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作瀟灑的將信封推了過來。
她與我的身份已然變幻,身上全然是正宮的底氣。
我看她身上穿戴比陸復好了許多,看來她很舍得將錢花在自己身上。
我並沒有接那封信,而是問她:「陸太太如今在哪裡高就?還在那家咖啡廳嗎?」
「我賦闲家中,準備備孕,聽聞林小姐懷孕的時候,依舊東奔西走,著實辛苦。」
她面上含笑,似乎在暗示我,她與我不可同日而語,我可以被虧待,但她卻是要細養著的。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隻淡淡道:「比不上陸先生辛苦,薪資微薄,卻要養兩個人,難怪求到了前妻門上,陸太太今日登門,大概以為這封信是我寫給陸先生的愛慕信,你想必很好奇內容,既然如此,何不親自看看?」
我隨手拆了信件,將信推了過去。
鄒若煙瞄了一眼,很快變了臉色,她迅速拿起那封拒稿信,一目十行的看完,桃腮瞬間布滿紅暈。
她抓起拒稿單,迅速起身。
我在她身後涼涼道:「想必陸先生缺錢的厲害,你可以幫我轉告他,此書並無價值,但看在從前夫妻份上,我可以當做廢稿收了,以便他養活太太。」
鄒若煙轉身回眸,狠狠瞪我一眼,卻終究什麼話也說不出,踩著高跟鞋蹬蹬蹬的快步離去。
我心中暢快了。
前世,鄒若煙過得恣意。
陸復愛重她,視她若寶。
她的吃穿用度樣樣精致,她的子女過得是貴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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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陪著陸復共患難,卻隻換得他一句我脾氣暴躁,為人粗糙,不如鄒若煙溫柔賢淑,聰慧體貼。
當真諷刺。
他希望我上陣可殺敵,又希望我下陣賽西施。
他想的那麼美,怎不想想,自己配嗎?
時至今日,希望他依然是從前那般的想法,畢竟,涵養此物,從來都與金錢掛鉤。
如今,我腰包鼓鼓,底氣滿滿,自然可以氣定神闲,與人談笑風生。
而他和他的若煙,是否能如從前那般維持風度呢?
我拭目以待。
沒過幾日,陸復狼狽的出現在我面前,他臉上幾道疤痕,比之上一次更見粗鄙,看我的眼神透著懷念,語氣更是懷舊。
「抱歉我太太上次打擾你,我已經與她解釋過此事,我想她以後不會再打擾你,不過,那些人真覺得我的稿子一無是處?我有些不敢置信。」
「我沒有本事偽造那麼多的拒稿單給你,而我也不屑做此事。」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幼賢,近日,我時常回想,從前你是怎樣將家庭和工作都打理的井井有條的,我現在發現,這是一門大學問,說來慚愧,我現任妻子,似乎並無此本事。」
他苦笑連連,似乎真正品嘗到了生活的苦。
我訝異萬分。
「陸先生,你離了一次婚,似乎並沒有從上一段婚姻中吸取經驗教訓,我與你離婚一則是你出軌在先,二則是你把我當做免費的下屬和保姆,既要我在工作中是你的好助手,又要我在家庭中是你的賢內助,你對我要求諸多,我隻能不停地剝削壓榨自己,才能勉強滿足你的要求,這樣的生活對你而言自然舒適,對我而言,卻是人間地獄。但你現在似乎還沒有搞清楚狀況,還試圖在第二段婚姻中繼續從前的生活,你這樣不思進取,是無法經營好自己的婚姻的。」
他被我說的啞口無言,努力很久才找了一個借口。
「可她並不工作,僅僅家庭生活都無法經營好,我難道不可抱怨?」
「陸先生,這是你自己的眼光問題,既然明知你的妻子無法經營好生活,為什麼不嘗試自己上手呢?總期待別人解決問題,在我看來,這是幼稚的表現。」
他終於無話可說,悻悻告辭。
但沒多久,他又來尋我,這一次是來找我賣稿子,因為鄒若煙懷孕了。
自從鄒若煙懷孕後,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因為她認為,她懷孕是陸復的責任,她肯為陸復生孩子,陸復應該感恩戴德。
自此陸復過上了照顧孕婦,並抽空寫作的苦日子。
而他被金行長徹底掃地出門,每年的分紅隻有年後才能拿到,兩人的生活漸失著落,隻能寄希望於賣稿子。
他此時眼神空洞,神情麻木,臉上已看不到痛苦神色,自然也看不到希望。
「若你能收此稿,我感激不盡,若不能收,也不必勉強,我再想想別的辦法。」
我從幾個書商那裡獲悉,陸復親自去找書商,但無一例外遭到了拒絕,他大概已經相信那些書商評價此書一無是處的話,所以底氣全無。
我默了默,對他的話無動於衷。
他前世在我的屍體面前,對那些記者也是如此的態度溫和,悲痛盡顯,我無法相信他真的從心底裡認為自己做錯了事情,大概是接受了命運,想順勢將自己放在弱者的角度,坑我一筆。
我並沒有和他多廢話,讓助理和他商談,收了所有的權利,並報了一個很一般的價格。
但此價格卻讓他喜出望外,他幹脆利索的籤訂合同,賣了書稿,並對我萬分感謝。
「幼賢,我從未想過,經營家庭是如此艱難之事,隻有親自上手才知其中艱辛,從前,我負你良多,我……對不住。」
他羞慚滿面轉身就走。
我叫住他。
「若還有稿子,可以繼續給我,條件依然如此。」
他喜出望外,簡直感激不盡。
我淡淡道:「你是品嘉的父親,我希望他的父親過得體面一些。」
他幾乎要溢出眼淚。
助理果斷關上了門,隔絕了他的淚眼。
我將他的稿子收了起來,並沒有拿去刊載發行。
前世,陸復的手裡有許多本書,都賣的很不錯。
若我此時發行此書,一旦書火了,我雖能發一筆小財,但最終富裕的是陸復,我不會用自己的資源,成就他的功名。
我要他成為一個碼字機器,拿著微薄的稿酬,過著不上不下的生活,此生,一輩子替我打工。
陸復鬼鬼祟祟的想打聽我是否將書刊載或出版。
聞之我真的將書當做廢稿一般的束之高閣,他徹底死心了,轉而真的認為我是在認真地幫他,便乘機想薅我的羊毛。
他每隔一段時間,便給我一些稿子,讓我評估一下。
我往往瞄一眼開頭,瞅一眼結尾,回顧下和前世是否劇情一致,便交給助理審核後,照單全收。
自那之後,陸復過上了賣稿子度日的生活。
他擺脫了《寧報》的事務,能從我這裡拿到賣稿子的稿費,又能從《寧報》分一些紅,日子漸漸過得滋潤起來。
鄒若煙的孩子出生後,他寫的更勤快了。
鄒若煙的第二個,第三個孩子出生後,他幾乎成了一個碼字機器。
七年時間,他完成了近千萬字的作品,而那些作品全部都成了我的。
在榨幹他最後一部作品後,我徹底放下心來。
我以君安的筆名,開始在《辰報》上連載他的小說,小說刊載到第三期,帶著《辰報》重新登上了一個小高峰。
無數人的信件雪花片一樣的飛進報社,懇求報社刊載的快一點,希望能盡快看到最新的劇情。
我不緊不慢,有條不紊。
我知道市場反饋雖然不錯,但這還隻是開始,後面會隨著市場繁榮,迎來一個又一個的大爆發,我需要按部就班,穩住心態。
等第一部作品刊載到中期的時候,無數的書商開始和我接觸,想要將此書出版發行,更有電視制作公司想要合作。
而陸復也第一時間知道了此事。
他迫不及待的闖進我的辦公室,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幼賢,我沒有想到書會火到如此程度,若我當初在《寧報》上刊載,是否就可避免報紙落入他人之手,若我當時再等一等,是否就能迎來轉機?我快要成為知名作家了,你打算如何補償我?」
我早知有今日。
此人在低處時,很懂得委曲求全。
一旦有了得勢的資本,立刻便蹬鼻子上臉。
我平靜的拿出合同。
「陸先生,此書在合同中約定用君安先生的筆名發表,與你陸先生有何關系?」
他愣住了,滿臉不敢置信。
「你什麼意思?你明知書是我寫的。」
我面無表情的點了點合同。
「仔細看合同,書的版權在我,署名權你我約定用君安此名,你可以對外嚷嚷你是書的著作人,但你真以為有人會找你約稿嗎?市場瞬息變幻,此書能火,是用了我的資源,是《辰報》強大,是市場恰到此處,你怎麼就能認定是你書的原因?陸先生,做人不可太過自負,不要隨隨便便一句話,就抹殺其餘人的的辛苦勞作。我再申述一遍,當初我們銀貨兩訖,此書與你再無幹系,我如何操作,你無權幹涉。」
「林幼賢,你怎能如此?」
「為何不能?」
我目光直視著他,堅定不動搖。
他惱羞成怒。
「我要告你。」
他當真一直訴狀,將我告了。
我將此事交給法務處理,便不再理會。
沒多久,書出版了。
書一出來,便席卷了大街小巷所有書店,一夜之間,造就了洛陽紙貴的局面。
我數錢數到手軟,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這才是我真正想從陸復手中要出來的留給品嘉的財富。
上一世,品嘉摔死在他面前,沒能動搖他的心片刻。
這一世,我就是將這些書砸在手裡,也不會讓它們成就陸復。
我和陸復的官司,毫無意外,陸復輸了。
他開始另闢蹊徑,打著書的原作者的旗號,寫另外的書,打算借著這一把東風重新火一把。
但前世,他寫完這幾部著作後,多年未再動筆,被人說江郎才盡,這一次,他焦頭爛額,我不信他還能寫出新作。
我在他開始動筆之初,就繼續連載第二部小說。
他每每想借機宣傳自己的時候,我就發表君安先生新作。
君安先生的新作發表了一部又一部,卻遲遲不見他的書出來,讓人貽笑大方。
有人想知道君安先生究竟是誰?
我說君安先生不接受採訪,不接受見面,不接受曝光,他是一個很神秘的人物,隻想專心做好自己的事情。
君安先生的低調與陸復的高調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像是一個跳梁小醜,越是搖旗吶喊,越是被人認定是一個厚顏無恥蹭君安先生清名的無賴小人。
他希望我出來為他正名。
可憑什麼呢?
我隻會用盡手段,讓他上不了報紙,上不了電視,無法被人知曉,湮滅在人海之中。
我要讓他的作品人盡皆知,而他本人卻查無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