂:「我還能活多久?」


三個男人異口同聲道:「長命百歲。」


欸?


三人就這方面達成共識,在其他方面卻又開始拌ṱü₉嘴。


謝允圳毒舌依舊:「子舟早已與我互表心意,王爺和殿下可以死心了。」


太子憤憤不平:「若不是你背著孤偷偷誘哄子舟,又怎會如願?孤不服!」


沈雋似笑非笑道:「若論與舟兒親密的程度,你二人皆比不上Ţů₀本王……」


白胡子老頭兒不耐煩地推搡著他們往外走:「去去去,別耽誤老朽看病。」


最終,我被沈雋提溜回了將軍府。


沒別的,他說有筆舊賬要和我算。


屋外春光明媚,屋內涼氣森森。


沈雋坐在我對面,手裡捏著茶盞慢悠悠品茶,姿態闲適。


「舟兒可想明白了?」


我低眉垂目:「想明白了。」


「哦?」


我鼓起勇氣看向他:「微臣可以對您負責。」


「隻是我宋家的門楣不可辱沒,我這將軍也得繼續做下去,所以——」


「可能要委屈您了。」


沈雋清了清嗓子:「無妨,本王可以搬來將軍府小住。」


???


「可是近日京城斷袖之癖成風,我與王爺均身居要位,需得注意影響吧……」


沈雋額上青筋跳了跳。


「那本王,再想想辦法。」


臨走前,沈雋又細細叮囑我。


「本王字子垣,以後莫要尊稱本王為王爺了。」


「肖彥不願走,人且留在你府上。」


「還有,太子和丞相不懷好意,舟兒務必離這二人遠些。」


11


我想遠離,卻禁不住有人蓄意接近。


謝允圳此後每日雷打不動地在將軍府門前等候,與我一同上朝。


太子一有空就把我單獨留下,美其名曰討論政事。


沈雋教訓完太子,又得敲打謝允圳。


無果後,沈雋幹脆開始物色太子妃的人選,又讓肖彥把將軍府的馬全換成了汗血寶馬。


用汗血寶馬拉馬車,多冒昧啊。


謝允圳見每次我都在路上甩他一大截,與我搭不上話,便不再堅持,換用其他方式接近我。


而太子,也自顧不暇。


將軍府門前再也見不到相府馬車。


京城開始流行一個悽美的愛情故事。


傳聞當朝丞相和將軍突破世俗禁忌在一起,卻又因種種原因黯然分離。


自然,我是故事中那個被拋棄的人。


朝中同僚探向我的目光頗有些同情,為了安慰我,時常邀請我去南風館尋酒作樂。


我心下無奈,隻得一一推拒。


於是京城又流出了我痴情不悔的傳說……


手下副將憤懑不平,直言「天下何處無芳草」,當天便暗戳戳給我塞了一個唇紅齒白的男寵。


是夜,我在床前如坐針毡。


男寵名喚容璟。


此刻,他身著寢衣,笑意盈然,看似無聊地把玩著自己的墨發,一雙丹鳳眼裡波光潋滟,風情萬種。


見我遲遲不動,他攀上我的肩,慵懶而又隨意地問道:「將軍,良宵一刻值千金,我們……」


我欲哭無淚。


他想要,我卻沒那個功能啊。


我猛地站起身來:「本將軍今日身體不適,還是改天吧。」


剛起身要走,就聽見他泫然欲泣道:「將軍可是嫌棄我?」


昏暗的燭光下,容璟哭得楚楚動人。


我抬手扶額,一時左右為難。


正在此時,「吱呀——」一聲,窗戶被人撬開,太子從外面翻了進來。


太子看著躺在床上的容璟,目瞪口呆。


「廠公怎會在此?」


容璟坐起身來,攏了攏衣衫,一本正經的模樣與剛才判若兩人。


「回殿下,隻是無聊罷了。」


???


太子送走容璟,委委屈屈地拉著我坐在床沿。


「幾日不見,子舟又有新歡了?」


「殿下,一切都是誤會。」


太子冷哼一聲,語中醋意濃濃:「孤久居深宮,近日又忙,不能時時刻刻見到子舟,皇叔和丞相卻不受拘束,真真是教孤難受得緊。」


「殿下,天色已晚,您還是回宮吧。」


太子面上帶著淡淡的哀傷之色:「子舟,你好狠的心,孤好不容易才偷溜出來,如今宮門已關,你又想把孤趕到哪裡去?」


「殿下……」


太子一個翻身躺在床上:「聽不見,孤已經睡著了。」


我輕嘆口氣,默默離開臥房,宿在了西廂。


12


翌日一早,謝允圳和沈雋匆匆趕來。


「太子不見了!」


剛從我臥房伸著懶腰出門的太子:「……」


正廳裡,三個男人並排站在我面前。


沈雋循循善誘:「舟兒,你我已有夫妻之實,你更是許諾要對我負責,又怎能將我拋下?你說對不對?」


謝允圳搬出往事:「子舟,那晚你醉酒,把我壓在身下,說我容色無雙,深得你心,後來更是不顧身份向我表明心意,我才是你心中所愛,不是麼?」


太子採取懷柔政策:「子舟,自少時起孤就心悅於你,隻是礙於身份不敢表達,如今既已言明,無論你做何選擇,孤都支持你。」


這三人我都惹不起。


既然如此……


「可不可以……都要?」


三個男人齊聲道:「不行!隻能選一個!」


爹爹啊,做個人好難。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我先穩住三人,說需要時間考慮。


當夜,我給小桃留了一封信,自己收拾收拾前往西南邊關。


沒辦法,這丫頭如今和肖彥陷入愛河,我信不過。


沈雋和太子必然不會放我走,隻能先斬後奏。


一月後。


鐵馬輕騎,塵土飛揚,刀槍之鳴此起彼伏。


我站在高臺之上,看著將士手握長戟,有素地列隊訓練。


「報——」


「將軍,屬下發現有人在軍營外鬼鬼祟祟,便將人押進了牢營,他們說,是自盛京而來……」


有種不祥的預感。


進入牢營,定睛一看,那人果然是沈雋,身後還帶著小桃和肖彥。


小桃眼淚汪汪地就想撲進我懷裡:「將軍,我好想你……」


肖彥一把拉住她:「祖宗,你如今有了身子,可不能像以前那樣冒冒失失的。」


沈雋神色不明,隻是靜靜地盯著我。


我訕笑道:「王爺近日可還安好?」


他意味不明地輕笑道:「自然不好。太子奪了本王的權,本王在盛京已無立足之地。」


信你個鬼。


「那,王爺接下來打算如何?」


沈雋面色稍緩,語氣柔和:「自然隻能來投奔舟兒。」


「本王如今孤苦無依,舟兒難道忍心本王露宿街頭麼?」


……


爹爹,是沈雋自己貼上來,可不是女兒先主動的。


13


沈雋夜夜宿在我帳中。


為穩定軍心,我從不敢暴露他的身份,他也樂得自在。


隻是,我這斷袖之名,已是實打實的了。


次年,小桃生下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女兒。


肖彥樂得合不攏嘴,給女兒起名為「無憂」。


沈雋喜歡逗無憂,經常抱著她不撒手,每次抱完,回來見了我就一臉幽怨的樣子。


我隻能好言好語地哄他:「子垣,你又不是不知我身份特殊……」


他便輕嘆一聲,抱我上床,伸手扯我衣帶:「既如此,舟兒可得好好補償我。」


謝允圳良相之名舉國皆知,百姓對他贊不絕口。


可誰也沒想到,這樣一位年少德邵的丞相,每月總會告假幾日,朝邊關軍營裡跑。


每次他來,沈雋都醋味翻滾,二人免不了一番明嘲暗諷。


「王爺莫要得意,子舟心裡最愛的人還是我。」


「呵,丞相哪裡來的自信?」


……


而太子,每月也會給我寄幾封書信。


「子舟,皇叔把政事全部交給孤便拍拍屁股走人了,孤如今被困宮中,孤好恨……」


「子舟,丞相每月都告假去找你,孤好嫉妒啊,孤也想去嗚嗚……」


「子舟,朕如今做了皇帝,卻還是沒有自由,不能出宮找你,朕好想你……」


「子舟,朕決定讓禮部擬定準許女子入朝做官的律法,不久以後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做個女將軍了……」


「子舟,再也沒有什麼能威脅到你了,可是,你怎麼還不回京啊……」


番外:肖彥的密信


一日,宋子舟翻箱尋找衣物時, 發現了一枚錦盒。


難道是沈雋偷偷藏的私房錢?


打開一看, 整整一摞全是肖彥傳給沈雋的密信。


「王爺尊前,敬啟者。將軍早上吃了兩個包子、一碗粥,中午吃了糖醋裡脊、酸菜鯽魚,晚上說是怕胖, 所以未曾進食。將軍對屬下十分防備,小桃也對屬下愛搭不理, 屬下好怕被掃地出門啊 QAQ」


「王爺尊前, 敬啟者。將軍近日似乎很煩惱,經常一個人坐在書房出神,屬下猜測是那件事的緣故。王爺放心,屬下每日對小桃噓寒問暖, 小桃的態度稍有緩和。相信再過不久,就能從她那裡打探到將軍對此事的態度了。」


「王爺尊前,敬啟者。今日丞相來等將軍上朝, 二人在馬車裡私談許久,屬下著急就找個借口上了馬車,這才阻止了丞相和將軍搭話。不過丞相似乎對將軍有意,王爺可得抓緊了。看在屬下這麼認真的份上, 王爺可否給屬下加些薪?屬下想給小桃送些禮物……」


「王爺尊前,敬啟者。將軍看起來憂心忡忡,王爺別把人逼得太緊了。屬下近日一看到小桃就心跳加速、耳熱臉紅,屬下似乎,喜歡上小桃了……屬下情難自禁, 王爺善解人意,應該不會介意吧。」


「王爺尊前,敬啟者。將軍近日對屬下嚴加防範, 又讓小桃整日黏著屬下, 屬下無暇分身,是以其餘情況無從得知。不過據屬下觀察,丞相對將軍賊心不死, 看向她的眼神委實算不上清白, 還請王爺多加警惕。屬下如今與小桃進展神速,王爺也要加油啊!」


「王爺尊前, 敬啟者。太子邀請將軍和丞相到醉仙樓一聚, 王爺可要看緊了。屬下就不去了, 小桃說想吃鮮花餅,屬下還在研究方子……」


「王爺尊前, 敬啟者。丞相和太子都對將軍賊心不死,王爺得加緊出手整治情敵啊。今日屬下跟小桃表白,小桃紅著臉答應了。王爺, 屬下先脫單一步了。」


「王爺尊前, 敬啟者……」


宋子舟一臉甜蜜地看完,又把密信悄悄放回原位。


走出營帳,看到肖彥正蹲下來, 扶著剛會走路的無憂,仰頭跟小桃笑著說些什麼。


遠處陽光正好,身邊的人也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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