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可理喻。」我恨恨咬牙。
哪有這麼霸道的人?做錯事的不是我和暮深,是蕭昶燁,是他奪人所好!
葉沁雅熬到後半夜才回屋。
翌日天蒙蒙天,蕭昶燁從我家側門離開,他要趕回宮裡去上早朝。
可沒想到,他的御駕剛並入主路,就和我爹的轎子撞了個正著。
等經過暮府時,又和暮深的轎子撞個正著。
這些我也是早上起床後,在花園裡澆花聽葉沁雅說的。
她湊上來迫不及待和我分享八卦:「姐,我今早聽見一則秘聞,你猜怎麼著?爹爹今早在我們家側門巷口撞見了陛下的御駕。」
我心下一驚,蕭昶燁他怎麼那麼不小心?他就不會避開我爹?
連葉沁雅都聽到了風聲,這回怕是文武百官又得在暮深背後風言風語。
「哦,是嗎?」我故作淡定。
「還有更精彩的,暮深今早剛從暮府出來,就撞見了陛下的御駕和我們爹爹的轎子,你說巧不巧?」葉沁雅打量著我的神色,仿佛想在我臉上捕捉到一絲破綻。
我臉色微變,蕭昶燁居然還被暮深撞見了?
那暮深又會怎麼想?
葉沁雅得寸進尺道:「姐,昨晚暮深不是在你房裡嗎?暮深今早是從暮府出來的ƭüₐ,那昨晚在你房裡的人難不成是……」
我不等葉沁雅說完,打斷她:「沁雅,不得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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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葉沁雅輕笑一聲,「我就說我猜得沒錯,昨晚哪裡是什麼老鼠爬床啊?我看是龍爬床才對。姐,你可真有本事,在兩個男人之間遊刃有餘。」
她的聲音裡滿是嘲諷之色:「暮深好慘啊,頭上綠油油。」
我忍無可忍,揚起手準備打葉沁雅,庶母衝過來攔下我,語氣嚴厲道:「煙嵐,沁雅是你妹妹,你怎麼能這麼欺負她?」
我作罷,冷聲道:「庶母,你好好管教管教沁雅吧,她這張嘴口無遮攔,遲早闖出大禍。」
15
回屋後,我又開始頭疼了。
整個上午悶悶不樂,午膳也沒什麼胃口。
下午,暮深如往常一般來葉家找我。
他走到花園被葉沁雅擋住去路。
葉沁雅故意提高了嗓門:「暮深,昨晚我姐的房裡有隻大老鼠,折騰得她整晚都沒睡,你有空幫她去捉捉老鼠呀。」
我怕葉沁雅再亂說出什麼話,連忙走出閨房,去花園裡搭話。
「沁雅,你那麼闲的話,不妨多看看書,修身養性。」我說完不再搭理她,將暮深帶到我屋裡。
葉沁雅癟癟嘴,在身後小聲嘀咕:「嘁,自己朝三暮四,不守婦道,還讓我修身養性。」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我和暮深聽見。
我尷尬極了,轉手將房門關起來。
我和暮深相對沉默,他打破沉浸:「煙嵐,你屋裡有老鼠嗎?我幫你看看。」
他看了看櫃腳和床底,我則在走神,心下琢磨著,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我是否該向暮深坦白?
「你床底有隻香囊,我幫你撿出來。」暮深將手伸至床底,去撿香囊。
我突然想起昨晚蕭昶燁給我的香囊,連忙走過去想要阻攔他。
可暮深已經將香囊撿出來了,他將香囊遞給我。
我們兩人的目光同時落在香囊的圖案上。
明黃色的香囊,隻有皇帝可以用。
香囊上還繡著五爪金龍,任誰看見都知道這是皇帝的貼身之物。
我臉頰一陣泛紅,接過燙手的香囊放進梳妝櫃裡。
暮深手不自在地捏緊,我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他眼底一定蓄滿了失望。
「暮深,聊聊吧。」我深吸一口氣,該面對的遲早都要去面對。
暮深坐下,倒了兩杯茶,聲音沙啞:「好。」
「或許你已經猜到,新婚夜擄走我的人是誰,這兩年多,我確實……是在皇宮裡。」我長話短說,千言萬語化作一句,「暮深,對不起。」
暮深捏緊茶杯,手背青筋浮現,像是在極力隱忍。
等他松開時,眼底的痛色化作平靜:「煙嵐,這不怪你。」
一種無力感將我籠罩,在皇權之下,我和暮深都別無選擇。
我鼻尖酸澀,忍痛道:「暮深,你別等我了,我們……就此作罷吧。」
暮深將我擁入懷裡:「煙嵐,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們都放下過去,重新開始。」
我也想放下,可蕭昶燁他能放下嗎?
我和他之間有了諾兒,往後注定還會有糾葛,我不想再將暮深卷進來。
我從他懷裡掙脫出來,狠心道:「暮深,請你給我休書罷,求你了。」
16
暮深不願意放手,也不願意給我休書。
他對我說了許多深情的話,說他不能沒有我。
他說可以讓我冷靜冷靜,待我想通了,再做決定。
聊到最後,他說:「煙嵐,有些痛苦的記憶該忘就忘,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是啊,我也想忘掉那些記憶,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可是我忘不掉,如果睡一覺醒來就能忘掉,那該多好?
我若有所思道:「若是能忘了多好。」
暮深從袖子裡拿出安神香來:「此香不僅能治好你的失眠之症,也能讓你擺脫那些記憶,若是你想忘了,就點燃它。」
「嗯。」我將香收起來。
……
我每每見到葉沁雅,她總要損上我幾句,話越說越難聽。
我深陷在痛苦的泥沼裡,也深深地思念著諾兒。
我心煩意亂之下,搬去了深山裡的靜心庵小住。
我搬去靜心庵一方面是想讓自己靜心,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躲避蕭昶燁。
我交代靜安師太,不管誰來找我,都別讓他進來打攪我。
蕭昶燁和暮深先後來了幾次,我都沒見他們。
蕭昶燁來第三次時,我隔著門對他說:「蕭昶燁,你讓我靜一靜罷,我現在不知怎麼面對你和暮深,亦不知往後的路要怎麼走,待我想清楚了,我自會出去。」
「好,朕等你。」蕭昶燁臨走前,欲言又止道,「諾兒也想你了……」
我眼眶湿潤,我又何嘗不想諾兒?我之所以忍住不去看他,是因為我知道,我一旦看見他,就不想離開了。
蕭昶燁是愛我沒錯,可我沒辦法原諒他用強權一步步將我逼至絕境。
他和強盜何異?我亦沒辦法接受屈服強盜過完這一生。
我白日吃齋念經敲木魚,心緒依然難以安寧,晚上亦輾轉難眠。
我過得很煎熬,我時常在想,若是那些事沒有發生該多好?
能不能讓我回到我和暮深成婚時?
我試著點燃一支暮深給我的安神香,腦中種種愁緒安靜下來,我漸漸睡熟過去。
我越來越依賴安神香,隻有安神香能讓我不再痛苦。
我日日將自己鎖在佛堂,精神有些恍惚。
這樣也好,我好像沒那麼痛苦了,也沒那麼思念諾兒了。
我漸漸想不起諾兒長什麼模樣,漸漸忘了這兩年半來發生的事。
我的記憶在倒退,退至我和暮深成婚那日。
我隻記得我和暮深拜過堂,我頭上蓋著喜帕坐在新房裡等他。
後面我被擄走的事,一概都不記得了。
17
我在靜心庵一共待了三個月。
三個月後,暮深和蕭昶燁同一日來靜心庵接我回去。
在上山的路上,暮深和蕭昶燁說:「陛下,這一次,讓煙嵐自己選罷,若她選您,臣絕不糾纏。」
「相反,若她選了臣,也請陛下成全臣和她。」
蕭昶燁手中有諾兒這個籌碼,語氣帶著志在必得的自信:「她會選朕,你若再糾纏她,朕絕不輕饒。」
暮深頷首:「臣定當信守諾言,也請陛下言出必行。」
靜心庵的門打開,我目光掠過蕭昶燁。
他一身便服卻也難掩帝王之氣,掌心捏著兩枚菩提珠。
我心想,他怎麼來了?
此前在得知他有沈璃後,我便和他說過,我不會再和他見面了。
我將目光移向暮深,含笑去牽他的手:「夫君,你怎麼現在才來呀?」
蕭昶燁怔在原地,他捏碎了手中的菩提珠,任由鮮血染紅掌心。
蕭昶燁雙眸猩紅,聲音冷得攝人:「煙嵐,你叫他什麼?」
他這模樣好可怕,我愈發握緊暮深的手,壯著膽子對蕭昶燁說:「我叫他夫君,你不是聽見了嗎?蕭昶燁,請你以後不要再糾纏我。」
「煙嵐……」蕭昶燁不敢置信地望著我,他想伸手來牽我的手。
暮深擋住他:「陛下,願賭服輸,請您信守諾言,成全臣和煙嵐。」
蕭昶燁捏緊拳頭,手心的血滴滴答答落下,眼底殺氣浮現。
我知道他現在已經登基了,是皇帝了,要殺一個人再簡單不過。
「夫君,我們回家吧。」我牽著暮深的手轉身離開,將蕭昶燁留在身後。
身後那道目光如寒刀一般,蕭昶燁的聲音沙啞而又透著無限失落:「煙嵐,你讓朕很失望。」
18
我隨暮深回了暮家。
在我的記憶裡,我和暮深已經拜過堂成過親。
我是他娘子,婚後理應和他住在一起。
是夜,我們沐浴過後上榻歇息。
暮深視若珍寶地擁著我,紅燭燃盡,將新房添上一抹曖昧之色。
暮深眼眸滾燙望著我,低聲說:「煙嵐,我們圓房罷。」
我嬌羞地點了點頭:「好呀。」
暖帳緩緩落下,就在這時,外頭卻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少爺,大事不好了,老爺……老爺他上吊自盡了!」
「什麼?」暮深翻身而下,匆匆穿好衣衫。
「煙嵐,你先歇著,我去看看。」他丟下這句話,面色焦急地離開臥房。
我穿好衣衫,後一步跟過去。
暮家大堂,暮深的爹爹已經被人從房梁上弄下來了。
可惜的是晚了一步,他斷氣了。
我一上前,暮深的娘親暮夫人便揚起手來要打我:「葉煙嵐,你這個禍害,若不是你,老爺他不會死。」
暮深抓住他娘親的手,沒讓巴掌落下來,「娘,您冷靜點,爹爹身上有命案。」
暮深說完摟住我的肩膀往後院走:「煙嵐,你先回屋歇著,交給為夫來處理。」
「嗯。」為了不給他添亂,我先回臥房。
暮深臨走前讓我別多想,他告訴我一個秘聞:「煙嵐,大理寺最近在查一個命案,牽扯出我爹爹是主謀,他的死與你無關,你無須自責。」
我在臥房枯坐到天明,暮深沒有回屋,聽說皇帝宣他進宮了。
結合種種跡象,我隱隱察覺,暮深爹爹的死,和當今聖上蕭昶燁有關。
不然怎麼會這麼巧呢?暮深爹爹身上有命案,不應該是等到大理寺查清了之後再定案嗎?
在這個節骨眼上吊,很難讓我不懷疑,是蕭昶燁從中推波助瀾,敲打暮深。
19
暮深爹爹的後事料理完了之後,暮深夜裡總是將自己鎖在書房裡。
不知是不是他進宮後,蕭昶燁和他說了什麼。
下人去收拾書房時,總能看見幾隻空酒瓶。
我知道暮深的內心很煎熬,在我的記憶裡,他極少飲酒,是個很自律的人。
哪怕在官場上有應酬,他亦經常以茶代酒。
如今他用酒麻痺自己,說明他過得很痛苦。
我試圖了解事情的真相,剛開始他封閉自己的內心,不願意敞開心扉。
一個月後的某個夜晚,我敲響了書房的門。
他將房門打開時,我看見他眼眶猩紅,一身酒氣。
他應該是喝醉了,我一進屋,他便緊緊抱住我。
他聲音沙啞得不像話:「煙嵐,為何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會這麼難?我們做錯了什麼?」
我從他的話裡聽出了點眉目,我追問:「是不是蕭昶燁逼你了?」
「他不許我碰你,他憑什麼?你是我妻子,他憑什麼要這麼做?就因為他是皇帝?隻要他看上你,不管你願不願意,不管你有沒有夫君,他都要佔為己有?」
暮深說著酒話,平日裡他是個很會隱忍的人,若不是喝多了,斷不會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