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下了很大的雨,六皇子竟然就淋著雨等我。
他見我推門回去,撲通一下子就倒在了雨中,第二天發了高燒。
自那以後,他再不許我沒日沒夜的在外面鬼混,但凡回去晚了都要給我臉色看。
如今他身體康健,我卻覺得如果我一早了之,他會大病一場。
蕭祁明勾著我的肩膀嘆道「瞧你這魂不守舍的樣子,阿喬,本皇子見你有趣,也不想為難你。這樣,你每個月來陪我玩一陣子,本皇子照樣給你銀子。」
我不禁感慨道:「小明子,你真是有韭菜的覺悟。」
我竟然把心裡話說出來了!我不免看了蕭祁明幾眼。
他被我惶恐的小眼神逗得又笑起來,捏了捏我的臉,讓我回去。
我跟他招招手,一溜煙的跑回了六皇子的身邊。
六皇子一言不發帶著大部隊會景明宮,但是我知道他生氣了。
搬進景明宮一個月,他身邊多得是使喚的太監宮女,輪不到我湊趣。
我見他日日忙得很,早出晚歸,也不去打擾他。
夜裡,我從蕭祁明的宮裡回來,舒舒服服的洗澡睡覺。
以前在青石軒日日跟六皇子睡在一起,我都不敢解開纏胸布。
睡得甜香,一個幽幽的聲音在我耳邊嘆氣起來。
我嚇得一個激靈,就瞧見管事太監三喜一臉菜色的站在我床頭,索命鬼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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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喜捂著胳膊,指縫中滲出血,他撲通跪在地上「好阿喬,你可救救老哥吧,再給六皇子守夜,我這小命不保啊。」
他這才說,六皇子這一個月竟然沒有一晚好眠。白日裡瞧不不出異樣,到了晚上日日在房間裡射箭。今天三喜想進去勸勸,六皇子差點一箭射穿他的胳膊。
我撓了撓頭,換上衣服去了六皇子的寢殿。
推門進去,滿室冷風,他竟然不關窗。
微弱的燭光在風中藥業,六皇子穿著寢衣,手挽弓箭,夢靨似的,滿臉冰霜。
我踩著一地箭矢走過去,六皇子對準了我,一臉殺意。
他說「阿喬,你再走近一步,我就殺了你。」
我困得直打哈欠,就那麼對著他的箭直愣愣的走過去。
我搶過他的弓箭丟在地上,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問道「可是沒睡好?還是有人給你氣受了?你告訴我,我去給他下巴豆,保準不讓任何人發現。」
他身體僵硬了一瞬間,死死地抱住我,在我的脖子上一口咬下去!
六皇子太用力了,我疼的嗷嗷叫,幾乎以為他要咬死我,他才松了口。
六皇子帶著怨氣道「一百兩就能讓你離開我,阿喬,你的誓言從不作數。」
唉,竟然還惦記著一個月前的那事兒,我不是沒走!
總歸是我理虧,我好言安慰他「不管我人走到哪裡,我的心總是向著你的。」
六皇子卻不松口原諒我,隻是說「這些日子我想明白了一個道理,你的話聽過就算,能把你留在身邊才是真。」
我困得意識模糊,習慣性的抓著他上床睡覺。
六皇子四肢纏繞上來,他使勁擦著我的臉頰,恨道「今日皇後見了我,說我宮中有個小太監日日逗得蕭祁明開心,讓我把你讓給蕭祁明。我回來以後,真想殺了你。」
我被他擦的臉疼,踢他,「那你應該殺了皇後跟蕭祁明,殺我幹嘛!」
六皇子竟然說「你說得對。」
我無語,摟著他拍著他的肩膀隻盼著他快快入睡。
六皇子枕在我的肩頭,回過味似的說道「你才認識蕭祁明幾天,竟然就叫他的名字!你從來沒叫過我的名字。」
這就是無理取鬧了吧,你喊我母妃的時候,我可不是喊你煜兒。
我嫌他煩,蒙上被子睡覺。
六皇子偏要折騰我,糾纏之間,我觸碰到他的胸口,覺得手上一片湿濡。
我撕開他的衣服一看,他的胸口上纏著紗布,紗布掉落,露出上面三十多道刀傷。
我愣愣的瞧著,隻覺得觸目驚心。
六皇子偏偏還若無其事的靠在我的肩膀上,語氣淡漠的說道「我獨自睡得這些日子,午夜夢回隻覺得自己如同行屍走肉,隻有疼痛提醒我還活著。阿喬,你告訴我,我如今是做了鬼,還是真切的活著?」
不知道怎的,我的眼淚哗哗的往下流。
我後知後覺的想著,六皇子被幽禁青石軒長達三年。他對於我來說,隻是師傅託付的一樁差事。而我對於他來說,卻是照進青石軒的一道光。
我哭的喘不上氣,隻覺得難受。
六皇子挨著我, 看著我哭,他卻在笑「好阿喬,記好了。以後離我一日,我就傷自己一刀。看著你這樣哭,我卻覺得高興。」
07
自那晚以後,我再不敢天天跑出去玩兒。就算出去,也必須在天黑前回景明宮。
眼看著我們就在景明宮度過了兩年,六皇子……不,蕭祁煜,他再不讓我喊他六皇子,私下裡都讓我喊他名字。
我真真切切意識到蕭祁煜長大了,是他十七歲以後,賢妃娘娘送來一個教養嬤嬤,一個身段妖娆的宮女春芳。
春芳含羞帶怯的跪在地上,給蕭祁煜請安。
我偷瞄著她鼓囊囊的胸脯還有玲瓏有致的曲線,又含淚看了看自己的小籠包。
這兩年日日束胸,我的包子都縮水了。
還好每日沐浴的時候,我會給自己按按,不然等出宮的時候,我真成前後一樣平坦的小太監了。
蕭祁煜在畫畫,我給他研墨。
他私下踢了我一腳,嫌我一直在看春芳。
教養嬤嬤說了一堆有的沒的,我算是聽懂了。意思是蕭祁煜都十七了,整日裡還是一個小太監貼身伺候,傳出去不像話,以後春芳就是他的房中人了。
春芳主動走上前,嬌柔嫵媚的說道「奴婢為六皇子研墨。」
我心裡歡呼一聲,跑出去找三喜玩兒,誰耐煩陪蕭祁煜在書房待著。
蕭祁煜如今受到皇上器重,景明宮出去的人走路都挺直腰板。三喜如今是最得力的管事太監,威風的很。
他跟我躲在樹下嗑瓜子,打量我兩眼嘖嘖道「六皇子要是知道的女人的好處,你可就失寵了。你別仗著六皇子寵你,一天到晚不上心。」
我無所謂的說道「我巴不得他跟春芳睡一處呢。」
蕭祁煜夜夜睡覺都要枕著我的肩膀,如今他跟著武將練武,身板子越來越強壯,兩年過去整整比我高出一個頭,夜夜壓著我,搞得我總是夢見鬼壓床。
三喜跟我感情深,嫌我不爭氣,湊在我耳邊恨聲說道「哥哥瞧著你就是個傻子!像你這樣唇紅齒白的小太監,身板柔軟,得過主子的寵,將來能幹嘛!六皇子要真是不要你了,你要被那些有權勢的老太監糟蹋死!聽哥哥的話,好好伺候六皇子。萬一春芳得寵有孕,你就哭去吧。」
我聽得這話不太對勁,狐疑的看著三喜「你說說,我是怎麼得主子寵的。」
三喜被我問的面紅耳赤,瞅了瞅我的屁股,罵道「不害臊!不就那麼回事。」
我……
好嘛!合著整個景明宮上下都以為我是陪蕭祁煜睡葷覺?這事兒真是百口莫辯。
這口血我隻能含淚吞下,希望蕭祁煜睡了春芳以後,為我正名。
隻不過我左等右等,始終是沒動靜。
夏日裡煩悶,我早早就睡醒了。
蕭祁煜握著我的手睡得正香,我看他不耐煩,一腳把他踹醒。
他醒的很快,問我是不是要喝水。
我憋了半天才說道「大家都以為我被你睡過!可我清白著呢!蕭祁煜,你什麼時候寵幸春芳,外面都在傳你有毛病呢,這個月太醫都來請了三回平安脈了。」
闔宮上下,像蕭祁煜這樣十七還是個雛兒的,幾乎沒有。聽說二皇子那個風流鬼,十四五就拉著貼身宮女破身了。就連蕭祁明都跟我說,他十六以後皇後給他安排了房中人。
蕭祁煜給我搖著扇子,半天憋出一句「我對女人不行。」
這一下子給我驚得,差點跳起來掀了房!
我抓著他的手給他把脈,聽著沒事兒啊!
他這兩年越發好看了,前幾天穿著一件月白色的袍子在花園散步,撞上皇後舉辦的花宴。那些待字閨中的小姐們瞧見他,各個紅了臉慌了神兒。
不行?怎麼行!
蕭祁煜翻個身抱住我的腰,悶聲悶氣的說道「阿喬,我不正常對不對,你會不會瞧不起我。」
我跟師傅學了這麼多年醫術,自認為還是有兩把刷子。隻是男性問題,還是有些棘手。
這不是單單診脈這麼簡單,這種病可不好治,我一時間有些為難。
他沒見我答應,抬頭看我,一雙星眸水潤潤的,委屈道:「果然,阿喬也看不起我。」
我立馬說道:「你小看我的醫術,我能治好你!」
蕭祁煜散著發枕在我的腿上,容顏妖冶豔麗,我真信了師傅說貴妃娘娘一舞傾城,六宮失色的傳聞。
我給自己做了一下心裡建設,在他耳邊嘀咕兩句。
他將信將疑的看著我道「真的嗎?」
「信我就好。」我信誓旦旦,而後站到了屏風外面。
外面知了叫個不停,不知道什麼時候又下起了雨,哗啦啦的雨聲掩蓋住我作亂的心跳。
不知道過了多久,站的我腿都麻木了,蕭祁煜才喊我進去。
三喜忙前忙後的折騰著,打水,掃洗,簡直是喜上眉梢。
「诶诶诶,咱們六皇子是個男人了!」他朝我擠擠眼。
我越發洗不清了!
蕭祁煜眼角微紅,渾身散發著一種愜意的氣息。
他跪坐在床上,瞧著我,難過的說「阿喬,我果然是變態吧。逼著你弄我,果然是不正常吧。你要是覺得惡心,就走吧。」
我實在看不得他這幅可憐的樣子,煩躁的推了推他。
他一下子從床上摔下來,磕到了胳膊。
蕭祁煜坐在地上看我,慘淡一笑「阿喬,你分明是厭惡我了,我就不是個正常男人。」
「別胡說八道。」我拉著他起來,斟酌一下語言說道「你可以的,隻是要邁過去你心裡那道坎。」
有一個秘密,隻有我跟蕭祁煜知道。
貴妃臨死那晚,皇上用強折磨了她一整晚。蕭祁煜躲在櫃子裡,聽著他母妃求饒哭泣的聲音。第二天貴妃就自缢了,自那以後蕭祁煜一想到這種事情就覺得惡心。
唉,師傅,這活兒不好幹啊!我不該貪你給的那包銀子。
一早蕭祁煜換床單的事情傳遍了景明宮,春芳看我越發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午膳的時候,我不下心灑了一杯茶在蕭祁煜身上。
春芳兩步上前,抓住我的胳膊狠狠抽了我兩個耳光。
繞是我,也被打蒙了。
她指甲修的尖細,在我臉上留下幾道血痕。
春芳跪在地上請罪道「殿下贖罪,賢妃娘娘讓奴婢照顧您的起居,奴婢卻連一個小太監都調教不好,實在該打。」
蕭祁煜的眼神一點點暗下來,像是外面烏雲蓋頂的天色。
他走過來,捏著我的下巴,仔細看了看我的臉。
我看到他垂在身側的拳頭青筋暴起,就知道他控制不住情緒了。