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什麼?殿下說了,不管誰是皇後,我都會是他最愛的女人!」
她說著,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忽然又笑出了聲。
她笑不可遏,那模樣有些瘆人。
「林楚鸞,就算你爹帶著十萬大軍回來了又如何,我們早就在城外埋伏了數百枚軍火匣,以確保明日順利登基。你求我和殿下啊,若是殿下心情好了,就不計較你害死我腹中的孩兒,說不定還能帶你去城外替你爹收屍!」
腹中的孩子?
軍火匣?
我眉毛微挑了下,顧寧明顯話中有話,似乎在告訴我陸時砚的底牌是軍火匣。
這倒是意外之喜,我心思流轉間,頓時有了對策。
再看向顧寧時,眸中不免帶了幾分同情。
「想讓我求陸時砚?怕不是在做夢? 」
20
顧寧在我這兒,自然得不到陸時砚想要的東西。
有我爹帶著大軍駐扎在城外,此時的我對他們來說,是最好的人質。
他們離開的時候,將林府圍了個水泄不通,根本不敢輕易對我動手。
但區區府兵而已,哪裡攔得住戰場上長大的姑娘。
我將寫給眾皇子的密信,和裝了解藥的瓷瓶,交給一襲夜行衣的金香,低聲叮囑:「此番你身負任重,可容不得半點閃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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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香稚嫩的臉上絲毫沒有膽怯畏懼,甚至隱隱興奮。
「放心吧,女公子。」
她帶著密信悄無聲息融入夜色裡,
我望著她消失的方向,無聲勾唇。
好戲就要開始了。
登基大典如期舉行。
陸時砚在群臣的擁簇下,乘上帝撵,經神武大街前往往太和殿。
我被當作人質,被迫看陸時砚身著龍袍,乘坐帝撵通行。
百姓紛紛跪拜避讓,帝撵一路暢通無阻。
然而行到太和殿門口時,卻被皇城司的人攔下。
陸時砚手下的侍衛高聲質問:「大膽!新帝登基,你們也敢阻攔!」
皇城司眾衛不為所動。
那侍衛還想發難,忽然聽見一陣中氣十足的聲音。
「新帝?朕倒是不知,什麼時候立過新帝!」
陸時砚的臉唰地一下就白了。
「父……父皇……」
21
陸時砚、皇後,甚至謝氏群臣都沒料到,原本已經昏迷不醒、奄奄一息的陛下,此時會出現。
皇伯伯被四皇子和五皇子護著走出來時,我聽見了許多陣倒吸涼氣的聲音。
一時四周極靜,無人敢出聲。
我勾勾唇角,挑釁出聲:「謀逆?殺頭的大罪啊。」
陸時砚似乎被我的話驚回神。
他猛地扭頭看向我,眼中的恨意,我隔著幔帷都能清晰地感覺到。
「是你!是你們設計好的!」
我沒有回答他,輕輕松松撂倒壓制我的守衛,從他們腰間拔出長劍握在手裡。
這種時候,皇後即便也震驚,但還是比陸時砚更快做出反應。
她呼喊:「林楚鸞與四皇子五皇子勾結,意圖謀逆,來人,將他們都拿下!」
她話音落下,禁軍瞬間出動,將我們團團圍住。
陸時砚還有些驚懼,喊道:「母後!這……」
「閉嘴!今日若是你順利登基,他們就是謀逆的罪臣,若是你不能順利登基,那謀逆的就是我們!」
皇後不愧是被謝家悉心培養了十多年的大家閨秀,又在後宮中浸了幾十年,明顯比陸時砚要狠絕得多。
「皇城司不過三百眾,即便加上老四老五的府兵,也不過五百,林蕭的大軍被困城門外,根本翻不起什麼風浪,此時咱們兩千禁軍,隻要控制住局面順利登基,一切都是咱們說了算!」
她說話間,禁軍已經漸漸將皇城司和皇伯伯一行人控制住了。
她倒是沒讓人動我,反而穿過重重禁軍走到我面前,語氣幾乎和善。
隻聽她道:「阿鸞,本宮知道你是個聰明人,如今城門封禁,整個皇宮都在本宮的掌握之中,隻要你休書一封,讓你爹交出兵權,你自會安全無虞,待砚之登基,他的皇後就還是你。」
我覺得有些好笑,也當真笑出了聲。
「您不會當真以為,我稀罕這個皇後之位吧?」
我笑完,看了一眼漸漸被皇後控制住的局面,又望向一副勝券在握的皇後,輕聲嘆道:「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今日似乎少了個人?」
「誰?」
她問完就已經想到了,眨眼間瞳孔劇震。
「陸時晉!」
我沒回答,因為此時太和殿外,已經響起陣陣刀劍相向的聲音了。
22
我爹帶軍衝進來,局勢極劇逆轉。
皇後、陸時砚和以謝家為首的一眾大臣們就被控制住了。
直到這時候,皇後還不敢置信喃喃道:「怎麼可能?城門口明明已經埋了軍火匣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顧寧喚著「殿下」衝了進來,一下子縮進陸時砚的懷裡。
陸時砚看見顧寧眼前一亮,似乎沒有想到,這種情況下,顧寧竟然還願意主動蹚進這趟渾水,陪他赴死。
「阿寧,我就知道,你待我是……」
他話還沒說完,便猛地一頓。
「你、你……」
「砚之!」
陸時砚和皇後驚呼的聲音,都沒能蓋過顧寧的笑聲。
我有些意外,雖然她向我透露軍火匣時,我就猜到她知道真相,恨上了皇後母子。
但沒想到,她竟然會那麼恨。
此時皇後儀態盡失,惡狠狠地盯著顧寧,反反復復隻有一句。
「你殺了我兒!毒婦!我要殺了你!」
她雖然叫囂著,但像是被抽走所有力氣一般,連站都站不起來。
顧寧嗤笑:「你們知道我是穿越的,以為我像鎮國公那樣,有天大的才能助你們登基,卻半分好處都不給我,甚至殺了我的孩子!但你們沒想到吧?我是個文科生,根本不知道炸彈怎麼做!」
她說著,忽然又轉過頭來看向我,悽慘一笑。
「系統說,隻要殺了你,我就能成為太子妃,成為皇後,這個世界就能回到原本的軌跡。雖然我也不太明白,原本的軌跡是什麼樣。但你說得對,我一個毫無家世背景的人,怎麼可能鬥得過世家貴族培養了十幾年的大家閨秀……」
22
陸時砚一死,皇後及謝氏一族完全沒了掙扎的餘地。
這一場皇伯伯提前布置好的「請君入瓮」戲碼,也終於落下帷幕。
沒錯,都是設計好的。
即便沒有顧寧,我也會尋個由頭和陸時砚退婚。
陸時砚注定會被廢。
皇後定然坐不住,謝家定然也坐不住。
陛下會順勢被皇後下毒「病重」,然後眾皇子奪嫡,朝中局勢混亂。
我們要的,就是亂。
隻有亂了,皇後才沒有那麼多心思去深究為什麼那麼順利。
隻有亂了,才能撥正。
我爹一如ťù₂既往地無視皇威。
軍士們打掃著戰場,皇伯伯想同他敘舊,喚了他好幾聲「林兄」。
我爹卻渾然不聽,轉身看向我。
「爹的乖女兒,快讓爹好好看看,哎喲我的親娘啊,你都瘦了,看你這張小臉,都瘦成什麼樣了。」
他一邊號著, 一邊就要湊過來抱我。
卻被我靈活一閃,順勢狠狠一推,將他推開,恰好將他推到皇伯伯身邊。
沒了我爹礙事,我才終於有空將目光落在大殿門口的陸時晉身上。
他負了傷,手臂上的鮮血一點一點往下滴,卻絲毫不在意。
似乎確認我安全無礙,他緩緩松出一口氣,收回目光,轉身準備離開。
「去哪兒?」
我皺眉問。
他紅著臉,避開我的視線。
「去,去外面看看……」
說完,好像我是什麼洪水猛獸似的,飛快地跑開了。
我耳朵尖,聽見我爹終於和皇伯伯說話。
「老陸啊,你家這小子不行啊,追個女孩十多年都追不上,嘖嘖……」
24
我找到陸時晉的時候,他正幫著我爹帶回來的將士搬叛軍的屍體。
他們一個是高高在的上皇子,一個是軍營中再普通不過的衝鋒兵,原本不可能有什麼交集,但兩人此時卻表現得十分熟稔。
見我來了,那個將士朝陸時晉抬抬下巴,小聲提醒,然後飛快地跑開了。
陸時晉的身子微微一僵,頓了好一會兒,才轉過身來,皺眉道:「血腥重,你不該來這兒。」
我沒理會他的話,而是挑眉問:「你在西疆參過軍?」
他沒回答。
但此時的沉默,已經是最好的回答。
我又問:「我聽我爹說,你喜歡我?」
他薄唇緊抿著,方才還微紅的臉上,瞬間血色盡失。
他緊捏的拳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松,好一會兒,才近乎絕望道:「我知道我配不上你……」
我緊盯著他:「那你倒是說說,哪裡配不上我?」
陸時晉的聲音顫抖:「你爹是鎮國公,是開國元勳。你聰慧豁達、天人之姿。而我母妃隻是個宮女,我又容貌醜陋,身無長處……」
這倒是我人生頭一遭聽聞有人將自己貶得一文不值的。
我挑眉:「所以,你在我爹手上衝鋒陷陣四年多,就是為了遠遠看我一眼?」
他似乎沒料到我會知道這些,猛地瞪大眼睛。
「也,也不全是……」
似乎是看我沒有什麼表情,他的臉又白了幾分,說話也開始語無倫次。
「四哥他德行有虧,我都查過了,蕭家娘舅一案疑點頗多,或許另有隱情,五哥雖然母族不盛,但好在都老實本分,若是五哥、若是五哥……」
他似乎已經在極盡克制情緒了,但還是被我瞧見微紅的眼眶。
這模樣,哪裡是不喜歡我?
分明是喜歡我得很。
我爹常說,自己做的孽,都要自己來還。
從前我還不放在心上。
但若我早知道,兒時玩鬧一般的幾句笑話,日後會成為我情路上的絆腳石,我斷然會慎之又慎。
「陸時晉。」我輕嘆一聲,抬頭直直盯著他,神色從未有過的認真,「我再問你一次,你願不願意當太子?」
他聞言微微一愣,皺眉想了好一會兒,卻還是搖頭。
「我不通政事,不合適。」
我微微勾唇,篤定了他的回答一般問:「那你願不願意娶我?」
他猛地一怔,瞪大眼睛。
「你,你是說……」
我鄭重道:「我是說,如果我願意嫁給你,你願不願意娶?」
其實我一直不太明白,為何別人那裡都是大男人哄小媳婦,到我這裡卻反了過來。
也終於體會到阿兄和軍營中那些糙漢們說的「情路艱難」,是個什麼樣的感覺。
但看著陸時晉由震驚漸漸轉為驚喜表情,我又忽然覺得,誰哄誰好像並不是那麼重要。
空曠的殿外人聲嘈雜,我聽見陸時晉的回答鏗鏘有力。
「我願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