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離婚時告訴我,我與我哥沒有血緣關系。
我哥聽了很傷心,抱著我哭。
他的腰帶也硌得我越來越疼。
等他哭完離開時,我才發現,他壓根沒系腰帶。
1
我哥叫裴星杓,是個明星。
代言海報能貼滿地鐵通道和最繁華的商場。
廣告裡的他穿著黑西裝,V 字領口鋒利,露出脖頸上一抹吻痕。左耳戴著銀色耳掛。
側臉凝望鏡頭。
桀骜難馴,野心勃勃。
但實則——
還沒回家,我的手機已經收到五條消息:
妹妹,你是今天放假回家對吧?^_^
幾點到家呀?我正好沒通告,我提前回去給你做飯。
?怎麼不回我?T_T
給你買了兩身衣服,放在你臥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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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衣服好像放久了有霉味,我幫你洗了。
我立刻回復:「不用!不許進我的房間!」
我臉紅得要死,慌亂又心虛。
我約好和男朋友下周旅遊,這是我們第一次去酒店。
我特意買了兩件晚上穿的小衣服。
可不能被我哥發現!
等我衝回家的時候,我哥正靠在沙發上抽煙,細支煙,煙草味道清淺。
他垂著眼,戴著耳機,盯著手機屏幕。
不知為何,右手指節有四個深深的傷口。
恍若重擊過哪裡,不止一次。
不過他毫不在意,連創可貼都沒有貼。
我惴惴不安地走過去。
「哥。」
他抬眼,神色極為平靜Ṱűₘ,甚至帶著笑意。
「嗯,回來了。」
我有些怕我哥,不知道為什麼。
明明從小到大,我欺負他欺負得更多。
小時候我就是個犟種,隻要是他的東西,都想據為己有。
我哥隻含了一口的棒棒糖,乖乖送給我,眼巴巴看我一口咬碎,拆吃入腹。
我哥隻穿了一次的新衣服,毫無還手之力,被我扒下來套自己身上,哪怕我有衣服,也要套頭上做頭巾。
我哥去哪,我就也要跟到哪。
在童年時期,我們幾乎形影不離,同穿同吃。
以至於,他上高中住宿後,同我要了幾件衣服。
我哥說,「如今沒人搶我衣服穿,衣服沒了你的味道,不習慣。」
他說,「把你的衣服放在枕頭下面,能睡著。」
我一直都極為愧疚,覺得我哥是真被我欺負慘了。
我猜想,這種下意識的怕,恐怕是我對我哥愧疚又心虛的結果。
我哥將煙掐了。
我說,「沒事,你抽吧。」
我男朋友也抽煙,起初不好意思說,如今倒也習慣了那個味道。
我哥搖頭,「讓你聞煙味,成什麼樣子。快點洗手,吃飯。」
我想,他定然是沒發現快遞裡的小衣服,松了口氣。
我高高興興地抱住他。
他揉了揉我的腦袋。
我說:「我幫你貼創可貼吧。」
「沒事,留著吧。」
「嗯?」
「留著就能提醒我有些該做的事,不能心慈手軟不去做。」
他輕聲說,「是時候步步為營,謀劃算計了。」
「哥,你是不是工作被人欺負了?娛樂圈確實不好混。」
他低嘆,「確實被人欺負了,但沒關系,我會讓他付出代價的。」
熒幕上拒人千裡的裴星杓此刻笑得溫文爾雅,平易近人。
而我聽他的話,乖乖去洗手間洗手,臨走時,卻猛然停住腳。
垃圾桶裡赫然扔著兩件衣服,已經被胡亂撕扯得七零八碎。
我盯著那塊黑絲上的小蝴蝶結。
盯了許久,終於不得不確認——
這就是我買來要穿給男朋友看的小衣服。
2
「裴星杓!」
我氣得叫他大名。
轉頭,卻發現他倚靠在洗手間門口,早就盯著我看了許久。
他抱臂冷笑,雙眸微抬。
「生氣了?」
「你幹嘛動我衣服!」
「哦?原來這還算衣服啊......」他直起身,步步緊逼。
離得近了,我才看到他眼底深藏的怒火。
「這不分明是像條狗似的,邀寵諂媚,討男人歡心的小玩具麼?」
我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從小到大。
裴星杓從來沒有和我發過火。
哪怕我撕了他收到的情書、在他補覺時把他鬧醒,或者倒掉他做的飯。
他總是好脾氣地說沒關系。
我有些害怕,怕到眼角都湿了。
他的膝蓋頂到我的腿間,絲毫不讓,逼著我踉跄著又往後退。
「他叫什麼名字?」
「什麼時候談的?」
「你們......做過幾次了?」
他語氣很沉,連番質問著我。
我搖搖頭,直覺告訴我,我不能告訴他,否則會釀成惡果。
一隻手掐住我的下巴。
「睜眼看著我。」
那隻手溫涼,恰好是他受傷的右手。
我聞到了輕微的血腥味。
那原本有些愈合的傷口,不知為何,裂得更重了。
「說話。」裴星杓兩個字說得緩慢又低沉。
我退無可退,後背抵在ƭŭ̀₊了冰冷的浴室磚牆上。
我膽小地睜開被淚水沁到朦朧的眼。
心驚膽戰,慌亂不已。
隻有這個時候,我才突然意識到,我哥裴星杓是個男人。
而且是個子快有一米九,每天都去健身房的男人。
與我挨得這麼近時,我一米六五的個子都顯得嬌小玲瓏,能被他寬肩窄腰的身子徹底鎖住。
他高大健壯,即便掐著我下巴的手指沒用力,但濃烈的男性荷爾蒙味混著淡淡的煙草香,宛如不由分說的猛獸,竄入我的鼻腔。
「快說。」
我顫抖,縮著身子拼命往牆壁上貼,不小心碰到了蓬頭開關。
「哗啦!」
冷水兜頭澆下!
劈頭蓋臉,如同小鞭子般抽打著我的臉頰。
我徹底淋湿,緊繃的神經終於渙散。
「哇」的一聲哭出來。
「哥。」我抽噎著,小聲又委屈,「我們沒有做過。」
明明是他把我嚇哭的,但是我的雙手竟然還是那麼沒出息的,習慣性地抱住他的手臂。
這不能怨我。
從小到大,每次被調皮的男生惹哭時,都是我哥擋在我面前,惡狠狠揍ţúₙ別人。
也是他前一秒把別人打到頭破血流,下一秒又牽住我的手,帶我回家的。
有危險的時候找裴星杓。
這已經成了我的肌肉記憶。
「我們沒有做過......嗚嗚嗚,你為什麼要說我像狗,你太過分了!」
我越說越委屈,滾燙的眼淚一滴滴墜下來。
我哥周身那駭人的氣勢驟然凝住,幾乎在我剛抱住他手臂的瞬時,那緊繃的肌肉便松懈下來。
「抱歉。」
裴星杓慌亂地用手指擦我的眼淚。
我小時候就是順杆爬的脾氣。見他不生氣,不嚇人了,我便開始擺架子。
我打他的手,「我不要你擦,我不要你擦!」
裴星杓一動不動,任由我打。
結果我用力過猛,一不留神,摔倒在湿滑的地上。
摔得四腳朝天,尾椎生痛。
我哭得更大聲了,沒有注意到,沾了水的裙擺全堆到了我的大腿根。
深色的裙擺緊緊貼著白到晃眼的皮膚。
裴星杓的眼眸暗了一瞬,克制著閉住眼,將我單手抱了起來。
「都怪你!都怪你!」我揪著他的頭發,蠻橫無理。
仿佛是他把我推倒的。
裴星杓好脾氣哄我,「是,都怪我,我不該光杵著不動,還應該護著你,讓你安安穩穩地打我。」
我聽不懂他是在陰陽怪氣還是真心的。
我哥從小就比我聰明,成績好,明明是能上高校未來做大教授的料。
隻不過是因為我小時候一句「大明星好風光啊,能賺好多錢」,他就放棄保研,直接進了娛樂圈。
當時我們全家都震驚了。
我媽說隨他去吧,我不管他。
我爸極力反對。
但無論是誰,似乎都看不懂我哥。
我們隻知道,我哥心思重,主意正,心裡藏著好多不為人知的事。
他想做的事,死都不回頭。
我被他抱到臥室,剛要被放下,我痛到呲牙咧嘴站不穩。
卻還強撐著說:「你走。我要換衣服了。」
我現在就想快點換完湿漉漉的裙子,癱在床上養傷。
我哥卻一動不動,恍若腳下生根。
「我幫你換,我怕你再摔倒了。」
「不許!裴星杓,我警告你——」
我的警告還沒說完,我哥把眼睛閉上,寬大又溫暖的手掌明明隔了一段距離,我的後背卻分明能感受到他的溫度。
食指拇指翻飛幾下,就解開了我背後的蝴蝶結和拉鏈。
「抬腿。」他冷靜地說,聲音甚至有些漠然。
像是客氣的醫生在救助病患一般。
我止了聲,啜泣著乖乖抬腿,伸展手臂,讓他幫我換上新衣服。
這是件黑色短袖,又寬又長。
我低頭看著上面的圖案。
右胸口上有朵白色小花。
鬼使神差,我抬頭看向我哥。
他穿的黑色短袖上,左胸口上一個孤零零的破舊機器人,抱膝坐著,手裡握著一朵小花。
這是......情侶裝?!
我哥似乎敏銳地察覺到我的疑惑。
他淡淡地說,「品牌方送的衣服,圖案難免有些像。方才隻有這件衣服放在床頭,順手給你穿了。」
我望了一眼。
我堆在床上的衣服,不知何時都盡數落在地上。
許是方才裴星杓抱我進來時,走得著急,不小心蹭下來的。
我躺下後,裴星杓說給我倒牛奶,讓我休息一會。
不知為何,平日不習慣午睡的我,玩了會手機就哈欠連連,困到手機差點砸在臉上,都沒能阻止住我睡去。
模糊中,我感受到有隻手接住了我的手機。
我囈語著叫了聲「哥」。
他似乎吻了吻我的頭發,小聲說:「對不起。」
3
我醒來後,天已經黑了。
我的手機被安穩地放在桌上充電。
整整一個下午,我的男友都沒給我發過一條消息。
我快氣死了。
明明中午的時候,我和他說我的小衣服到了,他還秒回,強烈要求我馬上試穿,給他拍幾張照看看。
我總覺得不太自在,就拒絕了。
他又嚷了幾次,見我實在抵觸,才沒繼續說。
沒想到,這小子竟然因此和我生氣冷戰?
難道,他和我談戀愛就是為了色欲嗎?不問問我到沒到家,吃了什麼飯,好不好?
我越想越難過。
感覺本就哭腫的眼珠子又委屈到發燙發澀。
我還摔了一跤呢......
我「啪」得把手機屏幕朝下,重新扔回桌子。
頭蒙在被子裡砸枕頭。
狗屎!
他不和我說話,我就不和他說話,誰怕誰!
我砸了十幾下才解氣,恹恹站起身,尾椎骨的疼痛感已經減輕了不少。
我走出房間。
我哥正在他的臥室打電話。
明明關了門,聲音還刻意放得很輕,似乎生怕吵醒我。
「今天不行,我妹妹在家......她是成年了,但她受傷了,我得照顧她......很急嗎,非要這幾天補拍,晚點拍行不行?這樣,導演覺得損失多少錢,我個人賠給他。」
電話那頭似乎很激動又不可置信。
「裴哥,你瘋了嗎?人家是名導,捧出來多少影帝影後,你為了你妹妹得罪他,值得嗎?」
我停在門口。
卻聽見裴星杓毫不猶豫地說:「值得。」
那一瞬間,我覺得好愧疚。
明明知道我哥就是愛操心的性子,保守又小心。從我上初中起,就嚴防死守,不準我早戀影響學習。
我卻還讓他發現了我瞞著他談戀愛,而且還將要瞞著他去開房。
他生氣是在所難免的。
我卻還打他,罵他。
我真糟糕。
我毫不猶豫地推門而入。
「哥,你去補拍吧,不用擔心我!」
他聞聲回頭,面露詫異,但還是低聲讓電話那頭的經紀人稍等。
「妹妹,你不知道,陳導向來心裡沒數,說是補拍一天,到時候拍十天半個月都沒準。我要是去了,你怎麼辦?爸媽出去度假了,你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
他溫聲細語。
讓我更加內疚。
我心頭軟到不行,衝動間覺得哪怕讓自己犧牲多少,求他哄他去都值得。
「哥,你就去吧,你不能為了我ťṻ₅,耽誤你的大好前程。」
「可是我實在擔心你......那不如這樣,你陪我一塊去吧。我的房車很寬敞,到時候也方便給你做飯。」
一塊去......
可是這時間點偏偏刁鑽得很,過幾天我約好和男友去旅遊的。
我哥察覺出我的為難,他搖頭,很善解人意,「沒事,妹妹,你如果不方便,我留下來也可以。」
我立刻說,「不行。」
我咬牙,「去,我也去。」
我哥笑了。
「好。」
4
我待在我哥的房車裡,向外望。
他剛到片場,便被一群人圍住化妝。
像件絕世的驚豔孤品,被人打磨雕琢。
當燈光照在他的臉上時,他緩緩睜開眼,眼神陰翳嗜血——已然變成了劇中那個雙重人格的瘋子殺人狂。
「是你在追逐我嗎?不,警官,是我在追逐你。我是聞著血腥味追來的獵豹,你是誘惑我的羚羊。我們的名字會刻在無數屍體上,會緊緊綁在一起,生生死死,永不分離。」
我咽了下喉嚨。
感覺內裡翻攪,一種詭異的,如同過電般的顫慄感從我的胃部生了起來。
他太會演了。
以至於女演員發了愣,差點從角色中抽離出來。
一句「我絕不喜歡你」說得漂浮不定。
「卡!林,你過來,我給你講講戲。」導演將女演員叫了過去。
裴星杓沒有就地休息,而是拿起水杯,小跑到房車前。
他敲了敲車窗。
我乖乖拉下車窗。
「喝水。一天至少喝夠兩升。」我哥又開始嘮叨。
我剛想和他拌幾句嘴。
忽然走過來一個年輕活潑的男演員。
「呦,裴哥,你金屋藏嬌啊!」
裴星杓單手擋住我的臉,讓我搖起車窗。
那人驚訝,「藏得這麼緊,怕被人看?」
「是。」我哥面無表情,手依舊緊緊撐著車窗,似乎怕車窗都擋不住我的臉。
要命般的護著。
我驚訝,他怎得就把金屋藏嬌這事給認下了?
等那人走後,我哥才低聲解釋,眉眼溫和,語氣誠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