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俞瞻跟老師舉報我早戀。
害得我被罰當著全班人的面讀情書。
丟盡了臉。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十年後。
我逼著俞瞻當著一屋子的人。
給暗戀了十幾年卻不喜歡他的人打電話表白。
本抱著看好戲的態度。
想著等他被拒絕了就上去落井下石,奚落一番。
可電話撥出去後的三秒。
我的手機響了起來。
1
高二時的俞瞻是一個極為討厭的自大狂。
他雖然長得好看,成績也好。
可卻一點禮貌都沒有。
不管是向他示好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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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意向跟他交好的男同學。
他都一律用鼻孔看人。
晨陽高中高二四班倒數第三排靠窗的那個位置上。
永遠都坐著一個埋頭看書的人。
他誰也不理。
就算是班主任或者任課教師跟他講什麼事情。
這人也是表情淡淡的,回答更是惜字如金。
因此我做夢也沒想到。
他居然會去舉報我給班花寫情書。
2
按理說。
沒有誰會傻到讓被舉報的人知道自己是誰。
我之所以確定一定是俞瞻幹的。
是因為那封情書隻有他見過。
信是回家偷偷摸摸地寫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
那天體育課打完球回來,我因為太熱想從桌洞裡找瓶水喝。
水沒找到,倒是把情書掏出來了。
當時我倆坐前後桌,我在前桌,他在後桌。
信封就掉在他的腳邊。
那時臉皮薄,我是梗著脖子把信封從他手裡搶回來的。
雖然有點臊面子。
可好歹是從沒有想過他會把這事兒抖出去。
畢竟這人不管什麼時候都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可沒想到當天的晚自習。
我就被老師叫上去。
一字一句地讀完了那封情書。
3
同學們的打趣偷笑,時至今日已經基本上記不得了。
畢竟那時候也就是情竇初開,小打小鬧而已。
但是當時,我可是覺得跟被扒了褲子示眾一樣。
特別是班主任在我讀完後,還特意地點評了一番我的文筆。
更讓我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因為這件事。
不許早戀的印象是深深地刻在了我們班上每個人的腦子裡。
4
再見俞瞻時,剛好是那次事件後的第十年。
說起來也是奇怪。
明明我們大學是在同一座城市讀的。
畢業後還同時都留了下來。
可是這十年,我們愣是一次都沒有碰上過。
高中同學本舉行過幾次聚餐,但是俞瞻一次都沒參加過。
也是,他跟誰關系都不算親近,不去也是正常的。
就這樣,我們的這次老同學見面,一直拖了九年。
此時俞瞻已經是合作方那邊的老板,算是我的甲方。
說起來也確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
所以再見面,自然也不會矯情到裝作不認識。
第一次見,是我去他們公司對接的第三次。
說不驚訝是不可能的,畢竟這世界那麼大。
誰能想到快十年沒見的人。
還會再一次跟他處在同一屋檐下呢。
不過那次也隻是匆匆地打了個招呼。
「靳棠,好久不見。」他當時主動地說。
這人還是跟以前一樣不苟言笑,總有一種拒人千裡之外的感覺。
「好久不見,好巧。ṭũₕ」我隻得禮貌地回答一句。
後面的兩三個月合作期間。
雖然我基本上每天都跟他們公司跑,勤快得都快得全勤獎,還幾乎跟每個人都混熟了。
但我跟俞瞻見面的次數,卻依舊屈指可數。
三個月後,我給他們做的項目成功地上線。
那時候剛好是元旦的前一周。
慶功宴選在西直門的一家老牌涮羊肉館。
那天外面都已經下雪了。
不過館子裡熱氣騰騰,人聲鼎沸。
倒是溫暖熱鬧得很。
5
也不是第一次跟甲方吃這樣的飯。
因此整場我帶著團隊的幾個人,算是八面玲瓏,應付自如。
等一屋子幾桌人終於幹掉了幾十盤肉之後,大家終於覺得暖和了,於是開始拉闲。
聊了一陣兒突然又有人說太幹巴,還不如玩點遊戲。
聚餐的遊戲嘛,無非是那些。
其實重要的不是遊戲,是大家可以通過這種方式放松下來。
同時趁機打探八卦,又或者看好戲。
懲罰自然是老套,但是出場率最高的真心話大冒險。
擊鼓傳花、猜牌之類的都玩了一大通後。
我終於輸了一次。
但大家看我是合作方的人,也沒太為難,隻是問了個真心話了事。
俞瞻那晚上運氣好,不管怎麼都輪不到他。
就在大家有點意興闌珊覺得可能打探不到自家帥氣老板的隱私後,沒想到轉機出現了。
下一局剛好是他。
可雖然每個人一晚上都铆著勁兒地想要問出點這個平時深居簡出的老板的隱私。
但等真有機會了,又開始犯慫。
畢竟是員工嘛,第二天還得回公司上班呢。
可我不怕。
我不是俞瞻的員工,不用他發工資。
於是在大家面面相覷的時候,我自告奮勇地說:
「我來吧。」
大家面含期待地看著我,等著我說話。
「那就請俞總,給手機裡備注最親密曖昧的那個人打電話表白。」
6
雖然已經過去很久。
可每次想到高二那個晚上自己在講臺上臊得臉皮都快沒了的樣子,我就恨得牙痒痒。
這個讓俞瞻出醜的機會我可是等了十年。
而我之所以會出這樣的題目,是之前聽高中同學韓紀提過。
說俞瞻有一個喜歡了很多年的人。
連手機裡給那人的備注都是肉麻得讓人起一身雞皮疙瘩的「寶貝」。
但是對方不喜歡他。
很多次,俞瞻都在酒後對著那個永遠沒有撥出去的電話發呆。
這話我深信不疑。
因為韓紀是班裡唯一一個跟俞瞻關系親近,並保持到現在的人。
我的計劃是,等俞瞻當著底下員工的面被心愛的人拒絕後。
我再上去說兩句風涼話。
一記絕殺。
一雪前恥。
7
「你確定嗎?」俞瞻問。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那一刻他的眼神突然變得很深,意味不明。
「俞總是不是玩不起?」我用玩笑的方式倒逼他。
俞瞻看著我幾秒無言,然後才說:
「不是。隻是我不知道你們這個最親密曖昧的標準是什麼。」
「這個簡單,如果俞總不介意我看您手機的話,我可以給您找。」
離我兩米遠的人頓了頓,然後說:「行。」
聞言,我便高興地起身去到他那桌。
俞瞻很是大方地把手機解鎖後遞給我。
我點開Ṭū́⁰手機,直接按照字母順序點了 B。
排第一個的就是那個讓人有點肉麻的備注。
「就這個吧。」我把手機遞上去給他。
俞瞻把手機接過來看了一眼,不經意間蹙了下眉。
看到他滿臉糾結的樣子,我心裡已經樂開了花,全是竊喜。
「確定了嗎?」他又抬頭看我,問得很鄭重。
「確定。」我說。
俞瞻沒再說什麼,又低下了頭。
滿屋子的人屏息凝神,都等著看好戲。
就在這滿室的安靜裡。
我看到俞瞻點開那個昵稱,沒有絲毫猶豫地按下了撥打鍵。
三秒鍾後,我的手機在房間的另一端。
用一種刺耳、詭異又突兀的方式響了起來。
8
剛開始能想到的當然隻是巧合,畢竟就算殺了我,我也猜不到俞瞻手機裡的那個寶貝會是我。
「不好意思,接個電話。」我抱歉道,然後折回自己那桌拿手機。
腦子裡「轟」的一聲是在看到手機上的備注是俞瞻的時候響起的。
我怔愣在原地,一時間什麼都想不到。
大家本來一開始也覺得隻是個巧合,但在看到我的反應之後,便也什麼都明白了。
但是沒有起哄聲,因為俞瞻臉上的凝重、我滿眼的錯愕,讓他們明白這是一次倉促的表白。
除了手機跟催命一樣叮鈴鈴地響,滿室寂靜。
鈴聲就這樣一直響到自動結束。
等到屏幕都熄滅了之後,我抬頭望向俞瞻,隻見他也正緊盯著我看。
那雙一直都冷淡的雙眼裡,諱莫如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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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涮羊肉館的。
回到住處的時候,老遠就看到一個人影站在門口。
俞瞻高大有型,身邊跟他身型相似的人很少。
而且在這個外面已經飄雪的大冷天裡,我也不覺得有誰會想我到冒雪來見我。
腳步驀地滯在原地,那一刻產生了想要逃的想法。
可我頓了頓,還是上前走去。
一直等到我走近,他都沒有說話。
最終,我們擠在逼仄的樓道裡,對視著沉默良久。
「你有什麼想說的嗎?」最後還是俞瞻先問。
我苦想片刻,然後說:
「有啊。」
「什麼?」
我頓了幾秒,然後用開玩笑的語氣說:「你的備注太肉麻了。」
他沒想到我會說這個,一時之間拿不準我什麼意思。
就在他還在猜測時,我才又真的苦笑了一聲道:
「別開玩笑了,俞總。這個玩笑可不好玩兒。」
俞瞻大概覺得我思維太跳躍,因而反應了兩秒後才接我的話:
「我沒有開玩笑。」
他的語氣很是鄭重,絲毫不容置疑。
「靳棠,我從來沒有跟你開過玩笑。」
最後一絲僥幸被他的這句話澆滅,我耷拉著肩站在那裡,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我喜歡你。」在這個凜冽的冬夜,他看著我道,「我愛你,靳棠。」
10
那晚俞瞻直到離開的時候,也沒等到我對他那句告白做出什麼回答。
我喜歡他嗎?當然不是的。
隻是看著面前的俞瞻,又回想著十年前總是坐在我後面沉默著解題的人,那一刻忽然就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後面一周我們都沒有見過面。
直到下一個周五,臨下班的時候,手機上突然閃出來他的電話。
我猶豫了一會兒才接起來。
「弄完了嗎?」他在電話裡問。
我看看手邊的事情,「嗯」了一聲。
「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飯?」
「大哥,咱倆一個北一個南,吃個飯跋山涉水似的,別折騰了。」
俞瞻默了一陣,然後說:
「那早點回家休息。」
我沒再多說什麼,客氣了兩句就掛了電話。
那個周五一路上堵得要命,破天荒地我居然在離家三公裡的地方剐了車。
外面下著大雪,我跟前面的大哥站在冰天雪地裡相顧無言,接著異口同聲地暗罵了一句。
也不是罵對方,大概就是覺得這個本該美好的周五就這麼被毀了,真是一件操蛋的事情。
還沒來得及跟對方正式地說上話,俞瞻又一個電話進來。
我有點沒顧上問他有什麼事兒,大概給他講了兩句就掛了。
大哥是北京人,挺好說話,看著車子沒啥大問題。
讓我轉了一千塊錢意思一下了事兒。
很快地處理好後,我正準備回車上,身後忽然上來一人拉住我。
「你沒事兒吧?」
轉身看到俞瞻滿臉掩飾不住的緊張和慌亂。
11
我倆回了我的住處。
兩人的外套堆了一沙發。
我跟他一人坐在沙發扶手上,一人隨便地拉了個凳子坐。
「還專門跑一趟。」我遞給他一瓶水,「謝了啊。」
俞瞻沒說話,埋頭在想什麼。
「你來得還挺快。」我又說。
「我剛在門口等你來著。」這次他開口了。
「嗯?等我幹嗎?」
「給你打包了點吃的。」他一邊說一邊把放在地板上的袋子拿起來。
裡面一盤一盤的飯盒堆在這個出租屋的小桌子上,都快佔滿了。
「我們公司附近的那家粵菜,你不是說喜歡吃來著。」
大概是專門問老板要的能保溫的打包袋,所以那一碟碟的盤子裡,還冒著絲絲熱氣。
也是在看到打包袋上的店名時,我才終於想起之前跟他們公司的人闲聊時,說到過這家店口味不錯。
其實之前的這一周,我對於俞瞻喜歡我的這件事一直都沒有什麼真實感。
這幾天過得像是做了個夢。
但看著滿桌的飯菜,那一刻我終於體會到了他的心意。
「俞瞻。」我有點愧疚地叫他,「我……」
他大概料到我要說什麼,沒有打斷。
「咳,」我輕嘆一聲,「你也知道嘛,我從高中就開始喜歡小姑娘了。」
「不然也不會被你撿到那封情書。
「我的理想型一直都是膚白貌美大長腿,所以……你懂的吧。」
我終於還是決定把話說清楚。
俞瞻一直看著我,許久無言。
「你看這事兒,」為了緩解尷尬,我又自顧地說,帶著點心虛,「我也……我也確實不知道。」
「你能喜歡我,我真覺得很榮幸。」
「就是……」我頓了頓,「我真沒辦法。」
外面的雪撲簌簌地下。
他一直望著我,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
許久之後,他終於出聲:
「記得吃飯。」聲音突然就啞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